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子顶住!不许退!日本人不是咱对手,没看到日本人杀咱一个他们自个儿要死两三个么!枪阵把稳了!陌刀阵不许松!”
吴良眼看着自己顶头上司的那个都头挺着一柄陌刀在那里压阵,旁边两个营的军官也差不多火急火燎拼命弹压。??? ? 火然?文 ?? ?.?r?a?n?w?e?na`因为被堵在最前面,他所在的指挥当中,五百战兵已经死伤了一百多号了——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当场毙命的那种,连受伤哀嚎的都不多。
对面的日本人打起仗来,怎么都好像性命不是自己的一样?在兵刃质量差不多、甲胄质量明显落后于汉人的情况下,打了没多久日本人就打疯了一样刀刀死磕、招招换命了。吴良这一队分配到的职责是弓手、并且带了掷弹用的手雷。近战之后,他们的职责便是拿着倭刀在枪阵战友身后掠阵堵漏,与冲进枪阵之间缺口的日本武士搏杀。
他亲眼看见过一个拿着十文字枪的战友把将近一尺长的锻钢枪头捅进一个日本军官的腹部、竹片制造的铠甲丝毫没法阻挡枪刃的深深捅入。但是那个日本人明明被捅得肠子都流了出来,依然顶着枪刃跨前一步,用尽浑身最后的力气把原本比吴越人的十文字枪短两尺的剃刀抡圆了挥砍过来,一下子抡飞了三个吴越士兵的人头。随后,被树根枪刃捅成刺猬的日本军官才气绝倒下——可惜穿过身体的树根长枪撑住了地面,让他无法平躺倒在地面上,而像是被旗杆挑在那里一般。
“鬼啊!这些都不是人!”一个吴越士兵握着十文字枪的双手一抖,痉挛着抛掉了长枪便要回头逃命,一个对面的日本剃刀武士一个纵跃从背后将其砍死,顿时枪阵之间就出现了缺口,以至于不得不由拿着倭刀这类短兵器的后排吴越士兵上来堵漏。
吴良深吸一口气,一闭眼朝着一个从缺口中钻进来的日本武士头上砍去,“噗嗤!”一声爆响,便是无数红白浆液爆开来,竟是将那个剃刀武士一刀开了瓢儿——幸好那日本人此前剃刀用力比较猛,还没来得及从尸体和板甲之间把刀抽出来,这才给他捡了一个便宜。
跟在吴良身后的梁满仓本来还畏畏缩缩,见自己上司一刀砍死一个日本人,倒也胆气壮了一些,高举起刀子就猛冲上去,可惜他对面那个日本人也是刚刚冲进缺口的生力军,居然也不管不顾对拼过来,一刀居然还比梁满仓后发先至,横着砍进腰胯。梁满仓究竟没有日本人的毅力,浑身气力飞散之间,只是斜斜一刀挂下去,剁掉了对方持刀的一条胳膊而已。那个日本人却是浑若未觉一样,还不等自己的剃刀落地,马上伸出左手接住被砍断的右手,抄着剃刀继续血战——虽然没过三秒钟就被乱枪捅死了。
吴良看到自家指挥使再也弹压不住乱兵的后退,斩杀了两个逃兵之后,指挥使就被顶到了第一线。指挥使的刀自然是六百锻的宝刀,哪怕是刻意硬格也能磕飞对方的兵刃再斩杀敌兵,无奈双拳难敌四手,杀了四五个日本武士之后也被乱刀砍死了。
“擅自后退者斩!阵旗倒地者,无差别炮击!”
就在这个指挥崩溃的时候,阵后有申屠令坚亲自率领的压阵人马围堵过来。一些逃兵慑于督战人员的威慑返身再战,无奈失去了阵型掩护的吴越人明显不是个人武艺高超的日兵对手,此先占有明显优势的伤亡交换比一到单打独斗的时候马上就逆转过来了。
“喀喇”一声脆响,却是指挥使的旗节倒了。
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差,溃逃的败兵就要和申屠令坚的督战队接触、自相残杀了。这时,一阵阵凄厉的炮响突然响起,随后重重砸在吴越溃兵与日军犬牙交错的阵地上。因为是实心的铁球弹,加之高曲射抛物角,炮弹砸入淀川河畔的松软湿地后很少会再弹跳起来形成二次杀伤。一轮十几颗炮弹落在溃兵阵地上,还不过砸死了七八个人——而且日本人和吴越人基本对半开。
但是炮弹的威慑效果着实惊人,尤其那巨响和尖啸,比任何军官的督战命令都好使。
“再有后退者尽诛!杀啊!想活命的就回头!”
