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卫试着想要偷袭,尚未近身,就被吕连城识破,“啊啊啊——”惨声嚎叫,尖锐刺耳,侍卫人翻滚在地,双手紧紧捂住脖颈,鲜红的血从他粗糙的手指间涌出来,面部早已痛得扭曲。
过了许久,声音渐歇,众人方才瞧清侍卫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剑痕,他们甚至都没瞧见吕连城区如何出手的,便在眨眼之间得手,一招致命,鲜血汩汩流出,蜿蜒流淌在御花园的石径上。
“我劝各位别试着出招,哼!我的来意已经说明,你们不想杀我,我自不会杀你们,快请陈月亮出来,本将军要见他!”
内侍太监哪里见过样修罗地煞般的人,吓得连连转身,跌跌撞撞地往皎华宫奔去。
陈湘如拿着琴谱,正在琢磨,却听太监一路惊呼:“公主!容乐公主!”
嬷嬷斥道:“深更半夜的,大惊小呼地作甚?”
太监喘着粗气,那场面太可怕了,那么多侍卫,竟拿吕连城一个人没法子,“公主,是……是燕国的飞将军闯宫了,他还叫着公主的小字,说非见公主不可。”
陈湘如搁下琴谱,怔怔地道:“吕连城……他来宫中做什么?”
见她?她不觉得与他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
此刻她眨着无辜的眸子。
鲁喜妹怯怯地,真没想到,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怪整个后宫都听到怖人的声音,“公主还是见见他罢,他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你若不见他,他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陈湘如道:“你陪着小县主,我去瞧瞧。”
御花园里,数百名侍卫团团围着一人,地上有二十多名侍卫的尸体,还有数十名身负重伤的护卫,相随的宫人吓得胆颤心惊。
陈湘如蓦地回头:“你们不必跟着,把灯笼给我。”
接过一盏灯笼,她踏着灯影而至,在那重重叠叠的包围圈外,是一只只火把、一盏盏灯笼。
她望着对面如妖邪魅、如魔血腥的男子,他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杀人时,表情淡然平常的像是捏死几只蚂蚁。
她只觉有一股透骨的寒气紧紧拢住了她,令她呼吸艰难,却努力维持镇定。
她认识他已久,却从未见过此等惨烈的场面。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之气,刺鼻。
前世她生活在大周的繁华盛世,虽也见过杀人,可那是菜市口杀大恶不赦的重犯。
今生,活于乱世,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血腥的、惨烈的,而那人群中央的男子,是她曾经喜欢过的人,想着先前还是鲜活的生命,此刻已经死于吕连城的手中。陈湘如只觉全身发冷,死过一次的人,似乎对死亡格外的敏感。
侍卫们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他们开始恐惧,试图寻找能制住吕连城的方法。
当看到黑夜里的倩影,提着灯笼款款而来,那熟悉的步履,那淡淡的馨香,刹时充斥在他的鼻尖,陈湘如厉声道:“你们都退下!”
吕连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看着她浅浅的蹙眉,眼中快速闪过各种不同的复杂神色,唯独没有恐惧,且很快回复了镇定。
她一脸俏颜微微发白,他忽然快奔几步,近了跟前,带着几分谦意与关怀地道:“吓着你了!”
陈湘如面露不悦地看着吕连城,从头到脚地审视:一袭玄黑色的衣袍,头上只勒了一根黑缎抹额,正中嵌了一枚红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两鬓各有一缕银丝。
上回,她见他,是他在燕京的花堂上,他当时衣着大红色的喜袍,头上戴着喜帽,看不到他已白的银丝。
“才多久没见,就把你自己弄成个小老头,怎的头发都白了?上次看你做新郎倌,春风满面,十里红妆,你不是做得挺畅快的么?在燕国就是乖乖的驸马爷,一到孟京变成嗜杀修罗,还真是佩服燕国凤鸣公主将你教导得真好。”
这就是她要与他说的话?
这番话是说她吃醋了?还是说,这就是他们久别重逢后的方式?
怎么与他千般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吕连城一脸讨好,“我一入宫,就与他们说过,我只见你,要不是他们先动手,我也不会杀人。你不是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他们先想杀我的……”
陈湘如冷冷地瞥了一眼。
指挥使道:“听闻飞将军一言九鼎,已经见着我们容乐公主了,是不是该离开?”
