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第4舰队并不漫长的旅途到杭州湾就结束了,随着航行在左前方第5水雷战队旗舰夕张号航向右转,依稀的星光下,整个舰队都以夕张号拐点为轴心右转。黑夜中也能让整个舰队、甚至是运输船队的动作做到整齐划一,实在是难得可贵。
足柄号的长官室内,丰田副武中将只看着墙上的座钟——登陆的每一个步骤都有严格的时间控制,不过,因为一艘驶出吴淞口偏离航道的美国驱逐舰,整个舰队不得不往东绕行一段。时间是耽误了,但保密是最重要的。
而此时陆军的参谋和军官正在更换地图——骗人先骗己,陆军之前通报的是要登陆青岛,下发的是青岛地区地图,直到现在,军官们被告知此次登陆的地点是杭州湾。运输船团春日丸上,第9旅团旅团长国崎登少将一宣布此次登陆是杭州湾而不是胶州湾,一干大队长中队长全都面面相觑,他们此前得到的消息是帝国在青岛的侨民正在被支那人屠杀,于是人人都摩拳擦掌,要去青岛‘惩膺暴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去要去占领南京。
“诸君:上海激战三个月仍未结束,每天都有帝国士兵在玉碎。目下,只能靠我们柳川军来歼灭支那军主力,结束上海的战事,惩膺残暴的支那人了。”国崎登一开口就付予部下沉重的责任,这让之前有些惊讶的下属立刻严肃躬身。“准备的时间确实不够,陌生的海岸登陆也很艰难,但诸君今日的丰功伟绩必会被国民铭记,忠勇兵将之灵位将列于神社,受皇国世世代代祭拜!我预祝在旭日东盛之时,也将是荣誉联队之旗赫赫飘扬在金山卫城头之时。”
国崎登说到这里便向日本的方向深深鞠躬,而后又向自己的下属鞠躬。这时候41联队的联队旗已经举了起来,国崎登又道:“谨在此表告别之意!”
一艘运输船接一艘运输船的在动员,午前二时四十分,运输船队在海潮中到达预定泊地落锚。此时海上大雾笼罩,虽是涨潮,可海面却风平浪静。
“真是天佑皇国!”由良号舰长友成佐市郎大佐想到早上的霞光吉兆,不由嘀咕了一声。此时由良号以及整个第8战队正在船团外围警戒,舰队已经一字排开,为的是天亮后随时炮击支那守军阵地,而水雷战队的驱逐舰则在船团和海岸那四公里海域间巡逻。
支那舰队虽然大部分都沉了,但电雷学校还有一支鱼雷艇战队,上次登陆小川沙正是这些鱼雷艇发射鱼雷,给登陆部队造成极大的伤亡。这一次金山卫登陆,海军不光密切注意支那鱼雷艇战队的调动,还为登陆安排了警戒,一旦支那鱼雷艇出现,近岸的驱逐舰可立刻将那些鱼雷艇击沉,即便不能击沉也能把那些只有十几吨、几十吨的小船撞翻。
“快!快!”运输船一落锚,舟艇移乘便开始。大发艇放下后,身负武器弹药给养的士兵纷纷顺着缆绳网爬下运输船,爬上随波漂荡的大发艇上。41联队确实训练有素,整个联队两千余人仅仅用了二十三分钟就完成了转乘。但将要出发的时候,几个黑影又从船上下来,因为在高处,底下的士兵都能看见来人的剪影,好像是旅团长国崎少将……
旅团长阁下和自己一起上陆!士兵们无比激动,每个人都抓紧了手中的步枪。很快,五时二十五分,在国崎登亲自指挥下,四十多艘大发艇在武装艇的保护下发动柴油机开向海岸。高速柴油机的轰隆声响彻整片海域,然而庆幸的是海面多雾,柴油机的声音也大多被海浪遮盖。
