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敏这样档次的女子,自然不可能只白吃不补票。燃文小说 .ranwena`被钱惟昱偷吃之后不过半月,也就正式过了明路、册了妃子,周氏一门两姐妹同列后宫,而且地位都还不低,一时之间倒是颇让时人有娥皇女英之叹。钱惟昱在后宫大患终于解开之后,神清气爽地享受了一阵子温柔乡,时间便跨入了五月。
林仁肇那边,讨伐大理国的军队已经回师到了杭州,虽然这一战下来,亲从都和北府兵的募兵任务又繁重了一些——需要再招募将近两万人的新兵扩充进来,填补各种战损和非正常减员,不过总归是锻炼了队伍,让军队的素质在淬炼后提升了很大一个台阶,尤其是在南方烟瘴之地忍受了极端恶劣气候环境的洗礼,能够保持战斗力回返的人员整个适应性都远非本土作战的部队可比,在没有疫苗的时代,通过这种办法残酷筛选士兵的免疫机能天赋,也是不得已的了。征伐大理的人员损失虽然不少,不过吴越如今的府库更是充盈,各种人员的封赏抚恤也全部到位,不在话下。
五月份,自然是第二季粮食的下种时间了——陈诲的船队回到杭州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建隆三年的春耕季,所以大片田地都已经种下了占城稻,并不适合马上繁衍美洲作物。
所有美洲植物当中,只有奎宁得到了特别的额外优待——金鸡纳树树苗一共上千株,一回国分别被种植到了台北的淡水和海南的儋州两地。这两块适合种植金鸡纳树的区域是钱惟昱根据前世的常识乾纲独断划定的,没有让工部的农艺人员插手实验其气候地理适应性。
同时供应数量更为充沛的金鸡纳树种子,在则管制稍微放松一些。因为种子毕竟占用的越洋运输空间不多,陈诲去美洲的时候带回来足足两百多石的金鸡纳树种子——这也是钱惟昱特别要求的,在钱惟昱当初的交代中,对于金鸡纳树的看重程度还在玉米之上。毕竟玉米虽然能让北方粮食产量增加到如今的三倍,从长远来说非常重要,但是毕竟吴越国如今的现状不算缺粮,所以玉米和土豆的紧迫性也就不高,相反金鸡纳树可是关系到吴越人能否继续向南屯兵殖民麻逸国占城国渤泥国的关键所在,解决的是有无得质变,自然重要得多。
金鸡纳树的种子只有四分之一寸长一颗,两百石的种子足够种出十几万亩的树林了,只是因为木本植物的生长周期比草本植物长很多,所以从种子长起来的树至少要三年才能移株定植、再加上两年时间、也就是总共五年才能出树皮。而幼苗状态带土运回、全程供水的金鸡纳树,只要两年就能直接产出了。
说句题外话,考虑到吴越国前期殖民点的小规模需求,依靠吴越本土化的大规模奎宁供应肯定还是慢了一些,所以陈诲当初从美洲回来的船队中,挤出了更多的吨位空间运载了金鸡纳的树皮,乃至在美洲时自行用土法熬煮金鸡纳树皮后熬出来的汁液析出晶体,总计也有一千多石。之所以熬煮物和树皮都带,也是怕在美洲时候草草处理的东西万一不能用的话就麻烦了,所以留下鲜树皮也好有个保障。后来钱惟昱在视察之后估摸着,这些树皮和已经土法熬出来的晶体,至少可以供几十万人得疟疾的一疗程所需花费了,如果从即日起,吴越人前期两年内只派出三万户以下的移民探险队和驻军控制南洋,那么这些土法奎宁基本上可以保证每个移民得三五次疟疾了,到时候吴越的奎宁要是大规模生产了,再扩大南洋开发殖民力度好了,正好可以循序渐进地跟上进度。
