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孔荣如此敷衍程天放只是浅笑，陈绍宽都辞职了，海军还没出大事？可这毕竟是海军内部事务，他也不好干涉，更何况他还有其他事情要说——只见他拿出一份一个多月前的人民观察家报笑道：“你老弟真是能耐啊，看看，你在美国说一旦德法交战，四十天内法国政府就会投降，德国报纸立即就转载了。”

　　‘法国四十天内投降’，这是新闻的标题，虽然只是在三版，可文章还是在三版占了个头版。李孔荣吃惊于自己的论断怎么会传回欧洲，却不知道在纳粹为了鼓吹高贵的雅利安种族，任何有利于这个论调的新闻、历史都会往这个主旨上凑，他这篇带有一些军事评论性质的文章由时代周刊登载后，迅速被纳粹宣传部篡改，法国四十天之内投降的原因不是军事技术和战争模式的变革，而是因为雅利安种族的优秀。

　　“这真是……”拿着报纸，李孔荣本想说‘日了狗了’，可程天放是斯文人，他只好把后半句忍了下去。

　　“汉盛老弟可是出大名了。”程天放笑道，“听说法国报纸和英国报纸也登载了这篇文章。”

　　“这只是小弟胡言乱语罢了，没想到就这么……。”李孔荣听的背上冒汗，他会想起前几天在伦敦时军情六局看他的目光了。

　　“诶诶。国内88装甲军能有此大捷，你是脱不了关系的。杜光亭已经向外国记者承认了，他说装甲军从编制到战术，全是你一手指点的，说你还写了本装甲宝典。”程天放看着李孔荣，这个三十多岁就成为上校且名满世界的智囊参谋，实在是一表人才，他还是个鳏夫，可惜自己的女儿还小，要不然嫁给这样人中之龙那是再好不过了。

　　“汉盛啊。论才干不说海军，便是陆军你也是这个啊。”程天放翘起了大拇指，“只要不走错路，服从委员长和中央的领导，未来肯定是无可限量，可千万不能分不清形势啊。”

　　程天放虽然苦口婆心，但他这样劝说却让李孔荣有些反感——陈文麟提出由水上飞机进行空中加油，并认为波音314水上飞客机完全符合要求，可在简便改造使用，他就沉浸在一种难以言状的兴奋里。

　　波音314满载航程接近六千公里，载重五吨，但发电询问后，刚刚推出此款客机的波音公司承诺在使用更大马力的发动机、以及去掉一切不必要的客运设施后，飞机载重量将超过十吨，接近十四吨。这并不是要点，要点是314为了达到近六千公里的航程，客机本身就装有四千两百四十六加仑的燃油，如果改进，还能再增加一千二百加仑，换成公制，五千四百多加仑燃油等于两万零五百七十升，大约为十六吨燃油。

　　只是这型飞机的报价极为昂贵，每架高达五十五万美元。好在在航程只有两千公里的情况下，机载燃油也可以加给作战飞机使用，这样每架飞机的实际加油量将达到二十五吨，以每架作战飞机一吨燃油的分配量，一架加油机可为二十五架飞机提供燃油，两架加油机可支撑一艘航母超远程作战，这显然比李孔荣设想的每艘航母配四到五架八到十吨、单价二十五美元的加油机省钱。

　　加油机的问题解决，预警机的问题也得到解决。世界上第一架预警机是由TBM复仇者鱼雷轰炸机改装的TBM-3W，只是因为飞机座舱空间狭小，AN/APS-20机载预警雷达所接受的数据不得不传输给舰载雷达指挥部，然后由舰载雷达指挥部对空指挥作战。波音314完全可以解决空间不足的问题，还能装载更大的发射机和天线。即便雷达性能不变，波音314预警机也可探测距离一百二十公里高度为一百五十米左右的战斗机、距离一百五十公里的轰炸机、三百二十公里的大型舰艇，以及三十至三十五公里的潜艇潜望镜。