吕连城厚颜争辩:“谁说要离开了?我说的是,要是陈月亮不是我找的人,我自得离开,至于现下么,她是我要找的人,当然不离开了。
月亮,你不会赶我走吧,我可是千辛万苦才寻到你的。月亮……”
陈湘如并不支声,扫过地上的死尸,心头有些恶心,强作平静,蓦地转身道:“下次,若是他只身一人闯宫,不必拦他。”
她可不想让这宫中再平添几条性命,这些护卫也真笨,明知打不过他,还偏和他动手。
陈湘如不由得忆起昔日慕容宸与她说过的话,他说是他成就了吕连城的英雄之名,还说吕连城入宫行刺潘老贼那日,他亦派了一批刺客,目的就是为了成就吕连城。她怀疑慕容宸话这话的真伪。
对于慕容宸,她已经无法再相信了。
他是燕国的太子,而她是孟国的公主,站在不同的立场。
指挥使抱拳道:“禀公主,那死去的护卫呢……”
“有家眷的,每人赔偿五百两抚恤银;无家眷者,一人补偿二百两到金吾卫,由你着人料理后事;受伤者,重者一百两,轻重二十两。”末了,她对吕连城一扬手,“拿银子!”
吕连城“哦”了一声,从怀里一探,却只是二千两银子的银票,陈湘如扫了一眼,眼眸跳了一跳,似有不满。
吕连城忙道:“回头,我凑齐了送来,你可别生气,一生气就不漂亮。”
这人是吕连城?传说中的飞将军、大英雄,可一见着他们容乐公主就变成了一个听话的小男人,是的,就是小男人,唯女人之命是从。
“指挥使算算,该得多少银子才够。”
“二万两银子足够了。”
吕连城勾唇笑了一下,许久没笑了,有些木讷、僵硬,“我去凑银子,一会儿就回来,你住在哪儿,我回头来找你。”
陈湘如淡淡地道:“皎华宫。”抬手指了西边方向,对护卫们道:“把这里清扫干净,尽快回各处当值。”
不该杀已经杀了,难道她再来一场假慈悲,但死者女眷还得过活,一人补偿五百两银子,这算是天价了。
吕连城把那么财宝白给了燕国,而今让他去跟慕容宸讨些回来也不错。
陈湘如不喜不怒,只是有些许的意外,手提着灯笼,踏着灯影,领着宫人翩然而去。
刚入皎华宫,鲁喜妹就迎了过来:“公主,怎样了?”
“杀了几个,伤了几个……”她故作轻描淡写地道。
进了大殿,往贵妃椅上一座,想到在御花园看见的那幕,还是不由得胆颤心惊,吕连城下手太快,也太残忍,可她就对这样一个男子动心,沉溺在他的呵护、爱惜之下。
吕连城出了宫,带着满身的血腥进了驿馆,因夜里酷热难耐,慕容宸还坐在屋里独自下棋,人影一掠,却是吕连城站在他身后,“给我二万两银子,不,二万五千两银子。”
慕容宸转过身来,看着他一身的血腥,“怎么回事?”
“误杀了几个人,不给银子不成,先给我银子,回头再细说。”
慕容宸也没多问,令服侍的小马取了银票,清点了一番,伸手递给吕连城。
吕连城道:“我还有要事要办,先告辞了。”一闪身,不见了人影。
慕容宸轻叹了一声,“他到底惹什么事了?”
吕连城杀人要补偿银子,他可没听过这样的事。
吕连城怀揣着银票又入了宫,寻到金吾卫,吆喝了一声:“飞将军送补偿银子来了!”这份张狂与目中无人,根本就是视皇宫如无物,护卫们领教了他的狠辣与干练,又有了容乐的话,谁还敢阻着他。
这普天之下,许只得一个容乐公主能降得住吕连城。
在容乐公主的面前,容乐公主说什么,吕连城就听什么,奉若纶音。
吕连城兜转了一圈,这才寻着了皎华宫。
陈湘如没睡,还拿着那本琴谱琢磨着,他飘然而入,像一道鬼魅,一旁的宫人一个个只觉浑身发凉,仿佛他一来,屋子里都凉了不少。
她不说话,他就呆傻傻地坐在一边,似欣赏名画,像观赏娇花,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陈湘如看。
而她,只看手里的琴谱,不看他,偶尔拿素笔勾勒修改。
宫人们只作吕连城无物,好奇地看着他,这个传说中的大英雄与他们想像一点都不一样,他的到来,更证实了宫里的传言:容乐公主便是昔日的月亮美人。
吕连城见陈湘如不瞧他,反有些心慌,问道:“月亮,你还在生气?”
陈湘如不语。
“月亮,你生气是因为我今晚杀人的事么?你是孟国的公主,可我杀了孟国宫中的侍卫,你让我赔他们二万两银子,我已经送到指挥使手里了。”
陈湘如还是不语,不看他,看他做什么?看着这个沾了不知多少人鲜血,带着一身血腥,浑身上下脏透了的家伙。
“月亮,你到底在生甚气?是因为把你弄丢了?还是因为我娶了别人?”
陈湘如的眼眸微微一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