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于大梅,来到这乡村地域,别的沈宸还能够适应、忍受,唯独这洗澡,却是很难解决的问题。
要是在城市,好歹会有公共浴室,女子浴池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在农村,即便是在县城,有个一两家浴室就很了不起了。
至于农村,那就不用想了。沈宸现在只希望有一个大澡盆,能舒服地泡进去,也就基本满足了。
可就这样的小要求,现在看来也是奢望。特别是在冬天,连在小湖小河里洗澡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沈宸只能是用木盆盛热水洗澡,准确地说,是搓澡;泡澡就别指望了。
其实,即便是这么将就,在当时的农村,沈宸也算是极爱干净的一类人了。
因为条件所限,当时的穷苦百姓别说经常洗澡了,就是衣服也是很少洗的。不是懒,也不是不爱干净,是不敢多洗,怕把衣服洗坏了。
因为,一身衣服对老百姓来说,要穿很长时间的。布都乏了,搓洗之下,很可能变成布条。
洗头、洗澡,沈宸拾掇得干净利索,才和菊子躺在炕上休息。
菊子本来都睡得迷糊,经这么一折腾,反倒精神了,东问西问的好半天,看沈宸实在困倦,才停下嘴,慢慢睡去。
沈宸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天直到日头升起老高,菊子才叫他起来。
简单吃过饭,菊子便领着沈宸去了孙洪山的新家。
其实,这所院落沈宸还有印象,刚来的时候,菊子给他介绍过,何老财家的。
现在,院落被一分为二,孙洪山一家住在后院,走的是新在院墙开出的门。前院则作为村公所,有时也会作为招待来村子的干部。
王家洼本就是个小山村,即便是号称何老财,所住的也不算如何豪奢。
而半个院落也不算大,一间连着灶房的大屋子,旁边是个杂物间,也是昨天刚盘了炕,准备给沈宸住的。
不管怎样,看到叔叔一家有了房子,也算是真正成了王家洼的村民,沈宸还是很高兴。
“姐,你回来啦!”二旦正在院子里劈柴,这里可没地方拣炭了,看见沈宸,立刻叫着跳了起来。
他这么一喊,屋内的人就听见了。门一响,叔叔婶子,还有小花,都迎了出来。
“大梅——”婶子上前拉着沈宸,上下端详,似乎觉得没带伤,身上也没少什么零件,才松了口气的样子。
孙洪山还是矜持地站住脚,眼中闪着关切喜悦的光,仔细打量着侄女。
“大梅姐。”小花蹦跳着过来,抱住沈宸的手臂,笑得咯咯清脆。
沈宸畅快地笑着,“叔,婶,我这不回来啦!看你们,也挺好的。”
“挺好,挺好的。”婶子拉着沈宸的手,便往屋里让,“就盼着你回来呢,这下就都放心啦!”
孙洪山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先进屋,我去看看那炕,再添点柴,烧得干干的,晚上就能睡了。”
沈宸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和菊子一块住,怕辜负了叔叔的一片热心。
“大梅,我先家去,记得打猎的事儿啊!”菊子提醒着沈宸,又和叔叔婶子打了招呼,才转身走了。
沈宸进了屋,把身上的装备全都解下,松松快快地坐在炕上,四下打量着。
“这房子挺好的。”婶子忙着给沈宸倒上热水,笑着说道:“听说以前是财主家住的呢!”
“我看也一般。”沈宸觉得这财主也不过是比村民好一些,也是有限,看这屋子主能知道。
婶子说道:“那也比窑户庄的房子强。这有了自己的房子住,才算安心啦!”
沈宸点了点头,拿过背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东西。或者称为礼物,一样一样地说着,递给弟弟妹妹。
饼干、糖果,还有玩偶,是给二旦和小花的;金戒指、银镯子是从鬼子尸体上翻出来昧下的,是鬼子掠夺老百姓的,现在到了沈宸手里,就都留给叔叔婶子。
还有小包的盐,这在山村可是金贵东西,比小盐(老百姓用盐碱土熬的盐)可好多了。
“大米?!”婶子接过布袋,看着那晶莹的米粒,发出了惊叹。
自从被鬼子统治,大米、白*面便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吃的。要是偷吃被抓住,可是经济犯的罪名,要被抓进监狱的。
“没几斤,也就熬个粥,尝尝滋味。”沈宸笑了笑,说道:“家里还缺什么不,光有点钱,有些东西却是想买也没地方买吧?”
