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的大林末雄大佐仔细研读包头发来的支那新飞机情报,重庆黄山云岫楼,一身戎装的常凯申正在听取着白崇禧、陈诚等人的汇报。和李孔荣的介绍一样,白崇禧等人的汇报也分成两个部分,一是国内作战,这又涉及到陈纳德航空队、预警部队、导弹部队,以及火箭筒、空地协同训练;二则是入缅作战事宜,这个涉及面广了,除了军事还有对英对美外交。
常凯申耐着性子听罢,而后便大声问道:“为什么是滇军?”
常凯申此言一问无人敢答,好一会儿孔祥熙才扭捏着道:“龙云对海军帮忙甚多,海军这应该是还龙云的人情;再则滇军是地方部队,入缅真要和英军起了冲突,国府也好有个……”
“咳咳……,你们先回去吧。”常凯申轻咳几声然后挥手,孔祥熙不明所以,可他正要和白崇禧等人一起离开时,常凯申又喊了一声‘庸兄’,示意他留一下。待大家走,常凯申才看着他道:“罗斯福总统真的答应明年上半年提供援助?”
“汉盛是这样判断的。”孔祥熙道,“他的判断一向准确,我认为这是……”
“你不要提他的判断,罗斯福总统到底没有承诺明年给我们援助?”常凯申追问,无比急切。
“……没有。”孔祥熙欲言又止,他不敢在常凯申面前撒谎。
“没有?!”常凯申泄气了,本来他还想着真要入缅作战应该派那些中央部队前往,滇军尽可能不要去。什么滇军是地方部队,发生冲突后国府好推诿完全是借口;桂军也不能去,入缅白崇禧肯定会接触美国人,万一桂系和美国人搭上了线,以后肯定麻烦。可没想到美援仅仅是李汉盛一个人的猜测,根本没有这回事。
“李汉盛的人有没有见过罗斯福总统?”不死心的常凯申又问。
“他的人?”孔祥熙想了想,“海军在美国很吃得开,国会议员也很熟悉。这次罗斯福总统竞选,新中公司准备捐助一百万美元给罗斯福总统的竞选基金……”
“不要海军捐,我们自己可以捐。”常凯申摆手,他不愿海军横在国府和罗斯福总统之间。
“介兄,我们不能捐,美国法律不允许。”孔祥熙道,“新中公司是美国公司,他们可以捐。反正这笔钱是我们出,只是借新中公司的名义,到时候暗示罗斯福总统即可。”
“那以后要和罗斯福总统说明。”常凯申对美国大选一无所知,他准备让妻子晚上给自己补课。“李汉盛可以用,但不可相信,他是军阀、海上军阀,和国府是走不到一起滴。”
常凯申站了起来,走出办公桌负着手度步说话。孔祥熙对其如此表示并不意外,待他说完才道:“介兄,他是军阀,如今这局面也是要相信的吧。其他不说,海军那些武器我看并不比德国人的差,陈辞修看到那什么火箭炮想哭,他说要是早有这种东西,即便武汉守不住,国.军也要少死伤几十万人;还有那什么导……弹,没有人开的轰炸机,三百公里百发百中——我们看了那个炸弹坑,七八米深,十几米宽,离那个靶子偏差一百米不到,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多打几发肯定不偏;还有那个预警部队,李汉盛只跟我一个人说了,那是一种无线电探测器,几百公里外有飞机来一看便知,准确无比,比现在那什么警戒好多了……”
孔祥熙滔滔不绝,他那天虽然累,可也是见识了真家伙的,现在海军愿意把好东西拿出来,国府真不要那太蠢太蠢了。常凯申本来想说这都是李孔荣的伎俩,目的是拉走中央海军那些官兵,可听到最后几句也禁不住道:“真有这种东西?”