金鸡纳树拥有绝对优先级的优待,其余作物就只能分批分析、并且等待合宜的农时了。如今随着四月底占城稻的收获,晚季作物即将下种,正式繁衍其他美洲作物也就被提到了吴越国统治层的一项重要大事。专利律令已经颁布了几个月了,对于新作物的宣传也在进行,但是没有一种宣传可以有实际的推广、看疗效来的有效。
……
“臣等以为,当今盛世,物埠民丰,古今罕有。大王当效法古之贤君,躬耕劝农,以广民用。兹有玉皇山下官庄,宜扩为‘籍田’,示与百姓同此凉热……”
一份工部文官们商讨出来的奏折摆在钱惟昱案头,钱惟昱看了之后,心中直生出一丝诡异的感觉,然后他很快就批复了准许的意见,于是乎玉皇山下那处本该南宋行在杭州时才由赵构弄出来的“八卦田”便提前了两百年诞生——当然了,到了钱惟昱手里,这八卦田肯定不是为了维稳和谐的用途。
玉皇山脚下、王宫东侧不过两三里路外,即日便用两丈高的棉布帷幕围起了一片大致有几千亩的坡地田园,里面有撩浅军的军卒和官府募集的力役,按照《农政全书》上记载的部分美洲作物的耕作方法把各种美洲作物分别按照八卦田的二十四块梯形田块中了下去——
《农政全书》上记载的种植方式,当然也不是靠着钱惟昱自己独力弄出来的,大多数还是来自于当初跟着陈诲一起出海船队中的农艺官员和技师,从印第安人那里连观察带比划学来的,其中自然有可能会走很多弯路。为了保险起见,除了玉米、土豆、红薯、花生四种最主要的作物因为种粮众多,都有至少上千石可供使用,所以大部分分发给官营的军屯同期种植,其余带的种子或苗株不太多的,第一年就大部分种在八卦田里集中管理,只留下一小半作为备用。
在没有彻底摸清农艺的情况下,把所有种子都种下去是非常不明智的,因为万一农时或者环境不对导致本次播种的东西绝收了,那可就大条,还得再跑一趟美洲去找回种子。而留一手的话,就可以慢慢摸索经验,加个保险。
陈诲三月份带回来的物种大概有十五六样——当时在陈诲出航之前,钱惟昱在《农政全书》的草稿上大约标注了二三十种美洲作物,不过那些美洲作物很多在美洲西海岸并不存在,而是在加勒比海那一侧,如果没有深入内陆寻找或者没有印第安人的陆地贸易交换的话,自然就找不到了。陈诲又不是神人,所以能找回这么一半多的物种已经颇为不易了。而且这些东西也不尽然都是《农政全书》草稿上早就预言了的东西,有一些就属于钱惟昱自己都不知道不认识的东西,陈诲在美洲的时候找到了便不加甄别一股脑儿堆过来。
八卦田按照卦型自然是分成24块大小梯形,内层地面积小一些,适合种植木本的果树;外层两圈面积大一些,便种了草本。经过简单的规划,玉米、土豆、红薯、花生、各自占了三畦,其余葵花、菠萝、西葫芦、辣椒各自一畦;内圈的木本植物区则栽培了可可、金鸡纳、橡胶等木本树苗,以及烟草苗、西红柿等虽然是草本植物,但是株高比较高、相对喜干的作物。在八卦田最中间留出的阴阳鱼风水眼里,则圈养了几只草泥马镇镇风水。
因为这么多作物需要的水旱条件不同,因此每一块地块的水肥措施都不一样,区区数千亩的地块里,就要分出水田旱田,各自修葺石质的护堤保持水土,底肥的配比更是从鸟粪石到农家有机肥绿肥一样不少,还有专门懂行的农艺官员每天照看总结。
当然,考虑到菠萝和可可这些东西都是适合于亚热带甚至热带种植的,在杭州这种地方也就只能是点缀了;在杭州这边小批精心饲弄作为示范之外,主要还是移到台湾海南两广去推广。金鸡纳和橡胶更是只有在东南亚或者台湾有可能有效产出。玉米的习性其实也更适合在江北种植,不过目前吴越国还没有占领江北的土地,只能是暂且在杭州繁衍一季,将来可以考虑先移动少部分到耽罗岛乃至日本,由汉人移民种植——考虑到如今日本也才算是刚刚平定,给土著太多好处还是不合适的。
