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张壁和许赞两人,不知为什么,彭岳突然觉得心情有些愉悦,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契机。
对,就是契机!他隐约觉得严嵩做得有些过分了。按说大多数上升到从未有过的高度的人,都会被这突如其来的荣誉与权力所击倒。张璁是如此,夏言是如此,看起来显得稳健的严嵩,显然也没有逃过这个魔咒。
而且严嵩的权力来得太快,这个老人甚至没有时间去适应,所以他做出的这些举动,也比以往的人更为激烈。
如此驱逐阁臣,大权独揽,难道他真的不明白这样会招来灾祸么?朱厚熜不是一个糊涂人,恰恰相反,他很聪明,他不相信严嵩的所作所为,朱厚熜真的视而不见,那个同样对权力异常贪婪的人,不会就这样放任严嵩的…
“如果自己同样坐上了那个位置,自己会不会改变?会不会步了张璁、夏言、严嵩等人的后尘?”,彭岳脑中突然冒出了那么一个想法,而且他自己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也许只有到了那个位置才会知道吧,大多数到了那个位置的人,可能在这以前,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那个样子。
可是严嵩,真的有那么蠢么?他既然费尽心思爬上了这个位置,一定会多加注意的,难道真的就那么快被权力侵蚀了?亲眼见到的彭岳还真有些不太敢相信…
正在彭岳思考的当口,他已经被内侍带进了宫殿,原来严嵩已经比自己早到了。
“臣参见陛下…”
“嗯…不必多礼…”,朱厚熜向彭岳抬抬手以示平身,随即又把目光转向了严嵩,“惟中啊,你方才说到哪里了,接着说完吧…”
“不必对子睿避讳…”,朱厚熜见严嵩扭头看了看彭岳,便又适时补充了一句。
“陛下,臣刚才说了那些,就是想请求陛下再擢选两人进入内阁…”,严嵩正了正身形,拱手说道。
啥?这话是严嵩说的?我没有听错吧?彭岳一阵诧异,又是一阵凌乱…他忽得想起了刚才张壁和许赞对自己说的话:那先在此祝贺彭大人得入内阁了…难不成严嵩真的想把自己擢入内阁?天降之喜啊!不过自己进入了内阁,又该如何和严嵩相处呢?
“怎么?难道许赞和张壁二人真的那么不中用?”,彭岳还陷在自己遐思的时候,朱厚熜又开口说了话,语气中还微微带着些怒意。
“陛下,非是张大人和许大人…办事不力,而是他们对臣有成见啊!”,严嵩叹息着说道,一脸的委屈,“自翟大人去位后,张大人和许大人一直对臣冷言冷语,内阁之事也是不管不问,这不,西北战事的折子,他们到现在连看都不看…”
“岂有此理!张壁,许赞竟敢如此!”,朱厚熜愤怒地一拍桌案,“去把他俩给朕传召过来,军国大事,视同儿戏,岂容他们撒着自己的性子!”
“陛下息怒,想是张大人和许大人年齿大了,有些事情怕也是力不从心,可能是臣误会了…”,严嵩拱手幽幽解释道。
彭岳听严嵩开口为张壁和许赞解释,还以为严嵩是善心大发,觉得欺负那两个老头欺负得有点过了,因此不愿让朱厚熜与他们为难。实际上,严嵩是怕朱厚熜把他们召来后,当面对质一番,那么自己编造的谎言就全部被戳破了。
因此严嵩使劲浑身解数,好好地劝慰了一下朱厚熜,朱厚熜的怒气也渐渐消了下来,而且在与严嵩的谈话中,心思也渐渐地被他影响了。
“算了,朕也懒得见他们了,既然他们都写好了辞呈,也别呈上来了,着人传旨,让他们致仕吧…”,朱厚熜大手一挥,有些懒洋洋地吩咐道。
“陛下宽仁,臣可要代张大人和许大人谢谢陛下了…”,严嵩轻舒一口气,缓缓说道。
“好了,你就不用如此了,他们也不会承你的情…”,朱厚熜打个呵欠,似是有些倦了,“倒是苦了你,内阁之中如今只剩你一人,还料理得过来么?朕听说你已经连续几日没有离开过朝房了,这样倒也不妥…”
“陛下关切,臣不胜欣喜,其实阁房之事也算不得太多,臣一人还能应付得过来…”,严嵩说到此处,又故意顿了顿,语气也是一变,“只是内阁向来是为陛下提供参考之地,但如今只余臣一人,怕是少了些思路与良策,况且臣万万不敢独断专行!”
哎呦,我去,严嵩,你也太无耻了吧?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彭岳,终于忍不住感慨起来。可怜聪明一世的朱厚熜,竟然被严嵩忽悠得团团转,你就不能将张壁、许赞二人叫过来对对口供吗?
本来朱厚熜倒没想让严嵩一个人处理阁房事物,虽然他现在也想不到什么好的人选,但是一想到让一个人独理内阁之事,他就有些不太放心。可如今严嵩自己提出了这件事,倒是令朱厚熜感觉无法开口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一旁的彭岳,但总归觉得他年纪不大,不太合适。况且他又是严嵩的女婿,如果让他入了阁,应该和严嵩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区别,反而还显得自己生性多疑,不信任严嵩,虽说朱厚熜本来就是很多疑吧…
“阁务就先由你一人处理吧,朕没什么不放心的…”,朱厚熜笑意吟吟地说道,“不过事务繁杂,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才好…”
其实朱厚熜这样做,一是示之以宽,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严嵩,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对他信任有加地任用。毕竟以后修道的大业还有很多,万一哪天政事忙不过来了呢?总要有个得心应手的大臣帮衬着不是?
“臣为国效力,在所不辞!”,严嵩又是一阵慷慨激昂,听得朱厚熜好不舒服…
“对了,子睿,你来这宫中…所为何事啊?”,朱厚熜听完了严嵩的一顿马屁,终于记起了站在一旁的彭岳。
“嗯?”,彭岳一阵诧异:你妹啊,不是你叫我来宫里的么?怎么现在就忘了?
“回陛下,臣是…”
“哦…朕记起来了,是朕召你入宫议事的!”,朱厚熜边说,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搞得彭岳一阵无语。
“其实朕今日召两位爱卿入宫,主要还是西北战事…”,说到这,朱厚熜不由得眉头一皱,兀自叹了口气,“这个俺答,就知道给朕添乱子,翟鹏又递了折子来了,为今之计,你们看看,该怎么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