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不无讽刺地瞥了他一眼，说：“那你的意思就是莫云桢做的？对吗？”
她声音不大，甚至还透着几分虚弱，高挑单薄的身躯在甲板上摇摇欲坠，看着令人心惊，可是她语气中却透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莫云琅站在一旁注视着她，一面忧心自己的处境，不知道待会儿该如何为自己辩白，一面又忍不住想，这样的笑笑，看似和从前一样，但又有种说不出的不同。
这种微妙的不同，令她比从前更加迷人了。
“这……反正，反正不是……”
潘涵宇本想说不是自己，可是那巧克力糖到底是自己给陈舒吃的，这事儿没法抵赖，他不是个习惯撒谎的人，此时当着一众人的面，竟有些语塞了。
“是不是兄弟啊？你说清楚，到底是不是我？”
莫云桢梗着脖子嚷嚷道。
潘涵宇看了莫云桢一眼，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
他平时也是个潇洒豪爽的人，哪里碰到过这种百口莫辩的时候？
俗话说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倒是想自己担下就算了，可是——
他面对的不仅是唐笑，还有他默默喜欢了这么多年的陈舒啊！
一旦他承认，他从此以后就陈舒就全完了！
陈舒怎么会喜欢一个给她下药的卑鄙小人？
要怪，只能怪他鬼迷心窍，以为不会被人发现！
他后悔极了。
可是此时此刻，后悔也没用了。
“我……我——”
潘涵宇咬咬牙，说：“陈舒，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陈舒本来头晕晕的，可是被这事儿一闹，又被夜半湖面上的风一吹，整个人也清醒了一些，只是浑身还使不上力气。
“潘涵宇……我知道你喜欢你，我对你……对你也不是，完全没感觉。可是……”
她的眼中忽然蓄满了眼泪。
潘涵宇听到陈舒说对自己不是完全没感觉，整个人如遭雷击！
原来，她不是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她，更不是没有想过接受自己。
原来……
原来她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吗？！
怔忪间，听见陈舒带着哭腔说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如果笑笑没过来找我，你是不是打算——是不是打算……？”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来了。
她实在是太太太难受了！
她想，这一晚之后，潘涵宇再也不是自己的朋友。
而潘涵宇也立即意识到这一点。
他慌忙上前一步，脸上充满了乞求之色：“我错了！陈舒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讨厌我好不好？我发誓，我再也不会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陈舒，我真的好喜欢你，你原谅我的一时糊涂，好不好？阿舒……”
“别叫我阿舒……你不配，潘涵宇，我真庆幸我从来没喜欢过你……”
陈舒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刚刚落下的眼泪，转眼就被风干了。
这么多年，在某些瞬间，她也曾对潘涵宇动心过。
她也想过，要不就放弃自己喜欢的人，去接受那个喜欢自己的人吧。
今晚唱那首歌时，她望着莫云琅，心里却想要放弃了。
毕竟，莫云琅喜欢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笑笑。
那么，或许接受潘涵宇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至少，他对自己一片真心，又是多年的老同学。
与其再去认识新的人，和新的人谈恋爱，倒不如，找一个熟悉的、靠谱的、值得信任的人。
可是，这个原以为值得信任的人，却一点也不值得信任！
人心真是可怕啊！
一向对自己温柔体贴的潘涵宇，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昏昏沉沉地想着，越想心里就越是难过。
“我、我不配——”
潘涵宇喃喃着，眼中也浮现出一丝水光。
带着水腥气的夜风吹过他脸颊，原本应是良辰美景佳人，可此情此景，却像是失足跌入一场噩梦。
他终究是……
和她再无可能了吗？
他在她眼里，真的就那么不堪，那么配不上她吗？
又是一阵风过，他猛然惊醒一般，扭头指向莫云琅，咬牙道：“我不配，那他呢？他配吗？莫云琅就配吗？！”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莫云琅投去。
莫云琅本打算作壁上观，最后再想办法充当和事佬圆场，可没想到，这把火到底还是烧到他头上来了！
登时一阵恼怒：“潘涵宇，你和陈舒之间的事儿，扯上我干什么？”
“呵呵……呵呵呵！”
潘涵宇冷笑。
莫云琅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云桢眼中精光一闪，笑嘻嘻道：“我说潘老弟，你可别乱说话啊，大家都是兄弟，这么多年相互扶持，犯不着为了个女人闹别扭，你说是不是？”
