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十八星旗在华人志愿海军司令部新址长岛上空随风飘扬,汽车拐过弯,叼着雪茄的孔令侃一眼就看到了这面旗帜,他笑了笑,颇有为不以为然的道:“海军这是待价而沽吗?是不是姨父答应他们的条件,这面旗帜就会换下来?”
“这个……”从重庆赶过来的张平群不好回答,与他同来的陈立廷却道:“大公子,海军真正的问题是不承认三民主义,不奉中山先生为国父,还对常常批判国府。【】”
“**不也是不认吗?”三民主义为何,孔令侃真不太明白,他觉得这还不如纳粹主义。
“**虽然不认,可还是借用了中山先生的名义啊。”陈立廷讨好的笑了笑,“海军从头到脚都不认,李汉盛还说南京政府不是合法政府,因为没有开制宪大会,国家没有宪法……”
陈立廷说着,汽车此时已经到了海军司令部门口。虽说只是打着公司的名义,但站岗的卫兵却是荷枪实弹,卫兵判明这是司令部邀请的客人后,不锈钢自动门缓缓开启。车入大门也不能随便开,每一个拐弯都有卫兵指挥。
“册那!搞的好像真的一样。”孔令侃骂了一句上海国骂,到处是持枪的卫兵,他感觉很不自在。“这里可是美国。”
“……”张平群和陈立廷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大公子的脾性,好在车一停海军的人就从一楼大厅出来欢迎了,为首的是林国赓,海军二把手。
“这位就是孔大公子吧。真是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啊。”林国赓本质是厦门的地头蛇,能盘踞十几年之久,自然对什么人都能敷衍,一见孔令侃他就拍了一记马屁,让孔欣喜不已。
“不敢不敢,林司令谬赞了。”孔令侃丝毫没有刚才在车上那种跋扈气,仿佛变了一个恭顺的后生晚辈,为长者的夸奖而不安。
“哈哈,我不是司令,我只是副司令。”林国赓打了哈哈,说罢又解释道:“李司令官出海了,所以今天只能由我接待诸位。海涵海涵。诸位里面请,外头实在不好说话。”
听闻李汉盛不在,孔令侃看了张平群、陈立廷一眼,可后者对此也不太明白。这次既然来了,那事情就先谈,反正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能谈成功的。
海军司令部一楼大厅正对着一个三米多长的船模,外表为黑色,是一艘战舰。三个人不懂军舰,看看也就看过了。林国赓却道,“这就是海军最新研制的冰制战列舰,这船模也是用冰所造。当然是特制的冰,子弹是打不碎的。”
“冰造的?”这下孔令侃来兴趣了,他原以为海军用冰造战舰是在吹牛,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是,真是冰造的。可以摸摸。”林国赓很认真。他开始也被百万吨级冰制战列舰所震撼,可李孔荣解释完也就莞尔一笑了。战舰材质和动力系统互相矛盾,这种战舰造出来就是个没有动力的人工浮岛,海军要的是航母,浮岛就不要了。
“咦,真是……”孔令侃真伸手去摸,冷的他浑身一抖。
“设计人员还在设计,冰造的战舰,全世界是第一艘,我们还没有经验。”林国赓笑容更掬,他不是第一次向人介绍冰制船模了,新司令部启用不到三天,来的客人记者就不下三十个。他和他们约定,夏天会造一艘更大船模放在外面的水池里,以确定它不会融化。
“打垮日本人就靠它了。”林国赓一边请各位上楼一边狂吹冰制战列舰。可大家在二楼会议室坐下,双方都有些拘谨了。孔令侃一向是孔祥熙的左右手,早前还在香港以中央信托局的名义向外订购军火,现在虽说是在美国读书,其实行政院的事情还是有参与的。张平群则是孔祥熙的秘书,几年前赴德时又与李孔荣相熟,这次他从重庆来正是孔祥熙派来的;陈立廷,也是孔祥熙的秘书、英文秘书。张平群负责大方向,他负责具体事务。
一边是孔令侃、张平群、陈立廷三人,另一边则是林国赓和记录员,其他各处的负责人都不在。拘谨尴尬了好一会儿,还是孔令侃开了口,“林副司令,新中造船好像就要上市了。”
孔令侃一开口张平群就眨了一下眼睛,脸皮也抽动了一下,可他一会就恢复了正常。毕竟是己方有求于人,先开口也是正常的。
“是。这件事情筹备了很久,虽然有不少阻力,但我们在国会和华尔街的朋友也不少,所以定在下个月月底上市。”林国赓道,“大公子既然在美国,到时候请一定来,请带着夫人来。还有张先生、陈先生也一起来,新中公司欢迎诸位朋友。”
一说到上市,气氛就活跃了。孔令侃毕竟是年轻人,他不愿像老头子那样拐弯抹角,只道:“林副司令我就直说了,国内时局艰难,新中造船上市后,大概能借给国府多少钱?”
