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呃!噗!”
各种各样的惨叫声和钝器锐器砸瘪骨头穿破**的象声词,在冲在第一线的大理兵阵中传出,原本汹涌的阵势,就好像被电动剃须刀横着刮了一层,变得稀稀拉拉,势头为之一窒。ranw?en ?.?r?a?n?w?e?n?a`后方的杨宗栋杨远波等人还不曾能看清分明,揉了一揉眼睛,然后再几个波次的打击来袭之后,他们才感受到了一股从足底涌泉穴直涌上脑门的战栗感。
传统的战象,无论是云南地区的还是两广、越南的军阀,简陋一些也就给战象套个象鞍,没有象轿,光靠近战冲突践踏。南汉国的战象形态原本已经算是东亚文明圈内见过的最讲究的战象了——有铁甲,有象轿,而且上面还有数名弓箭手提供远程杀伤力。
但是这一切,和此刻那些距离敌军尚有近百步便纷纷洒出瓢泼大雨一般密集的小石子、一窝蜂、铁壳手雷的战象相比,就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了。
“吴越人居然把床子弩和弹石器装到了战象背上!哦不!还有那种铁壳火药雷!”
在杨宗栋的惊叫下,他亲眼看着一排战象用如同弓骑兵的帕提亚战术一样的姿势、在冲到大理人面前百步之后,侧过身来用横向安装的床子弩或者扭力式掷石器抛射出冰雹一般密集的弹丸。
每一台床子弩上,装置的显然不是平素攻守城战中用的斧刃巨箭,而是一种一窝蜂的无羽铁箭——这样的箭矢不能及远,但是适合集群发射,最大限度利用好床子弩的火力投放效率,一次性射出几十只箭,在中短距离内大量杀伤敌人。至于掷石器上投出的,也大多是一把把细碎的砾石,乃至落地后会爆开的火油罐,抑或铁壳上刻了槽子、塞满铅子铁渣的掷雷。
“冲上去!不要怕!他们战象不过百头,我等万军压上,只要保护好投油罐的兄弟们,便可以把战象逼回去了!顶住!”一个个大理军中的中下层军官在阵前挥舞着战刀疯狂砥砺士兵的勇气,试图让士兵们不要被一时的恐慌左右了自己的行动,而要认清“敌寡我众”这个很有前途的事实。
许是被这样的言辞激励了士气,一群群穿着皮甲乃至藤甲、手持藤牌的大理兵顶着箭雨和铁砂往前猛冲,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下依然不放弃。不过这样的冲锋还没持续十几秒,他们就看到了一个绝望的现实——吴越人的战象居然把横队改为向侧后方转向奔驰、脱离了原本的阵线!
这就好比弓骑兵帕提亚战术当中那种利用射程和机动性优势、始终保持距离用弓箭洗地的卑鄙打法差不多。虽然战象在没有激怒的状态下奔驰速度比骑兵慢一些,却至少不比步卒慢多少,要想保持距离还是很容易的。在战象转向之后,部分床子弩靠着交叉火力的斜射依然可以发挥效果,而那些失去了射击角度的战象背上士兵也不闲着,就靠手掷丢出一个个手雷、或者用神臂弓射出一支支精确瞄准的利矢,不停地收割着任命。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打法!这可是战象啊!这可是以蛮力雄强、践踏无双、皮糙肉厚、专攻刚正面的战象啊!为什么到了吴越人那里,却会变成重型远程兵器的搭载平台呢?一个个大理**官就怀着这样不甘地吐槽,被一支支利矢射穿胸膛,悔恨地死去,至死都没能想明白地球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节操无下限的敌人。
步卒根本冲不到投掷火油罐的交战距离内,其实就算有的话,因为形不成规模,打不起火墙,也完全没法把吴越人的象群逼疯。吴越战象上虽然用了床子弩和掷石器,但是因为专门挑选了注重杀伤面积的方案,用的是一窝蜂无羽箭和碎石子,射程上本不见长,大理人常用的绳弓也可以做到和吴越人的战象对射。问题是,这些战象全部身披重甲,背上的象轿则是如同城墙上的女墙垛堞一样护住了里面的吴越弓弩手、工兵,结果大理人要想射杀里面的士兵就和仰攻攻城一般困难——就这样,吴越人还非常卑鄙地给战象背上的弓弩手们穿上了钢板胸甲!