身先士卒下,国崎登乘坐的编号为D5535的大发艇最先开动。此刻船团泊位离海岸只有四公里,大发艇缓慢的航向了三十多分钟才停船,船底已经就碰到了沙子,无法再开进,剩下的只能涉水上陆了。随着大发艇前端高跷的横板放下,一个接一个的士兵跳入半米多深的海水中,此时国崎登才发现海水无比冰凉。
“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大金山岛最高处,叶可钰少校站在戴着德国防空大朵的士兵身边显得有些不耐烦,一个多小时前,还说听到锚链声,现在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天虽然快亮了,可海面上雾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报告长官,没听到!”戴着黑漆漆防空大朵的是陆战队士兵王招德,他是因为耳朵灵才挑出来的,不想现在也不顶事。
“你这边听到没有。”叶可钰走到石室的另一侧,问向另一个戴着防空大耳朵的士兵。
“报告长官,我也没听到!”这是二等兵陈开炎,从舰队调来的。
“怎么就听不到呢?难道鬼子今天不来?”叶可钰少校摸着下巴在石室内度步,没走几步军用电话级就吱吱吱的响了,这是指挥部来电询问情况。
“报告长官,海面上的雾非常大,我们暂时没有……”叶可钰话还没有说完,王招德那边就急道,“听到了听到了,是船!是船的轮机声!长官……”
王招德不说还好,此时接电话的叶可钰也听到了发动机的轰轰声,但这绝不是海军的舰船,这是日本陆军登陆用的汽艇。
“报告指挥部:发现日军登陆汽船……”叶可钰正汇报,王招德又窜到他面前低语了几句,他接着道:“登陆汽艇来的方向是西北方向,很可能日军登陆船队已经落锚,位置在我西北方向。对……”王招德又低语了一句,他迟疑一下才道:“日军一艘登陆汽艇正在向我驶来,正在向我驶来。”
“你一定要藏好!”电话那头已经不是参谋长在接电话了,说话的是司令长官陈季良。
“金山明白!金山明白!”叶可钰答复着,等那边电话断线,这才把电话挂了。“把观察孔都关上,还有通知四个鱼雷站,告诉他们日本人要登岛,务必要藏好!”
叶可钰这边屏声憋气,电话线的那一头。陈季良在右路军总司令张发奎上将等人的期盼中若有所思的放下了电话,舒了一口气才道:“日本人来了!”
“来了?好!太好了!!”张发奎是北伐老将,此次坐镇右翼,也有些冯玉祥被任命为第三战区长官的意思。可与冯玉祥不同的是,冯玉祥只是来战场视察时吃了一肚子灰,他可是要实实在在的打一次大胜仗。
“什么时候开打?”黄琪翔有些着急的问道,他还是担心上岸的日军太多,自己吃不掉。
“现在海面上全是雾,要打也要等太阳出来雾散之后再打。”见诸人担心,陈季良又道:“日本人也要等雾散后才会开打。他们的重武器暂时上不来,只能让海军的舰炮支援。可惜啊,我们现在看不到整个船队在哪。”
回答完黄琪翔,陈季良才对自己的参谋戴熙经命令道,“马上通知前线,告诉他们日本人来了,千万别走火!”