孙洪山推门进来,说道:“你回来了,就啥也不缺。这回能在家过年吧,可别扎一头又要走。”
沈宸说道:“给了几天假,初四就要回去归队了。”
孙洪山点了点头,说道:“能在王家洼落下脚,还有了自家房子,村长说是区上交代的,这也是多亏了你。可在部队上,你也别太拼命,到底是个闺女家,老冲在前头,打生打死的,还轮不到你吧?”
“那么多男人呢,哪能轮到我?”沈宸笑着说道:“就是干点打杂的活儿,跟着部队跑跑颠颠。”
这么说,家里人多少放下点心,闲聊的气氛也松泛欢快起来。
“姐。”二旦羡慕地看着沈宸的长枪、短枪,伸手隔着枪套小心地摸着,问道:“我看别人都是一枝枪,你咋有三支呢?”
沈宸笑道:“游击队上照顾呗,怕我有危险,就多给我配了两支。”
小花不象男孩子,对枪感兴趣,小嘴里含着糖,吃得香甜,又剥了一颗,塞到沈宸嘴里。
“你叔准备重操旧业,过完年就弄个铁匠铺。”婶子说着自家的生活计划,“开了春,再开几亩山坡地,这一家的嚼裹也就差不多够了。”
沈宸想了想,说道:“在这开铁匠铺,怕是生意不多吧?”
孙洪山说道:“家里再抓点小鸡仔养着,你婶子还能织布。等明天去大集,买些棉线,再买架织布机,也就齐了。”
“是啊,你在外面就不用担心家里。”婶子笑道:“只要鬼子不来祸害,日子总过得下去的。”
“明后天还有大集?”沈宸有些好奇,问道:“这马上过年了,在哪里开的大集?”
战争是综合实力的较量,军事、政治、经济都不可或缺。日本人已经意识到单靠军事进攻是很难取得彻底胜利,政治战,经济战也就日益被重视起来。
对付敌后抗日根据地,除了军事封锁外,日本人还采取经济封锁之策,军事和经济结合起来,实行绞杀战。
军事封锁便是在根据地边沿挖掘封锁沟。以阻断各根据地之间,以及根据地与外界的联系。
而经济封锁则主要是在敌占区、游击区内大肆掠夺人力、物力和财力,并实行贸易垄断。同时,禁止生活必需品流入根据地,用种种手段套购根据地的物资。
可以说,这种封锁政策是狠毒的,占领区的战略物资被大量掠夺,百姓被征收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而这些钱财和物资又被用来侵略、屠杀中国人民。
同时,封锁也加剧了抗日根据地的困难。
为粉碎日军的经济封锁,各根据地都开始进行多种形式的有效斗争。
在政治上,开展了强有力的宣传工作,揭露敌人进行经济封锁和经济掠夺的阴谋。教育群众不资敌、不卖战略物资给敌人。
为了打破敌人贸易垄断,各根据地派出地下工作者到敌占区去,秘密购买军火、药品、钢材、通讯器材等。
同时,组织、鼓励商贩,从敌占区向根据地输送群众和部队必需的生活用品。
开办集市,加强商品流通,便是根据地的措施之一。
面对日本人经济封锁造成的根据地困难,根据地政府也采取了一些灵活的政策。一方面大力提倡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一方面也和投机商人做买卖。
投机商人当中有背景复杂、神通广大的家伙;也有豁出xìng命,为了赚钱而从沦陷区搞走私的;更有利yù熏心、两面三刀的敌伪军官。
反正,不管你是谁,只要能运进来急需的东西,根据地政府非但不抓,反而进行鼓励。
马克思曾说过,只要有几倍的利润,商人们就不怕杀头,也就是会去冒杀头的危险。
何况,某些紧俏物资,比如西药,一旦运进来便是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利润,诱惑力还是相当大的。
鬼子的扫荡结束,根据地的百姓也遭到了很大损失,很多物品需要添置,以便重新生活。
所以,这次大集便赶在年前开办,以便百姓们交易物品,地点便在张庄。
这是区里早在鬼子开始撤退时就计划的事情,沈宸一直在游击队,对此倒并不知道。
“明天咱们一家都去赶大集吧!”孙洪山笑道:“熟悉一下周围的村庄,大梅也要添件新衣服。”
沈宸嘿嘿笑了两声,可不喜欢什么新衣服。再说,他还答应了菊子去打猎呢!
