她眼睛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为什么这么重,为什么睁不开?
“你终于醒了!”
她看见床边有两个人趴在床前,光很刺眼,她看不清人,她好像真得看到一城就在她面前,一脸关心地看着她,还带着生气,她仿佛又听见他说,孟晓婷,你下次再不关心自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一城,是你吗?”她胡乱地摸着旁边的人,抓着一只手就问。
“晓婷,我是罗嘉,你怎么样?”罗嘉连忙抓着她。
她努力地睁开朦胧的双眼,一再看着眼前的人,确认他是谁,“罗嘉。”
“是我,你好点了吗?”罗嘉连忙应答她。
她扭过头看向另一边,“你来了。”
他点点头,“老婆,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恨就恨我,折磨也折磨我,不要折磨你自己,我宁愿你直接折磨我,也不想你一而再而三地躺在医院的床上和我说着话。”
她又扭过头来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泪水无声滑落,原来他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知道自己不是真心想和他结婚,他知道自己恨他,也知道自己是回来报复他的,对啊,他是黎昕,他那么聪明,从前就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黎昕,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上当受骗呢?
可为何他明明知道却还要装做不知道,为何?“为何?”
他愣了一下,才慢慢地苦涩地看着她,“因为我爱你。”
“为何?”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为什么当初不说?
“那个时候我只是单纯地想要把你绑在身边,我以为我爱的是另一个人,却忽略了我为什么结婚一定要找你,非你不可,我一直欺骗着自己,在矛盾中徘徊,到了最后才发现我其实早就爱上你了,可是我还没有直接告诉你,你就离开了,这次你回来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接近我,我都知道,可是那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受了伤,所以我愿意接受你任何的报复,只要你真正的开心,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都无所谓,现在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只要你活着,活着就够了,哪怕你一辈子不原谅我,哪怕你一辈子都不愿意看到我,只要你活着,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古一城的命!”
她在想,或许她孟晓婷这一辈子是不能幸福的,明明爱她的人就在面前,明明她爱的人就在面前,可为何她却不能放心地去爱?
一城的父亲来看过她,她不明白他为何可以有这样的胸襟,可以来看她,她只是睁着双眼看着这个头发半白的男人。
“不要再折腾了,你还年轻,一城他也走了好几年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好好地活着,一城他救你是想要你好好地活着,不是想要你如此折腾自己,你这样折磨自己,一城在世也不会开心,他人都已经走了,你还要让他在地下永不得安宁吗?”
她的心被狠狠击中了,她从头到尾最不想伤害的就是古一城,可偏偏伤他最重,难道自己现在这样也是对他的伤害吗?
他父亲叹了口气,看了看她,站起身离开了,儿子,如果你还能看到,你该会难过吧?你生前那么在意她?儿子,如果你真能看到她,就告诉她,让她活得像个人样吧!
一城,如果我能活着,你会开心吗?你就会原谅我吗?
她似乎睡着了,似乎又没有睡着,可她看见了一城,他对她说,“孟晓婷,你在干什么?你脑袋坏了吗的?你这样怎么吃米线,这样怎么吃酸菜鱼!”
“古一城,你去哪了?”她抓着他的手左右摇摆着。
“傻瓜,我哪都没去呢,我一直在你身边,我一直在守护着你。”他摸着她的头,一脸笑容。
“真的吗?”她满脸泪水。
“当然,古一城从来不骗孟晓婷的。”他伸出手来温柔地替她擦掉泪水。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她有点傻傻地问他。
“当然,所以你要乖乖听话,乖乖吃药,乖乖看病。”
“恩。”她笑了。
他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看着她嘴里一遍一遍一城地喊着,看着她嘴角扬起笑容沉睡了,他抬手摸她的头,好烫!
“医生,她发烧了!”
医生替她检查了一番,“她的情况很不稳定,建议还是尽早动手术的好,否则再拖下去,即使动手术也无济于世了,但是最好是在她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她有活着的动力,有活着的决心时,才能动手术,否则结果也不好说,我先给她退烧吧。”
他看着挂瓶一瓶一瓶地换着,“老婆快醒来,快醒来,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孩子,我是你妈妈,我知道你恨我,怪我,怪我当年不该和你爸爸离婚,怪我不该和你叔叔结婚,可是孩子,你知道妈妈心中的苦吗?当年我和你叔叔原本很相爱,可是在那个年代里,父母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的婚事,他父母和你外公外婆都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我没有办法嫁给了你爸爸,可是孩子,你是你叔叔才是你亲生爸爸啊,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期盼着你能开口喊他声爸爸,可如今他也如同你一样躺在床上,他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期望你活下去,就算你一辈子不认他,孩子,我只是一个女人,我只是想要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或许我年轻时的做法是太过份了,可是我已经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这还不够吗?就当妈妈求你,你为了自己,活下来吧,哪怕你醒过来继续恨着妈妈,妈妈也不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听到了她都听到了,泪水滑过眼角,滴落在枕头上,她这三十年的生命中有二十多年是恨着这个女人的,可是她也爱着这个女人,说到底她不过是和自己一样为情所困的人,说到底她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可怜的人,如今她爱的男人已经命不久矣,而她所生的唯一的孩子,也成了这样,自己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自己还有什么可怪罪她的?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在某个清晨天微亮的时候清醒了,她看到了趴在自己床边的他,他整张满是疲惫,脸上的胡子不知道多久没有刮过了,她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干渴,她抬起手来,想要拿旁边的杯子,却发现手上还有挂吊水的针插在手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