翻耕、底肥、下种、灌溉,一番折腾足足花了半个月的时间。钱惟昱除了署理日常事务之外,自然少不得每天跑去八卦田做个样子。半个月后,八卦田外的棉布帷幕纷纷撤除,只留下木架的栅栏,早就好奇不已的周边杭州百姓得以远远围观这些三万里外带回来的农作物。数十年后,这片八卦田的所在以及周边地块居然变成了华夏大地上第一个植物园和动物园,当然那已经是后话了。
……
钱惟昱在外头忙着大事儿的同时,这几日周娥皇一直在想着她安排自己亲妹妹嘉敏初次双飞侍候钱惟昱那一夜,钱惟昱最后那番言语。
她当然不是因为说将来如果钱惟昱做了天子、她无法做到皇后便心生怨怼到想要报复的程度。可是源博雅看着风流倜傥、这些年来却始终没有吃掉他的小姨子选子、以至于最后便宜了钱惟昱,这桩事情娥皇心中终究是有些耿耿,想要彻底弄个清楚——她曾经通过别的渠道得到过一些表面的消息,比如选子在登基之前的身份是“贺茂大斋院”,是皇族侍奉神灵的巫女,终生不能嫁人。可是倭国风气尚未脱去女主朝代时的奔放,要说不嫁人就终生守节,娥皇肯定是不信的。
五月初,百思不得其解的娥皇再次旁敲侧击了钱惟昱,见对方丝毫对于她的疑惑不在意,也不阻止她求证,她便咬了咬牙,堂而皇之地请了两个人入宫“风月谈”,讨论诗词音律。
于是乎,如今正寄居杭州的日本国大纳言源博雅,与身居散爵的淮海郡公李煜,便被请入宫中赴一个私宴——李煜在柴荣和李重进手中时,还保留过一个吴王的封号;在金陵城被吴越国从李重进手上“攻打”下来之后,李煜也转而被吴越人掌握。因为吴越王自己都只是一个国王,自然不可能继续封李煜做吴王,因此便降为淮海郡公。
李煜听说是周娥皇周嘉敏宴请,也是震惊非常。在杭州的这些日子,他的亡国哀痛之情依然不减,只不过因为吴越人毕竟不如柴荣李重进那般是“灭南唐的第一凶手”,所以仇恨值倒是淡了一些。如今当年周太傅的一双女儿居然以敌国王妃的身份请他去,着实令李煜的物是人非之感泛滥了。不过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好避嫌不去,只能是任人摆布了。
玉华楼中,几席精致的小宴,周遭有宫女环侍,倒也不虞有瓜田李下之嫌。娥皇嘉敏都带着面纱,略微用了一些茶酒之后,便拿出《霓裳雨衣曲》与《长秋卿竹谱》吹奏演示,请教源博雅其中技法情致。源博雅始终非常守礼地就事论事,只谈音律,没有丝毫及于其余之处,娥皇与嘉敏看在眼中,也是暗暗呐喊此人连任何寻常男人该有的反应都没有,难道是全然不好女色?可是他又有两个日本公主做妻室……
数人讲了一会儿,有一个宫女轻轻碎步走到娥皇身边,附耳说了两句,娥皇脸色略微一变,幸好隔着面纱外人看不见,随后她便略略告罪起身离开了一下,示意源博雅和李煜继续自便饮宴谈论。
娥皇来到玉华楼后头,便看到钱惟昱下朝回宫,私行至此,显然是知道自己宴请了源博雅等人,想要旁敲侧击。
“爱妃如此怎得看得出来,寡人准你,把宫女都撤下好了,事后绝不多疑。只要别太久就行了。”
娥皇咬着牙,恨恨地说:“大王便如此自信么?”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疑女不爱,爱女不疑。寡人得到女人,难道还是靠权势相逼的么?爱妃当寡人是赵匡胤那等矮胖粗鲁之人,需要用强么?”