“打猎呀?!”婶子想了想,看向丈夫,征询般地说道:“那咱们就赶后天的大集,一起去多热闹。”
沈宸挠了挠头,看来这集是非赶不可了,真是懒得动弹。当然,打猎除外。
只不过,这个打猎,当菊子来找他的时候,沈宸感觉被这丫头骗了。
“咱俩去?”沈宸看着菊子,觉得这丫头在表演。
菊子点了点头,似乎有点懊丧,可装得并不很象,“我爹不声不响就进山了,真是的。可他要去哪儿,我知道,咱俩现在出发,肯定能赶上。”
跟着你走,怕是肯定赶不上吧?沈宸严重怀疑这丫头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自由自在,没有老爹的管束。
看沈宸露出怀疑的神情,菊子的眼珠转了下,笑得有点讨好,“咱俩有两条枪,比我爹那老火枪厉害多了。凭你的枪法,什么猎物也不在话下,是吧?”
沈宸不为所动,故意抻着。
“大梅姐——”菊子坐到沈宸旁边,搂着他的肩膀,嘻笑着说道:“我可知道你的岁数啦,比我还小半年呢!可我还是叫你大梅姐,就因为你有担当,比我懂得多,枪法还厉害。”
沈宸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行啦,连叫声姐都要我领情,还真是拿你没办法。”
停顿了一下,沈宸说道:“不过,咱俩得告诉大娘一声,别让她着急。放心,我去说,肯定让她老人家同意。”
菊子眨了眨眼睛,说道:“要是我娘不同意,那咱俩就都不去呗?就在村外找个地方,咱俩去打枪,也挺好的呀!”
沈宸听得直翻眼睛,那枪是能随便打的?在深山老林里还好说,顶多是猎物受惊,不敢靠近;在村外,要是引起村民的混乱和骚动可就坏了。
“姐,打猎带上我呗!”二旦在旁边听着,心痒难耐,觉得跟着去,说不上也能打上那么一枪两枪的。
沈宸看着弟弟,有些犹豫,没有马上答应。
二旦赶忙又说道:“姐,我有力气,能帮你们背东西。我也听话,不乱跑乱叫。”
“带上二旦吧!”菊子在旁边替二旦说好话,“要不是小花还小,我都想带上她。”
沈宸哼了一声,说道:“你的胆子倒是大,但以后可不许带小孩子进山。打猎不危险啊,想得那么简单。”
菊子嘿嘿一笑,不吭声了。
沈宸看着二旦期待的神情,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多穿点,咱们这就走。”
二旦立刻雀跃起来,穿好棉袄,那顶火车头帽子也没落下。
沈宸和叔叔婶子说了一声,有些含糊,孙洪山还以为是和老王头儿一起进山,也比较放心,嘱咐了几句,便让沈宸他们走了。
到了菊子家,沈宸向王大娘说了要进山找王大爷,顺便打猎的事情。
王大娘犹豫了一下,不忍拒绝沈宸,便直嘱咐菊子。什么进山不要走得太远,不要走以前没走过的路,找不到王大爷就赶快回来,别在山里呆得太久等等。
菊子满口答应着,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等出了门就笑得嘴都合不上。又到熟人家借了架雪撬似的运输工具,三人出了村子,进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