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民间的风言风语,即便没有刻意的渲染,也发展到了愈演愈烈的地步。
那些有责任上达圣听的人,此时也成了哑巴,没有人敢把这种子虚乌有之事说给皇帝听。
那些御史,他们敢指摘别人,敢搞舆论,批判别人,却不敢把这样的手段用到圣上身上。
古往今来,有几个魏征?又有几个唐太宗?
尽管大臣们对此事议论纷纷,但那都是私下里的举动,并没有人敢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更没有人跟圣上提及此事。
但是他们不说,皇上就不知道吗?
寒夜,一间富丽堂皇的殿宇中,灯火通明。
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四旬男子,正站在窗前思索着什么。
他身后站着一位面白无须,穿着青色内侍袍子,手拿拂尘的男子,站在他身后的位置,紧张的等待着什么。
“你说,朕,是不是老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沧桑,还有孤寂。在这空旷又有些冰冷的大殿中,更显寂寥。
那内侍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道:“皇上何出此言啊!万岁正值春秋鼎盛之期,哪里就老了!要说老了,倒是老奴,最近头晕耳鸣,有些不中用了。”
那人转过身来,可不正是当今天天子?
成帝打趣他道:“你个老东西,就会插科打诨。”他背着手,慢慢的走到书案后头,坐到盘龙纹的龙椅,铺开宣纸,准备写字。
内侍赶紧过来磨墨。
成帝挥笔写了一个新字!
内侍看了一眼,夸赞道:“皇上这字,真是越来越好了!”
成帝将这张宣纸拿起来,盯了两眼,才转头看那内侍,“哦,你如今倒是越发出息了,连字的好坏都看得出来了?”
“老奴跟着皇上一辈子了,怎么着,也得有点长进不是。”
“那好!”成帝将宣纸放下,道:“朕倒是要考考你,你且说说,这新字,有什么说法?”
“有什么说法?”内侍认真的想了想,哈着腰道:“老奴就知道这但凡是新的东西,都是好的!戏闻里唱的是‘只闻新人笑’,还有这个‘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再有嘛万象更新,推陈出新。这不都是现成的吗?”
成帝微微一笑,道:“最后这两个好啊!万象更新,推陈出新!”
内侍眼中闪过一抹思虑。
“老东西,你想什么呢?”
内侍神色微闪,只道:“老奴能想什么?老奴这一辈子都是跟着皇上的,自然万事都是为皇上考虑。老奴笨,不会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儿,老奴就知道,谁对皇上好,对皇上忠心,那谁便是好的。”
成帝笑,“你这想法倒是单纯!”
单纯,那是什么东西?
只要生在帝王家,便不可能有什么单纯!
朝堂上的事,哪一件不是我套着你,你连着我的?有哪件事,是没有目的,没有心机的?
人啊……
成帝便道:“这个新字,极好!”
说罢,从书案后头的龙椅上站起身来,大步朝前头走去。
内侍连忙跟上,道:“皇上,今晚上歇在何处?”最近皇上为了赈灾的事,皇上忙得焦头烂额,最近几天一直歇在书房里,连后宫都没去。
今天晚上皇上的心情似乎很好,也不知道他想歇在何处。
“歇在回芳院。”
内侍瞬间瞪大了眼睛。
回芳院,那是冯美人住的地方……
第二天早朝,关于朝廷的赈灾粮被劫一事,大臣们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声论贼子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大臣们倒是都同意出兵镇压反贼,流民。
但是对于出兵的人选,却有了分歧。
一部分人认为,应该让经验丰富的将军带队出征,应该速战速决,早点把粮食追回来,将暴民正法,以安人心。
也有一部分人认为,流民也好,暴民也罢,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杀鸡焉用牛刀?他们又不是训练有素的军将,让几位将军去,实在是太过于大材小用了,而且如果异邦人趁此作乱,他们拿什么回击?
那些担着武职的将军们,年轻的小将们,应该在这个时候这皇上分忧。
你们平时一个个的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寸功未建,如何服众?
连几百号散兵游勇,虾兵蟹将你都对付不了,那朝廷养着你干什么?
两旁人各说各的道理,争论不休,好好的奉天殿,变成了菜市场,差点把殿顶掀开。
成帝头痛的厉害,直接开口道:“好了!”不带情绪起伏的声音,一下子震住了正在激辩的文武百官。
众人脸上还带着激辩时的情绪,一个一个脸红脖子粗的,好像刚打过一场架似的。
太子和几位皇子都在殿中。
成帝便问太子的意见。
太子并不是个玩政&治的高手,但是他已经坐在太子这个位置上十年之久了,又有好的外家帮衬,自然也是个能看懂局势的。
眼前对他来说,是个机会。
“父皇,儿臣觉得,傅大人,耿大人几位的意见,可行!”
傅大人是正二品的知枢密院事,耿大人是正三品的观文殿学士,他们两位都是支持派遣小将前世镇压流民的那一派。
“哦?太子可知,那些武散官并无实战经验?若是派他们前往,一旦失败,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太子躬身行礼道:“儿臣以为,不如派遣一位有沙场经验的将军为主帅,再辅以两名小将做副帅!这样一来,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有道理啊!”
“太子所言极是。”
“是啊,这样不就行了吗?”
皇上又问:“太子以为,派何人为主,何人为副?”
太子四下看了看,道:“儿臣觉得,殿前都指挥使蒋尉,可堪主帅!至于副帅嘛,可在五品定远将军,宁远将军中选择。”
云鹏听了,心中顿时一喜。
他的嫡长子便是五品的定远将军。
朝中倒是不只他这一位五品的散武官,但是若论人选,谁也没有他合适。
皇上想了想,突然道:“云国公。”
云鹏微微躬身,从列队之中站了出来。
“圣上。”
“朕记得,你的嫡长子,好像就是定远将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