孔令侃直言不讳,林国赓也不掩饰,他道:“我们估算了一下,大概一千万美元左右吧。还款时间定在华盛顿大规模支援国府时,估计也就在一年左右。”
“一年左右?!”孔令侃动容,张平群也动容,却不清楚是因为借款时间太短动容,还是对一年之后美国将大规模支援国府动容。
“汉盛的判断是这样的。”林国赓道。“今年是选举年,如果日本人不刺激华盛顿,美国人是不会再对华贷款的,但日本人快要撑不住了,撑不住就会自寻死路,美国人不会坐视不管的。十一月如果罗斯福当选,那明年他就会大规模援助英法中三国。那时候国内就不是缺钱了,缺的是物资。”
林国赓之言说的孔令侃点头,张平群道:“林副司令,可美国人到现在都没什么动作啊。”
“法国战败就会有大动静了。”林国赓说的还是李孔荣的分析,“亚洲对美国来说只是小问题,欧洲才是大问题。一旦法国投降,美国人就会坐不住了。”
“一千万美元,一年时间?”张平群不能质疑林国赓的判断,这是李孔荣的预测,李孔荣的预测他是相信的。“这些钱太少太少了,即使明年这个时候美国政府会援助我们,平准基金也撑不到那个时候。平准基金一旦见底,法币就失去信用;法币失去信用,沦陷区民众就不会持有法币;沦陷区民众不持有,到时候这些钱就会在大后方套购物资。财政部下属虽有缉私队,可要是连军队都走私,又怎么拦得住啊?”
张平群忍不住说出了实情,但林国赓毫无所动。他道:“海军现在也是负载累累,也等着卖掉新中造船变现还贷,再就是造航母、造刚才大家看到的那艘战列舰。新中造船上市估计有一亿多美元,但这不是实的,很多是要分出去的,真正落到手里的钱估计不到八千万,借一千给国府不过是暂时挪给国府,不是真有钱借出去的。”
德国改进后的鱼雷把丘吉尔炸死了,但也击沉更多英国商船。在上一次大战的刺激下,全美都在兴建造船厂扩建船坞。在这些造船厂中,新中公司是最出名的,不是因为它规模大,而是因为它造的快。基于此不少财团都希望能斥资收购新中造船,比如亨利·凯撒就开出一亿美元的收购要约,以求拿回历史上本属于他、现在更加庞大的造船集团。虽然新中公司很多人乐意与亨利·凯撒谈判收购,但李孔荣完全反对,公开上市是很早就确定下来的事情,放弃上市就是不守信诺,海军以后别想在资本市场顺利募资。孔令侃几个当然不知道这样的内情,他们只希望海军能挽救平准基金和国民政府财政部。
“如果下半年债券发行顺利,也许可以再借。”林国赓没有完全掐灭希望,他又说出另外一件事。“总而言之这一关肯定是能过去的,这点请庸之先生放心。”
“庸之先生就担心海军一旦发行债券,国府在南洋等地的债券就卖不动了。”张平群道,“当然,行政院也不是要阻止海军发行债券,只是担心债券一旦发行,外汇会更加紧迫。”
“会买国难债券的,恐怕早就买了。不愿意买的,即便家里家财千万,也不愿意买。”林国赓道,“我听说南洋很多人继承了父母的家财,坐拥金山银水可就是不愿意买国难债券。他们担心国府还不了这笔钱。海军出面就不一样了,海军最少可以保他们阖家平安,这点陆军是做不到的,只有海军能做到。”
“林副总司令,海军债券发行之后又能借给国府多少钱呢?”孔令侃不关心海军抢夺资源,他在乎的就是在他的努力下,海军能借多少钱给国府。