　　一架这样的预警机，带着航程四千米、滞空二十六个小时的攻击机群，它们能干什么？

　　如果再给攻击机装上类似SCR-720雷达——对轰炸机的探测范围为十六公里，对战斗机的探测范围为八公里，它们在晚上又能干什么？

　　航母真正的作用是提供一个供飞机的起降的平台，而为了保护这个平台，又组建了航母舰队。一切的核心在舰载机而不是舰船。空中加油机延长了飞机的飞行时间、扩大了作战区域。基于此，李孔荣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攻击机是双人或者三人轮流驾驶，同时空中加油机不断的轮换补充，那是不是攻击机的飞行时间就是它的发动机寿命呢？

　　既然如此，还要航母干什么？直接建立潜艇——空中加油机——攻击机的补给链不就有一支空中力量吗？唯一的缺憾就是双人或三人轮流驾驶的攻击机性能肯定不如单人战斗机，在白天它不能使用常规武器攻击航母舰队，可对付太平洋上没有护航的RB商船、航母以外的军舰却是手到擒来，它们将像蝗虫肆虐庄稼一般，彻底击沉一切纳入预警机雷达的舰船。

　　天罚！想到这样的空中集群一路飞过去，RB人的舰船就一路沉下去，李孔荣当即在记事本上写下这两个字，并以此作为计划的代号责成陈文麟、支秉渊设法完成这个构想。雷达是天罚计划的重中之重，此时瑞士实验室对雷达的研究进展颇佳，此时RB还未造出厘米波水冷磁控管，但RB能造出磁控管不是灵机一动就出来的，此前八木秀次、冈部金冶郎等人的基础、以及与国外特别是与德国的技术交流学习才使伊藤庸二有这样的成就。

　　现在瑞士无线电实验室的孟昭英等人已经全面掌握了RB的磁控管技术，与德国无线电权威巴库哈乌慈教授也建立一定的联系，还有最重要的一环是林士谔那边的麻省理工仪表试验室才将加入研究。AN/APS-20预警雷达正是麻省理工费了两年时间，1944年的成果。以李孔荣的臆测，哪怕再悲观，三年后、也就是1941年自己就能获得初级版本的AN/APS-20预警雷达，大不了造大一些便是。

　　预警机、空中加油机、再配上英国的蚊式轰炸机，这将是空中打击集群的正常配置，如果是攻击航母，那就再加入F5F战斗机以及鱼雷俯冲轰炸机。RB商船在太平洋开战之初只有六百三十万吨，如果有空中打击集群这六百三十万吨商船很快就能敲掉，这可不是潜艇要一艘一艘设伏碰运气寻找，它只要在主要航道上巡逻，发现目标后由预警机派出一架轰炸机前往攻击即可。以飞机的攻击范围，真正制约战果的只会是挂载炸弹的数量而不是其他。

　　——李孔荣正对一切美好憧憬之时，程天放却劝他不要走错路，这自然让他不快。他对常凯申的恶感也再次上升。海军重建并不占用国府的资源，即便有发行债券的计划，那也是在珍珠港之后——只要自己的舰队在珍珠港北面‘偶然’伏击了RB机动部队，再对美国人阿谀奉承几句，欣喜的美国人民肯定会大规模购买自己的债券。

　　难道诛杀异己真就比抗击外敌重要？对此李孔荣很是失笑！后世那么多人为国府、国.军惋惜，对他党恶语相向，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可身临其境之后，他就发现一个悖论：为什么***铲除异己是正义的，其他党铲除***就是不正义的？如果说***抗战有功不能铲除，那是不是说死在淞沪、死在武汉、死在TEZ区的杂牌军就应该白死？既然抗日有功的杂牌可以被吞并，那么抗日有功的***为何不能被消灭？***铲除异己是为了统一，其他党铲除***就不是为了统一？