当下,玉华楼内宫女便被钱惟昱亲自下令悄悄撤了下去。娥皇与钱惟昱略略说了几句,便收拾神色妆容重新回去,强颜欢笑试图从源博雅那里套出一点什么消息。姐妹二人再次相携走到宴厅后廊时,还未进去,便先听到内中源博雅和李煜在唱和感慨,其中一个声音乃是竹笛“叶二”吹奏之声,显然是源博雅在那里奏乐,间或笛声止息处,便改用琵琶“玄象”间杂。另一个声音,则是李煜在那里痛饮吟诗,显然是宫女被叫走、周娥皇也告罪离开后感情抒发决堤,不可收拾了。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周娥皇偷偷隐身到帘幕之后,打开一条缝隙往里面偷觑,只见李煜倒是浑然还在伤感派姿态中,源博雅的目光中却是流露出了一种令女人感到危险的神色。
女人只会在情敌身上感受到这种危险。一刹那,周娥皇什么都明白了——她不仅明白了为什么源博雅那么多年都没有对选子有什么非分的举动,而且,只怕源博雅是一个比选子还要恶心的敌人。或许,将来应该撮合源博雅多见见李煜,但是要让他少见大王才是。
娥皇还没回过神来,耳边一个声音在那里低语,竟是钱惟昱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过来:“看来爱妃已经不需要问什么了。放心,寡人不会因为李煜作词怨望而对他不利的,寡人不是那种人。他要是肯与源博雅结交,不也是一件美事么?”
“唉,天意弄人。如此一来,非但他源博雅不可能吃了自己的小姨子,连选子那两个姐姐,只怕最终都是便宜大王这个妹夫了——大王究竟是积了多少世的德,为什么凡是大王的小姨子大姨子,就没有一个能够逃过大王的毒手呢?”
“还不是因为有你这般祸害亲妹子的姐姐。”
娥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个时代的男人或许会生出七年之痒,女人却是绝大多数不会的。以娥皇的孤傲高冷,世上旁的男人要想让她再看得上,已经是不可能了。她们姐妹唯一的命运,自然只能是极尽所能拴住爱慕的男人,如果有别的女人做得更多,她们就也得放下一些身段把场子找回来,绝对不会有人敢“不恨小三恨老公”。
尴尬归尴尬,场子还是要收拾的,娥皇把面纱整理好,然后又优雅地踱回宴会厅,内中的源博雅也立刻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态,不再露出丝毫不该有的神色。娥皇强颜和源博雅李煜又吟诗作对切磋音律了许久,才把二人礼送出宫。
……
数日之后,一本记载了《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和《雨霖铃-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等词作的诗集便在杭州与金陵等地为中心的书市上流传了开来,总计收录了诗词三四十篇,均为故南唐吴王、现吴越国淮海郡公李煜所做。文坛士子争相购阅,对于李煜的文才认识也更加折服,纷纷认为仅论诗词一道,李煜的水平不在当今吴越王钱惟昱之下。
不过诗集当中还有诸多题跋序言,便是多方所作了,对于那几首诗词的创作情境背景也颇多描述,当士人们听说李煜居然大胆到在吴越王宫中、赴有吴越王与王妃周氏参加的宴席时纵酒失态、公然撰写怀念故国的诗词时,也是大为震惊。震惊过后,便是对吴越王的慷慨雅量的折服——这种怀念南唐故国的诗词,吴越人居然还允许其流出,并且在吴越官营的********排印发售。很显然,若不是吴越王自信能够收服天下读书人的人心,是断然不会如此自信;来展示自己的雅量的,要是换一个大头兵老粗出身的国君,说不定为了压服南人士绅心向故国之心,遇到这种事情肯定用牵机药把李煜给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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