“咳咳……”三个人都看着林国赓,期望他嘴里能吐出个数字来,不想他只是轻咳喝茶。
孔令侃错愕,张平群却会意,但他不好自己说,他悄悄在孔令侃耳边说了几句,会意的孔令侃道:“哦。家父素来对海军是有好感的,对李总司令也颇多赞誉,只是碍于局势,眼见海军裁撤无能无力。眼下抗战正进入第二期,苏俄因为苏联自己需要,所以援助越来越少,家父期望海军能鼎力相助,特别是保住平准基金。”
孔令侃是看着林国赓说的,说完停顿了一会才接着道:“只要海军能暂时搁置承认问题,家父认为很多事情还是可以谈的。”
“搁置承认问题?”林国赓笑了,现在和重庆谈不拢原因就在这里。“如何搁置呢?”
“这个……”孔令侃也不知道如何搁置,他看向张平群,张平群接口道:“主要还是悬挂国旗和先总理画像这两件事,命令不命令的,海军孤悬海外,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
“张先生的意思是我们把十八星旗降下来,把青天白日旗升上去?”林国赓道。
“……”张平群想点头又不好点头,他道,“能否这样,靠岸的时候挂青天白日旗,海上就……,呵呵,这个就视情况而定了。做做样子嘛,**还不是也做做样子,他们实际上也不把国府当回事,军队也是不听统帅部命令的。”
“可我们不是**啊。”林国赓放下茶杯说了一句。其实现在的问题就在三个方面:军旗、孙中山画像、再就是国苠党党员,全是虚的东西。
“总可以做做样子吧。”陈立廷也道,“哪怕只给记者拍几张照片也好,中央日报上登一下,国府的面子保住了,庸之先生那边也好谈啊。”
“军旗是不好变的。”林国赓道,“我们一不听重庆命令,二不拿重庆军饷,三不是国苠党党员,挂青天白日旗很不合适。我就说句很通透的话,要是海军同意挂青天白日旗,宋先生那边早就谈的差不多了。你们要是抱这只打算,我感觉真没谈下去的必要。”
“真的不行?”张平群看了孔令侃一眼,追问一句。
“军旗没办法谈,除非国内召开制宪大会,制宪大会订什么旗,以后的海军就挂什么旗。不过海军不少官兵是华侨,很多船是私人的,到时候人员自愿、财产盘点,愿意加入民国海军的就加入民国海军,原属于民国海军的财产就交还给民国海军。”
林国赓重复着以前对宋子文说过的话,孔令侃几个期盼的脸慢慢转阴。可好歹是有心理准备的,孔令侃抽了几口雪茄后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只能用另外一种办法了。”
“大公子请说。”林国赓等着就是孔令侃的办法。
“就不要借款了,干脆这样,大家商量一个合适的价钱,海军把钱给强运公司,强运公司负责把国内滞留的海军官兵送出来。”孔令侃目光闪烁,说出自己的办法。“回国助战的飞机也不要叫海军航空队,改叫美国华侨航空队,样子上受国府指挥,实际可以不受。再就是这件事大家偷偷施行的好,没必要拿到台面上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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