莫云飞神情复杂，目光依次从潘涵宇、莫云琅、莫云桢脸上扫过，仿佛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急什么？你不就是心里有鬼么？”
潘涵宇嘲弄地看了莫云桢一眼。
“涵宇，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自己想想，我们家云桢什么时候不把你当兄弟了，有什么好事儿，不是先想着你？”
孙迪艳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嘴里却透着股威胁的意味：“所以啊，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孙迪，你这时候倒是知道帮着莫云桢说话，可是你想没想过，他背着你玩了多少女人？”
潘涵宇讽刺地笑道。
“……！”
孙迪顿时哑口无声。
这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她可以装作不在意，也可以跟人说大不了各玩各的。
可是实际上，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怎么可能。
更何况，莫云桢这狗男人，因为玩的女人太多，身上还染了病！
要不是为了两人之间的利益牵扯，她早就一脚把他踹得远远的了。
“潘涵宇！你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跟老子撕破脸是不是？”
莫云桢脸色一变，脾气也上来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说呢？”
潘涵宇冷冷道。
“好，你有种！潘涵宇，那药是你自己拿的，你自己要给陈舒下药，怪我？这事儿归根结底怪你自己！怪你自己急色，想上陈舒想疯了！！你他妈的就是条欲求不满的公狗，早就向狠狠地干陈舒了！还装，装你妈呢装？老子最烦你这种假清高！亏老子还一直把你当兄弟，妈的！”
莫云桢脸色狰狞地大声道。
陈舒听到这一番话，气得浑身发抖，唐笑连忙紧搂住陈舒，轻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刚刚趁他们几个狗咬狗的时候，她把手伸进包包里，凭着记忆打开微信上裴远晟的对话框，按了语音发送，又试着发送了位置，但因为看不见屏幕，一切全凭记忆，她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发出去。
但愿……裴远晟能够收到消息尽快赶来。
不然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潘涵宇面皮绷紧，后槽牙紧咬，知道自己这次在陈舒和唐笑面前彻底没脸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好，我承认我是想和陈舒发生点什么！我是爱她爱得不行，我承认！行了吧？那你呢？你这个王八蛋，你故意带着这种药过来，是什么目的？你给了我这个药，剩下的用在唐笑身上了不是吗？你少跟我说你不知道！你跟你表哥，你们都是一伙儿的！”
“潘涵宇，我看你现在就是条疯狗，乱咬人！”
莫云桢撸了撸袖子，气哼哼道。
“潘涵宇，你冷静点，陈舒也没说和你绝交啊？这事儿，我们这些人知道就算了，不会传出去的。”
莫云琅平静地望着潘涵宇说：“但是，你说的那种事，我没做过，——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我想你应该了解我。”
潘涵宇冷笑一声，想说什么，又摇摇头，没说出口。
算了。
算了。
他以后还得跟着莫云琅做生意呢。
他可以和莫云桢撕破脸，但和莫云琅不行。
所以，终究还是得他一个人扛下所有么？
潘涵宇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
而就在这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发现，远处，夜色中一艘快艇划破平静的湖面，正朝这边驶来。
唐笑脸上露出喜色——
是裴远晟来了。
一定是裴远晟来了！
“陈舒，你坚持一下。”
她低声对陈舒道。
陈舒情绪有点儿激动，浑身发着抖，胸脯不断上下起伏着，可是身体又没什么力气，整个人百来斤的重量全部压在唐笑身上。
唐笑自己也困了、累了。
她搂着陈舒的那只胳膊又酸又麻，另一只手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
为了提神，她不断地用力去攥那只刀片，整只手已经痛得快让她感觉不到痛了。
“笑笑，你的手怎么了？”
忽然间，莫云琅注意到了唐笑滴血的右手。
从刚才起他就觉得不对劲，唐笑那只手一直攥成拳，整条手臂都僵直地垂在身侧。
仔细一看，居然有鲜血一滴一滴地砸落——
难怪她看起来这么清醒！
莫云琅心中五味杂陈，连忙上前一步：“笑笑，让我看看你的手……”
“别碰我！”
唐笑退后一步，警惕地道。
“笑笑，我真没恶意，我就是想看看你的手怎么了。”
莫云琅料想唐笑此刻肯定没什么力气，就不由分说地伸手去拉唐笑的手臂。
唐笑本身就没什么劲，全凭一口气支撑着自己与陈舒，被莫云琅这么大力一扯，顿时浑身的力气都散了。
她胳膊一软，靠在她身上的陈舒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朝后仰倒——
“啊……！！”
“噗通”一声，陈舒坠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