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萧韶九没有说话,但沈重欢就是感觉到了,他生气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木樨香味儿,就跟透心凉的冷风似的,四面八方灌过来,沁得能让人浑身打冷颤。
要是换成她,也是会生气的。毕竟那么重要的东西丢了,而且还是被一个装疯卖傻别有用心的人顺手牵羊。想到这里,沈重欢不知道有多么懊悔,要是早知道,她一定把萧韶九送给她的玉玦贴身带着,再也不会因为突发事件,就把玉玦搁在东厢里间。
实在是,沈重欢也没有想到,沈丽君会绕进她的厢房。那玉玦她虽然是随手掩在《边金要略》那本书下,但也是极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她对自个儿所居的摛芳居东厢太放心,正巧沈重雯这么一闹,一时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才会让沈丽君有了可趁之机。
问题是,她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沈丽君拿走她的金锞子银锞子,还有萧韶九送她的玉玦到底是要干什么?
想到这里,沈重欢缓缓地从绣墩上滑下来,转过身,微低着脑袋。
萧韶九冰蚕丝广袖白裳的袖口里,一只手紧捏着护卫龙二拿来的玉玦,心里就像盖闷锅一样,闷闷的。
见那小丫头满脸愧疚,精致的眉眼皱成一枚别致的包子,他眼前就忽然出现,一个精工巧匠雕琢出来的翡翠包子,澄绿澄绿的,玲珑剔透,心情好比忽如一夜春风来,就这么空气清新了。
“萧韶九,你送我的那块玉玦,已经丢了。你知道了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我明明就悄悄放在书下,可是我没有想到,二房的人忽然就来了,我就随丫鬟们去了前院,然后,然后有人就进了我东厢,东西就这么丢了。”
很本能的,沈重欢就恢复了上一世,她在萧韶九面前略显害羞而不自在的性子,有时候感觉萧韶九心情很好,她的话也会很多,他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看似漫不经心,心不在焉,实则她说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他都会听进去。
若是平时在他面前犯了他什么忌讳,就得像这样原原本本地将事情都交待清楚。这是她上一世和萧韶九相处多年的经验所得,若是想糊弄他,就这么欺瞒过去,那最后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而且,依他的性子,他一定会让你意识到在他面前甩心眼是多么悔不当初的事儿,保管你以后都恨不得在他面前把自个儿祖宗十八代穿的亵裤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里,萧韶九水墨画般的眉眼,冷凝了几分。
沈重欢抬眉,迅速地扫了他一眼,难道,她刚刚说得哪个地方,让他不满意了。她实在想不通啊。高冷男神的心思,很难猜啊,有木有。虽然她能摸准他高兴不高兴,但实在不清楚他哪里不高兴了。
“阿肥。你过来。”终于,萧韶九淡漠的口音,沉默良久之后响了起来。
呼!
沈重欢就像突然解放了一样,终于男神有指示了。她至少不会这么慌里慌张,手足无措了。又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着他不高兴了。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深不可测。这事儿,沈丽君也有同感,高冷男神向来都是这么深秘莫测,那都是后边的事儿。
沈重欢小小的身子,就这么一团丁点儿的小身子,从绣墩旁边缓缓蠕了过来。
萧韶九瞧着沈重欢一团小身子,有点儿不满了,明明奶娃长得不胖,怎的就取了这么一个小字,叫阿肥。
那倒是,沈重欢以前倒是长得挺圆润的,那是几年前,三四岁左右那叫一个粉团雪玉。后来身量稍稍拔高了,自然就没有以前那么圆润的了。基于她这小身板遗传了沈李氏娇小的骨架子,比起这陌上少年抽条了的身高,自然就拉开了差距。
小手紧绞着,小脚一步一步往萧韶九方向走,离一臂之遥的距离,沈重欢停住了步子。
很快,沈重欢就感觉到迎面扑来一阵清淡的木樨香风。萧韶九微弯着身量,一块比丢失的那缠丝羊脂玉佩玉,水色更加晶莹剔透的玉玦,隐隐泛着蓝色的幽光,出现在她面前。外观上倒与丢的那块,大同小异,倒却要小巧玲珑很多,只有她的小手那般大。
还不等她看清楚,萧韶九已经一气呵成地,把玉玦挂在了她脖子上。这挂在她脖子上的玉玦,所用的丝线倒不是平时用的五色丝线,而是质地似乎更加柔韧的白色线,触感清凉。
这,模样看上去差不多,但是,不是她丢的那块啊。
“这不是,不是丢的那块。”沈重欢细细的声量道。
萧韶九拧了下眉,嗯了一声,停了一会儿,似乎在措词,半天才说了句:“脏了。”
啊?
沈重欢讶了,微瞪着眼,愣愣的,看得萧韶九一阵儿赏心悦目。
不知道为什么,龙二找回来那块玉玦之后,他就让人把那块给处理了。然后,重新让龙二把北萧堂更小的那块给找了出来,摩挲了半晌之后,他觉得奶娃子带这块更加好看。
这其实归功于萧韶九极度的洁癖,他很本能地不喜欢小奶娃子身上带的东西,是别人碰过的。似乎别人碰过的,就是不干净,而且还是那个沈丽君碰过,陆越瞧过。小奶娃子,若是带着什么东西,就得是他的。
只有他的,才是最干净的。
他的想法很单纯的,是真的很单纯。
沈重欢却以为,萧韶九是没有找到那块玉玦,然后才重新找另一块相似的,赠予她。这么一想,她心底满满的都是负罪感。
小表情更是比之前还要委屈了几分,看得萧韶九一阵淡淡的不喜。
“是不是没有找到?”沈重欢闷闷地问。
萧韶九见那小奶娃子还在为丢了他的东西,难过着,淡淡的不喜变成了莫名的雀跃。
“用天蚕丝绑着,以后天天挂在颈子上,不准再丢了。”
天蚕丝比普通的五色丝线不知道要结实多少倍,这玩意儿刀剑轻易割不断,除非小奶娃子,自己把玉玦从脖子上取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