炮弹的余韵中,申屠令坚先身士卒,连续砍了四个往回冲的吴越兵的脑袋,如此威慑之下,往回逃的新兵终于认清了一个现实——冲回自家后阵,被杀的可能性比和日本人死磕还要高!求生本能激发之下,一个个重新回身冲杀过去,唯恐被督战的人追上砍了。
一千颗,又一千颗,无数的脑袋滚落尘泥,无数的尸身堆叠踩烂。随着连大阪城内的平民都可以看到从上游流来的淀川水化作淡淡的红色,城外的血战终于要终结了。钱惟昱让顾长风带着铁骑都迂回到两军侧翼发动最后的猛冲,日本方面监军的藤原兼通也让朝廷仅有的三千流镝马迎上去骚扰骑射,战作一团。十几分钟后,随着“藤原赖忠已被讨取!”的呼喊声,日本人终于崩溃了——战至最后,活下来的不过只有一开始投入兵力的一两成,战况之惨,着实令人瞠目。
……
残阳如血,血战的一天即将过去。回到大阪城里,拾掇善后事宜的气氛着实令人压抑。
“大王,战果统计出来了:我军战死两千六百人、重伤一千九百人、其中残废一千一百人——其中七百多个都是出现阵型松动后撤时被处决或炮击打烂的。斩获日军首级八千四百颗,后续追杀中杀敌数千;藤原赖忠、藤原兼通俱被杀死——估计日本朝廷的两万武士,能够活下来三四千就差不多了。”
钱惟昱听了顾少妍的汇报,心中也是暗暗感慨。平安时代的日本人虽然不如后来幕府时代那样逐渐采用足轻、扩大军队规模,但是这种终生职业军人的制度虽然规模不大,战斗力和意志着实令人惊叹。吴越一方的绝对死伤人数虽然比日本人少得多,却可以看出战死者比受伤者还多,受伤者中断手断脚永久伤残的也比可以康复重新上战场的多,这该是多搏命的打法啊。
“不过幸好这些就是日本人可以动用的朝廷军队主力了,能够送到大阪城下供我军击破,也算是一大幸事。”钱惟昱自嘲地说了两句自我安慰的话,随后呢喃道,“让大军休整一番。今日不曾受损过重的几个都抽出来,编组三万人马,五日后进发,围攻平安京。”
“诺,臣妾……末将这便去让人拟定军令。”
顾少妍转身离开去找随军文书处置。钱惟昱想了一下,又让人把林仁肇给找来。林仁肇此时倒是正忙着处断赏罚安抚诸事,听闻大王急着召见,只能是飞快地赶来了。
钱惟昱也不深责林仁肇,开口先开诚布公地说:“大军未曾精练纯熟便参加大战,确实有风险。说说吧,对于日后如何防止今日这般不肯死战力战的情形,该当如何处置,又可有预防应对之法了。”
林仁肇略显羞赧,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大王此前建议的三倍扩军法,确实可以给诸将士一个‘上升通道’,激励人向上奋勇之心。然则对于新练兵马,因为老兵数量较少,一旦遇到血战苦战,只怕是不好弹压。今日之战后,末将反思我军还是该在扩军时留下一部分不曾打乱过的骨干老兵单独成军,作为战略上的后备队,随时堵漏激励,压住阵脚松动时的败象——便如今日让申屠令坚巡视所做的那般。另外,平素练兵时虽然已经强调了军纪,终究有士卒不曾见过血,不知军法之严酷,这才略有侥幸之心。今日一战后,好歹也可以起到一些震慑效果。”
钱惟昱听林仁在那里反省,顿时也觉得他自己此前的规划有些问题。从当年练镇海新军开始,镇海军、中吴军乃至后来吴越国全**队的逐次分批扩张。钱惟昱最重视的一点就是军官士卒的上升通道。让人看明白:吴越的国力在蒸蒸日上,吴越的战争机器在日渐庞大,跟着大王奋战的人都有良好的升职空间——不得不说,这样的理想化设置,很大程度上受了钱惟昱前世对人力资源应用思路的影响。
加上,钱惟昱穿越前是个典型的德棍,看着元首那种靠着十万陆军骨干,数年内暴兵爆出几百万精锐兵马,便对这一部署深信不疑。但是事实证明,中国人的战斗意志和纪律不可能和那些严谨到变态的机械民族相比。幸好今天吴越军队从规模到武器都比日本人先进,而且有督战的部队和野战中基本只能吓人的臼炮壮胆,才没有酿成大祸。
林子大了,终究不该把所有鸟押在一棵树上。把老兵打散编组新军、以老带新快速进步固然是对的,留下不曾掺入沙子的精锐部队,作为专门的战略预备队,同样非常重要。
“既然如此,再打乱编制难免又多生一次事端。不如便筛简全军,挑出两个今日血战受损最重、又没有出现松动后撤现象的都,提拔为预备队。日后大军作战,以此督战在后。督战部队可以轮换,他日其他各军努力向前,也可获此荣誉。如何?若是可行,具体的事情你和长风、叔詹等人自行商讨裁处,有了结论再报给寡人便是。”
“末将以为此法可行,只要略作修饰、严密,便不失为良法。推而广之,如今还在国内整训的一半亲从都士卒,一样还有七八成兵员只经过了严格训练,却始终不曾见血炼胆。不如以作战表现激励士卒,让血战有功的部队可以轮换、定期归国休整,以精锐督战,再以新军轮流到日本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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