　　纵观历史，是一心北伐的孙汶拒绝联省自治，要武力统一中国的，常凯申接任后通过剿共完成这项工作的三分之二，利用抗战完成十分之八。抗战后地方势力基本被吞并或消灭，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三年后情况忽然逆转，一向吞并消灭别人的***反而被别人消灭。

　　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历史本就是一出玩火**史，先是烧别人，然后被别人烧。他烧别人的时候不留情，被别人烧的时候不但喊冤还要人同情。什么是历史虚无主义？这就是历史虚无主义。

　　程天放劝完李孔荣就发现他脸色数变，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想出如此多的歪理来。在李孔荣正要说几句客套话之前，长叹之后的程天放道：“汉盛啊，我发向国内请辞已经被委员长批准了，要不了多久就要回国了……”

　　程天放辞职了。李孔荣眼睛顿时瞪大，程天放在柏林，很都事情都是能帮衬他的，李孔荣真的舍不得他走。他抓着他的手道：“兄为何要走啊？这，你走了这大使馆该如何是好？”

　　“哎！”程天放摇头，“德国一味的亲日，我这个大使无所作为的很，国内也有不少人对此有意见。既然干不了，总不能占着这个位置挡住别人吧。”

　　“这是大势所趋，怎么能怪到兄的头上？！”李孔荣声音大了起来，他确实有些为程天放叫屈，程天放在德国这一年多干了不少事情，可大势如此，他能奈何。

　　“不说了不说了。”程天放手在李孔荣手上压了一压，表示自己领他的情。他道：“我走之后，馆内的事务就交给伯羽兄了，签证的事情也交给他。不过德方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在大量给犹太人发放签证，这件事情能敷衍到什么时候就真不知道了。”

　　再过几个月就是水晶之夜，纳粹对犹太人的网是越收越紧。李孔荣进大使馆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一堆犹太人在排队等候签证，真不知道国府还能顶多久。

　　“嗨！希特勒。”与程天放说长道短，出了大使馆的李孔荣再次见到党卫军熟悉的纳粹礼，他看那两个垫着肚子表情严肃的党卫军行礼觉得无比滑稽——到底是怎么样的驱动才会让一个正常人做出如此搞笑的动作？

　　“先生，我们应该去哪里？”犹太少年看到党卫军本能的闪避，可李孔荣没说去哪。

　　“回宿舍吧。”李孔荣回来的消息林准他们还不知道，带着行李的他可不想住旅馆。

　　“长官好！！”李孔荣刚下车，值日官刘永仁便高声招呼。除了招呼，他还快步跑了过来，帮忙拿着李孔荣的行李。

　　“今天你是值日？”李孔荣笑着扔给他一盒骆驼牌香烟，他没带什么礼物回来，只带了一堆香烟——因为希特勒不抽烟，德国香烟又贵又不好抽。

　　“是，长官。”刘永仁接过烟哈哈直笑。很快，宿舍里的其他人也跑出房间，在走廊和阳台上喊着他。

　　“尊之呢？”李孔荣拿出两条烟让刘永仁发给大家，却发现林准不在。

　　“尊之兄在木模那边。”李孔荣的大副高光佑让其他人接过李孔荣的行李，他指着宿舍另一侧，“我们做了一个潜艇木模，现在尊之在那边训练艇员。”

　　“木模？”李孔荣记起离开德国前交代的那些事情，当即点头道。“好，过去看看。”

　　所谓的木模不是一艘潜艇，而是潜艇的一些重要部件，比例也不尽相等，但这总能给水兵带来一些真实感，毕竟有个东西。李孔荣转过宿舍还未走到木模便听到了林准的声音，他见好几个脑袋都被木模半挡着，于是开玩笑的道：“报告，发现敌舰。”

　　“谁发现敌舰？”是林准的声音。他答了一句才反应过来，由惊转喜的道：“汉盛！你，你回来啊！”

　　“是，回来了。”李孔荣走过去和他手拉在一起，其他水兵则向他敬礼，而刘永仁举着一条烟笑道：“各位各位，长官带了美国烟回来，来来，大家点上大家点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