“当然是真有。昆明海军飞机击落日本飞机,不是靠这个法宝吗。要不然你说他们怎么知道日本飞机要来?”孔祥熙反问道。“有这种东西,大家还要跑警报,可不会误报啊。日本飞机还没有到,大家躲到防空洞里面去了。去年6.7大轰炸,不是因为天气不好,被云挡着警戒人员看不到飞机漏报了酿成大祸吗。”
“要真是这样,空军也能提前升空迎敌……”常凯申在转了个身,想起了自己的空军。
“李汉盛说他只相信美国人陈纳德,不相信空军。”孔祥熙重复刚才唐纵提到的事情。“照这个说法,他肯定不会把有多少敌机、从什么方向来、有多远告诉空军,也不会卖飞机给空军,我看让那个什么陈纳德组建航空队好了,他不是美玲请来的吗。”
“哼!这是要挟。”常凯申又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变得不太高兴。“他以为手上有几件新式武器能要挟我,这是做梦。按照他这种做法,以后国府还能做什么事情,啊?”
“人家出力,我们总要给点好处吧。”孔祥熙嘟嚷一句,他说的低声,可常凯申还是听见了。
“他要的好处是闽籍海军官兵,我是不会给他滴。”常凯申挥了挥手,无比的确定。“给了他他还会给我们贷款、给我们新式武器?肯定不会给了。雨农前段时间向我汇报过,南京伪政府梁鸿志和海军是有勾结滴,说不定他以后和南京伪政府沆瀣一气,对抗中央了。还有台湾,海军说是说不要台湾,但这种海匪怎有信义可言,日本人一旦投降,他肯定会伺机抢占台湾滴。国府鞭长莫及,又没有海军,到时候只能仍其占岛为王,对抗中央。”
常凯申把话说的很透很透,孔祥熙脸顿时苦了起来,他感觉常凯申这不是对海军不满,这是对自己不满。本来满腔热情的他被常凯申这一泼冷水全浇灭了。他干坐着听常凯申发了十几分钟牢骚,待要起身告辞时,常凯申才道:“你告诉李汉盛,成立导弹部队也好、预警部队也好,都只能是中央直属部队,原海军人员参与其中实属不妥。还是按以前的约定,他只要在川中找到产油五万吨的油田,国府把海军官兵交给他。”
常凯申如此说,孔祥熙搞不清他是拿这个约定做托词,还是真会履行这个约定。他鼓起劲做最后一次劝慰:“介兄,不管海军以后要干什么,眼下都是国府的一大助力。美国人真给我们援助,除了缅甸又能走哪里?国府扣着那些官兵不放,海军有船无人,到时候海战万一打输了,缅甸肯定保不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他又不是要把海军那些人要走,只是想把这些人编在一个部队,最多不过是训练,我们现在都不答应,他到时候肯定来不及。”
“来不及是他的事情。”常凯申也清楚李孔荣组建这两支部队是为了什么——他说预警部队兵员不够由闽籍新兵补齐,显然预警部队不是为了预警,应该是要训练海军官兵。海军不是陆军,士兵的培养最少也要一到两年,军官更久,没有七八年时间根本不能上船。
“介兄,要是4年海军人手不够,有船没人输给日本海军怎么办?”孔祥熙语重心长,又重刚才的问题。他见常凯申低头不答,咬咬牙又问:“要是他一怒之下不管缅甸又怎么办?”
“他敢!”常凯申丢下玻璃杯,大声道:“他要敢不管缅甸,是民族败类、千古罪人!”
“哎……”孔祥熙不说话了,他又坐了一会,这才蹒跚着出了云岫楼。重庆的初春云雾霭霭,一天到头也见不到太阳,此刻天是灰蒙蒙的,风吹过,松涛阵阵,如泣如诉。
*
乌加河南岸的战斗是在下午三点钟打响的,最先,是快速挺进的日军骑兵突击乌加河上仅剩的那座木桥,手忙脚乱的中方士兵匆忙炸桥,可那根导火线点着点着灭了,待士兵想跑到桥中央补救时,日本人已经冲上了桥头。桥是炸不成了,桥南端阻击阵地上两挺机关枪一时把桥面给封死了,双方由此僵持在桥两端。但是这种僵持没有多久被随后的九七式坦克打破,五原保卫战时见识过坦克厉害的中国士兵一见坦克上桥一哄而散,连两挺哈奇开斯机枪也不要了。
一路担心桥梁被支那军炸毁的援军指挥官小岛吉藏中将见此不由大喜,这似乎印证了傅作义所部的毛病——作战计划得体周详、部队战意也很坚定,可士兵的素质跟不上,所以老是犯一些低级错误,上次的沙丘设伏如此,这次炸桥也是如此。现在自己过了桥,支那军有狙击阵地又如何,坦克一冲,支那军得落荒而逃。
“命令坦克突击支那军阵地,促使其溃逃。”白手套抓着望远镜朝支那军阵地观察了一会,小岛吉藏如此命令,他随后又对骑兵第1旅团旅团长片桐茂中将道,“支那军一旦溃逃,用他们的鲜血滋润你们的军刀!”
