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将尽,诸多走过场的龙套客人纷纷散去,钱惟昱寻机和源高明私下密谈了半晌,让源高明应承着来日在村上天皇面前帮衬着游说派出遣周使团。? 火然?文? ??? ?.?r?a?n w?e?n?a`当然,期间也免不了对派出使团后许给天皇派系的好处一一和盘托出。以及劝谏天皇用尚未被藤原北家彻底控制的宗教界人士——也就是那群和尚,以及阴阳寮的头目安倍晴明、选子斋院殿等人组成使团等种种细节。
因为有着共同的利益,源高明还是比较好说话的,问清了该问的事儿之后,非常豪爽地就应承了下来。
谈完了正事儿,钱惟昱想着周娥皇如今身在国内,还在四处遣人搜寻《霓裳羽衣》的古谱,不想今日却在源博雅这里见到了演奏。毕竟钱惟昱在婚前出国了两个月,想来若是能得到谱子的话,回去对于即将过门的娥皇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礼物。自古以来,有手腕的男人出门鬼混得久了,都是临回家才晓得准备礼物。
一个时辰后,钱惟昱拿着《霓裳羽衣》的古谱,以及源博雅自己十余年来所作的《长秋卿竹谱》数卷,落荒而逃地离开了源高明的府邸。
刚才一个时辰内发生的事情,实在是令钱惟昱大跌眼镜,而且惊心动魄。而且,钱惟昱丝毫也不再怀疑选子会对源博雅这个姐夫产生什么奇怪的好感;甚至于,他还对刚刚嫁给源博雅不过月余的资子内亲王深感同情。
其实,这一切,他也是早就该想到的——源博雅这样的俊朗容貌,虽然伪娘、娘炮了一些,但是凭着其身份家世和音律上的绝代才华,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为什么会三十出头了,才刚刚娶妻呢?这完全不符合平安时代日本人早熟的习俗。即使源博雅是个风流成性的人,娶妻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鬼混。
不过,当源博雅把钱惟昱引入他的书房、给他看《霓裳羽衣》和《长秋卿竹谱》,并且拉着他的袖子求钱惟昱私下留诗纪念这授谱之雅的时候,钱惟昱终于是惊觉了。
源博雅是个抖m级别的……受。
然后钱惟昱就夺了曲谱,落荒而逃了。一边逃,一边还心有余悸地默念:给娥皇求个《霓裳羽衣》,差点儿把自己都搭进去了,代价这么大,这份礼物可算是诚意满满了。
……
两日后,源高明便觐见村上天皇,为钱惟昱就日本朝廷派出遣周使团的事情帮腔。村上天皇装模作样地把藤原师辅和藤原实赖请来,还召集一些重臣,装模作样地讨论了一番,加上钱惟昱从旁打包票,对于日本使团的支出费用全部承包了,朝议很成功就通过了。
然后,村上天皇再按照源高明告知的两步走策略,在藤原北家承诺了派出使团后,才提出“把初次使团成员范围,限定在宗教界人士内”的圣谕,美其名曰“遣唐使中断已有百年,初次出使不宜太过官方、理应持重”。对于这样的建议,藤原北家大呼上当,但是却无法反驳,只好临时准备人员。
腊月二十日这天,仅仅经过了一周时间筹备的日本使团总算是组建起来了。其中包括日本华严宗宗主、奈良东大寺法主宽信法师;天台宗宗主、京都延历寺法主良源法师。外加一堆其他级别略低一些的高僧,整体学术档次非比寻常。除了僧人之外,剩下的便是神道教的阴阳师,选子内亲王和安倍晴明赫然在内。
那些高僧,藤原北家也安插不进去什么眼线,毕竟这些和尚都是方外之人,尤其是宽信法师和良源法师,都没有投靠藤原北家的可能。最终,藤原师辅只能是找来一个民间声望略逊于安倍晴明的大阴阳师芦屋道满,举荐到使团内。
使团的人员分别从京都和奈良出发,自行前往大阪城上船。
如今的大阪城和界港完全还是一个肮脏的大工地,钱惟昱募集匠人劳役开工建城,还不过才几天而已,除了简易的码头栈桥之外,什么地面建筑都看不到,苦役们还在挖掘大阪城的护城壕、疏浚拓宽淀川。
到了启航的日子,诸多人马都已经感到港口上传,钱惟昱少不得在告辞的时候和前来送行的亲信之人交代一些的事情。
“世叔,小侄向陛下举荐了,这数年之内,大阪城的城代奉行,便仰仗世叔居中统筹了。这‘复式记账法’和‘分部分项工程量审计法’,若有不明了的,这几个匠首、书记,是小侄从石见银山调来的,尽管吩咐请教便是。如果不够,小侄日后还会派书记账房之人帮衬。”