陈季良这是通知的是海军,他说完又看向张发奎,张发奎也对自己的参谋官道:“马上通知前线,就说日本人来了,放进来再打。”
“是!是!”祠堂的青天白日旗下,振奋无比的参谋压着喜悦答应着,很快,司令官的命令便传至前线。
“钧座,是不是要通知南京?”见前线上的事情安排完,副司令黄琪翔忽然插了一句。此刻已经是六点了,照说委员长也已经起床了。黄琪翔话还没有说完,桌子正中的黑色军用电话机就响了起来。张发奎测看墙边的座钟,见刚好是六点,不由苦笑一下。
“还是请张司令官向委员长汇报敌情吧!”陈季良微笑道。
陈季良的礼让再次让张发奎笑了一下,他呼了口气才接起电话,电话还没有到耳边,话筒便有一个声音大声喊道:“我是委员长……”
“报告委员长:卑职是张发奎。”张发奎拿话筒的手微微换了个姿势,他再道:“现在日军先头部队已经登陆了,我军金山岛上的侦查哨听见日本人的汽艇上,只是海面上……”
张发奎正想把情况说完整,不想却被电话那头生硬的打断,半响之后他放下电话看着陈季良,如释重负的道:“委员长叫你听电话。”
重逾千斤的电话从张发奎手里塞到陈季良手里,此时指挥部的另外几部电话都在响,声音吵杂的很,陈季良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清常凯申是要他马上开炮。
“报告委员长,海面上全是雾,现在无法开炮,现在无法开炮!”陈季良大声说道,眼睛却看向戴熙经——他刚接到报告,海月庵附近,守军已经和日军交火。按照计划,这是要命令曾国晟那边马上对水雷断电,一旦断电,所有水雷将处于待发状态。
这边要听常凯申的电话,这边又马上要下军令,好在戴熙经明白这个时候要干什么,他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激发水雷?’,陈季良看过使劲点头,这才算没耽误事情。
戴熙经出去不一会,陈季良手中的电话就挂断了。张发奎看着他道:“委员长有什么训示?”
常凯申在电话里忐忐忑忑、这个那个,陈季良也不清楚他到底要说什么,他唯一能判断就是委员长现在很矛盾,他说开炮大概是想把日本人逐走。不过这种想法一出现陈季良就否定了,委员长肯定有更深的考虑,自己只要知道委员长永远是对的就够了。
常凯申的电话挂断之后,指挥部姚家祠堂终于恢复些高兴的气氛。所有人都知道,日本人已经落在自己苦心布置的罗网里,不担心他们会跑掉。
指挥部如此,而在海月庵前线,天色已经大亮,海风吹过,岸边隐隐约约能看到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船队:远处是巡洋舰,近处簇成一团的是运输船,而再近一些则是小山似的驱逐舰。而那些装士兵登陆的大发艇就像一只只乌龟,在海面上游来游去,运上来一批又一批侵略军。
最先的交火是在62师367团第1营荣泽绪连与41联队第1大队第2中队间展开,枪当然是连长荣泽绪上尉打的,指挥部的命令虽然说要掩蔽,可另一条又说日军进入一百米以内可以开枪。随着他的一声枪响,整条堑壕都在放枪,后方营属重机枪、团属的迫击炮也开起火来,只是那些炮弹实在太差,有好几颗落下都不见炸。
荣泽绪一开枪,日军立刻就倒地寻找掩护,这一顿枪并没有打死他们多少人。倒地匍匐了一会,见中**队的火力不过如此,日军又马上在军曹和尉官的组织下进行反击,最先对付的是重机枪和迫击炮,除了掷弹筒发射炮弹外,海面上驱逐舰的127mm主炮也对准岸上守军重火力点猛轰。
“撤!”荣泽绪见一挺三十节式重机枪被舰炮轰的飞了起来,当即一抓军帽下令撤退。不过他说撤也不是自己带头撤,而是踢着身边正在开枪的士兵撤。舰炮轰鸣、子弹横飞,好在三道堑壕是彼此相连,不一会功夫,整个连撤的干干净净。
守军撤退,对面的日军还在放枪,只等有人察觉不对劲,枪声才停歇下来。
“报告,支那军撤退了!”前去侦查的士兵跑回来汇报。
“支那军撤退了!”消息最终汇报到国崎登这里,这是一个好消息,他本以为支那守军既然进入了阵地,那就会依靠堑壕顽强抵抗,不想这些支那兵开了几枪就逃跑了。
“呦西!”国崎登少将扶了扶腰间挂着的指挥刀,深深的点头,“我军如下山之猛虎,支那人闻声就逃跑了。马上清扫整个上陆地区的村落,迎接第二批士兵上陆。还有……”国崎登看着那面还未来得及打开的军旗,迎着万丈霞光豪迈的命令道:“让军旗飘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