“哈伊!”片桐茂大喝。乌加河南岸是一片荒原,只要坦克把支那军赶出工事,在他们逃进五原城之前的这几公里,肯定是任由己方骑兵屠杀。
司令官命令一下,刺耳的履带摩擦音中,一排九七式坦克便带着步兵缓缓往101师阻击阵地推进,而片桐茂的第1骑兵旅团则分成两拨,一东一西,远远的吊在突击部队侧后方,他们是准备等支那军一溃逃,从侧后冲杀上去的。追击的关键是迅速,哪怕敌军再多,只要你追的够快、追咬的够紧,他们也无法稳住阵线,只得一溃千里。
‘轰——!’阻击阵地后方的晋造山炮不疾不徐的轰击着靠近的日军,可晋造山炮的质量,北中国各个军阀都一清二楚,吓人可以,实战真的不行。一发山炮炮弹落在日军坦克近处,把坦克后面的日本兵吓了一大跳,可这发炮弹居然没炸,一时间日本兵全都笑了,他们大声诅骂着、欢笑着,根本没觉得这里是战场。
“他娘的,这打得什么炮!”30团团长郭景云上校骂了一句,他的任务是顶住日军前几波进攻,促使桥对岸的日军全部过河,那时候才能炸桥反攻。现在的炮是故意不打准的,射速也是有气无力,可真没想到炮弹连炸都不炸,炮团他娘的这打的是什么炮?
“团长,二营电话!”郭景云身在阵地后方,部队几经战事,目前只能将骨干集中到二营,这个营布置在一线,但此时忽然来电话,真不知道段锦堂要干什么。
“咋回事?”郭景云拿起话筒问,“鬼子现在在你面前……”
“八个铁罐头,是不是全部敲了?”二营长段锦堂吃过坦克的苦头,两月前的五原保卫战,101师驻守的乌不浪口是因为鬼子出动坦克才丢的,敢死队背上**包手榴弹想和坦克同归于尽,可却被上面的机枪打死、被坦克的铁履带压死,现在火箭筒在手,连排长们想全部干掉这些铁罐头,为惨死的兄弟们报仇。
“敲!敲!你知道敲!”郭景云喊了一句,“只准敲一半,这是命令!”
“知道了。”电话那边段锦堂里面挂了。此时日军坦克越来越近,最前线的士兵不但能感觉到地面在震动,更能闻到风吹来未燃尽的汽油味、听到日本兵叽里呱啦的谈笑声。在段锦堂给各连打电话交代铁罐头只能敲掉一半时,四连一排代理排长郭志兴猛然从堑壕里站了起来,他先是大骂一句:“小日本我操你八代祖宗!”,然后扣动电钮,‘唆’的一声,白烟冒起的同时筒内的火箭弹被抛射出去,飞行一段后火箭点火,尾翼展开,弹头笔直冲向当中的一辆日军坦克。
被击中的坦克正面顿时出现一个拳头大的破洞,它又若无其事的往前爬了一段,正当大家以为没打中鬼子要害时,‘轰——’的一声巨响,火光中坦克迸出烟火,炮塔被炸上了天。
爆炸是命令,堑壕里的步兵和机枪立刻对准鬼子坦克开火,一些靠的近的士兵也和郭志兴那样站起来打坦克,他们有些刚站起被坦克机枪击倒,但前线布置的火箭筒实在太多,八辆根本不够打,坦克接连的爆炸趴窝后,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的日军仓惶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