被钱惟昱吩咐之人,正是源赖光的叔叔源满季,他此前不过是摄津国多田庄的地方小名豪族,经营着清河源氏源满仲一脉的家族庄园而已;如今,因为在摄津国地界新建大阪城,钱惟昱又得了村上天皇对大阪城和界港兴建经营的全权授权,所以大阪城的城代、奉行之类职位,钱惟昱有权自行任命,这便让源满季这个自己人近水楼台了。
“主公放心——今日既然定了名分,主公日后可不能再称呼属下‘世叔’了——属下也观察了数日,如今中土新出现的复式记账法和工程审计法,着实有些门道。对于大兴土木时的工料人力耗费节省效果非常显著。再结合这个‘分次普请’之法,让工匠们相互分段施工、以钱粮悬赏,促其争竞进度的话,想来最多两年,这大阪城便能彻底大成,一年之内,界港即可吞吐直达畿内的吴越海商船队。”
“既然如此,孤便放心了。日后畿内的事物,还要多多留心。”
钱惟昱和源满季交代完之后,又和自己名义上的属僚藤原为时告别了一番。礼节完毕之后,正准备亲自接着选子的马车上自己的坐舰,却见到几波驴车沿着淀川边的官道,匆匆向港口赶来。
“斋院殿下,且住片刻,奴奴已经得了巫女女侍的式部牒,这便可以一并去了呢。”
选子从马车内掀开帘子一看,正是清少纳言乘着自家驴车赶来,到了近前,下车匆匆跑向选子,还没开口,选子劈头就问:“清子姐姐,你怎得这般胡闹,为了跟着妹妹去海外,莫不成此身就成了巫女,不得婚嫁了么。”
“这有什么打紧,殿下不知道呢,这两日,藤原师辅在京城可没少动手脚。池田中纳言的小姐,也被逼着拜了芦屋道满为师,得了个巫女的身份,听说还有一个她家中的女侍,也一并如此。式部的文牒,如今还不是形同虚设,想度谁就度谁,这点手脚,只许他们做,便不许咱们做么。”
日本的式部,就相当于中国的礼部,按照唐宋旧制,礼部下面有祠部司,掌管的便是天下僧道,正式有身份的出家人,都是有官方发的度牒,或者叫祠部牒。钱惟昱没想到他玩的这招“乒乓外交”的曲线救国路线,最终还是免不了被掺沙子,所幸只是一个阴阳师、还有几个阴阳师身边的巫女女侍罢了,到时候把他们架空隔离开,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选子听了式部的文牒如今随便发放,就对着钱惟昱横眉竖目地娇嗔瞪了一眼:“可是哥哥让人给清子发的文牒么。”
钱惟昱愕然,随即有些哭笑不得:他一直挂着式部大辅的虚衔,虽然从来没管过一天式部的活儿,今天却因为这个身份被妹子怀疑了。幸好,他正要解释的时候,在场的式部少辅藤原为时尴尬而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承认道:“是下官让人为清子小姐办理的——不过,无论是池田空蝉小姐,还是清子小姐,分别都是右府和大纳言向下官打的招呼,下官也是无奈为之。”
藤原为时说着,又转向清少纳言,拱手一揖道:“此前还多有劳清子小姐教诲小女识字习文了。小女不过周岁,却已经能说数百字的汉话,真是多亏清子小姐聪慧。还望清子小姐能够早日归来。”
钱惟昱听了此事,也是大感惊奇:“清子,还有这等事么?不过周岁的女童,居然已经识字了?少辅的千金,倒是早慧得很。孤此前两年不曾来日本,少辅家中添了千金,居然也不和孤诉说。”
“不过是贱内诞下幼女,算不得什么大事,殿下此番东来,不过驻留区区月余,此前怎好以这些小事打扰殿下。”
藤原为时少不得为了这点小事辩解一番。不过他还没酸完,清少纳言就打断了他的话,直接对钱惟昱说道:
“也不算识字啦,只是会说话而已。不过阿紫妹妹已经能背诵‘明月几时有’、‘沧海寄余生’、‘不畏浮云遮望眼’三首古诗词呢。小半年前殿下的《汉和字典》刚刚面世,恰好少辅大人的千金当时才九个月大小、正是牙牙学语之时。奴奴想着别让这位小妹妹走了弯路,也想试试教习刚刚初生的婴孩,能不能不学伪音的假名,直接学说正音的汉字,这才把常常去少辅府上教习汉字正音,便当是实习这《汉和字典》的用法了。”
钱惟昱听了大汗不已——这三首诗明明是他自己做的,清子却说是“古诗”,实在是有些跳看挖苦之意。尴尬半晌,只好佯笑着跟藤原为时转移话题道:“令爱如此早慧,将来必是当世才女呢。”
“殿下过誉了,小女紫姬怎敢当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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