原本远程抛射兵种最大的劣势就是近战肉搏能耐乏力;吴越人用了战象的改良之后,靠着战象的巨大吨位负重、足以扛起周全的护甲,防御力和近战的短板就全部补上了。原本,若是不仅仅想用远程兵器,还追求火力投放的密度,要来点儿床子弩之类的重装备,那就更要额外受一道兵器机动性的制约;而现在,在象兵的巨大负载力之下,这个问题一样可以完美解决。
一群又一群死在象兵杀伤之下的大理士卒们,脑中最后一个念头或许就是:世上怎么可能有配合如此完美的兵种,为什么大理君臣没有早一点想到象兵是这么用的……
……
当然,在如今这个时代,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地球上任何人都不应该有这个想象力和魄力去想到这种奇葩的战术。以至于当年吴越王钱惟昱指示潘崇彻进行“强调远程火力象兵部队”的时候,潘崇彻第一反应居然是给自家大王打上了一个“纸上谈兵”的印象。最后还是钱惟昱看出了潘崇彻心中对这种构想的不屑之后,与潘崇彻坐下来好生耐心讲解、兵棋推演,外加分析对比了“新时代下象兵兵种的主要威胁在于火药和猛火油兵器的逐渐普及”等等因素,最后让潘崇彻接受了这种几乎相当于坦克的新式兵种。
钱惟昱之所以敢这么指挥,当然不是什么“多铆蒸刚的男人浪漫”发作导致的,而是因为他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再过百年之后,在中原的西北方,会有一个叫做西夏的政权崛起。而西夏人靠着如此瘠薄的土地,立足于宋辽之间,数百年不亡,全靠着两大强军支撑——第一支,叫做铁鹞子,第二支,叫做泼喜军。
铁鹞子的存在还算比较符合常理,无非是重装骑兵而已,在同时期乃至后来稍晚一些的历史时代,人们还可以找到拜占庭人的“cataphract”或者金国的“铁浮屠”来与西夏的铁鹞子相提并论。与铁鹞子那种“还能找的到同类”的存在相比,西夏人的泼喜军那就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普天之下,仅此一家了。
那么,历史上西夏人的泼喜军是什么呢?那就是一种使用名为“旋风炮”的兵器进行作战的骆驼骑兵。而“旋风炮”细细究之,便是小型单人操作的人力掷石器——西夏人利用骆驼的负重能力可以达到战马的两到三倍这一优势,给骆驼骑兵以更重的装备,即一架用皮弹袋投掷一把把碎石或者单颗拳头大小石头的掷石器,来取代传统马弓骑兵使用的骑弓。如此一来,一种火力密度远胜于马弓骑兵的强大兵种便产生了,它们和马弓骑兵相比唯一的缺点或许只是机动性上比马弓骑兵略逊一些,但是因为西夏人历史上和宋军的交战,往往以西夏骑兵占优势为基调,宋军自然没有能耐以轻骑兵劫杀泼喜军了。
历史上泼喜军的成功,启发了钱惟昱对于吴越国象兵建设的思考——南汉式的象兵,在火药和火油兵器的时代已经注定落伍了,会被惊吓致疯的战象,注定不适合一开始就冲锋陷阵,而利用战象的负重,作为一种重型兵器的载具使用,才是最好的出路——正如腓特烈大帝在七年战争中发现的那般,大炮也是要有机动力的;有时候为了获取火炮的机动性,甚至牺牲一些火炮的吨位和磅数、射程也是值得的。1750年代腓特烈大帝的这个认识在欧洲战场上率先引领了骑兵炮这个概念,并且为普鲁士的崛起奠定了最初的基础。
因为泼喜军的装备昂贵,对于工程学和机械技术落后的西夏人就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这一切,导致历史上的西夏泼喜军始终仅有数百骑的规模。钱惟昱洋为中用之后,自然是把这种贵精不贵多的兵种移植到了战象上,这才有了今日猝出奇兵,大杀四方的一幕——火力,防御,机动性,完美合一。追得上床弩战象的人射不穿战象的铠甲,能够炸疯战象的敌人射程不如战象背上的人远,而且速度也追不上;远近适当追求最大火力投放密度的象载弩炮威力惊人,简单粗暴。
……
穿梭的战象,摧垮了一群又一群大理军的士气,如剪草机的剃刀修剪草坪一样把一层层的人命摞成了尸山血海。偶尔有战象跑得慢的,便有两翼的铁骑都骑兵策应厮杀,截击在冲锋中阵型变得散乱的大理先锋,打扁出头鸟。极少数战象终究是被追上了,也遭到了火油罐子的攻击,变得狂躁失控起来,但是大理人愕然地发现,当战象狂躁起来的时候,距离他们自己的军阵也已经不远了——本来要想用手投掷的办法把火油罐砸到战象身上,也就意味着战象距离已经很近了,而吴越人己方步军与象兵、骑兵之间拉开的安全距离、松散队列,反而丝毫不受这种偶发情况的威胁。
每一头发狂的战象,都可以顺势激起一团团血肉践踏的残骸,每一股出头鸟的大理步军都会被集中多方向绞杀。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到了黄昏时分,当吴越军队松散的阵线全面围裹冲杀上来、发起总攻的时候,杨宗栋彻底傻眼地看着对面不过万余人的兵马把自己的五万大军打得屁滚尿流,有组织的抵抗力量几乎渣都没剩。
“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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