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病还是不见起色吗?”
京师北城的一座宅院中,柴福林忧心忡忡的问双喜,双喜点点头,低头说道:
“大爷每日强让自己多吃,可身子还是消瘦下来,每日吃那膏子的量也越来越大,大爷说,让二爷和三爷这边多操心那几处的事情,他留着精神力气在宫内看守,外面就要让二爷三爷顾着了。”
柴福林叹了口气,闷声说道:
“还要请你这边多照顾了,你的孩子,明年稳中秀才,举人这块,给足了银子上下照应也是差不多的。“
听到柴福林这么说,双喜脸上现出一丝激动,弯腰就跪下磕了几个头,起身还擦了擦眼角,柴福林侧身打开放在桌子上的一个木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银盒子,递给双喜,开口说道:
“这是南洋弄来的膏子,能用两个月,过后你再来取吧!”
双喜接过盒子,躬身说道:
“时候紧,小的这就回宫内了,大爷让小的叮嘱二爷三爷,做事一定要多想,一定要谨慎小心。”
说到这个,柴福林却有点烦躁,摆摆手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四十出头了,大哥总以为我是孩子。”
那边双喜出去,柴福林闷在屋中一会,喊来了几个管事打扮的汉子,开口说道:
“今日是送银子吃食的时候,老爷我不舒服,你们几个去一次,等下去各处支了银子你们自己去吧!”
被喊来的几个人都是躬身听命,出门的时候却被柴福林喊住,又是粗声警告说道:
“不要克扣,老爷我要查账的,谁敢动手脚,老爷我扒了他的皮。”
这几个汉子各个陪笑躬身,开口说道:
“老爷放心就是,小的们晓得利害!”
出了屋子没几步,柴福林的长随小跑着出来了,冲着院子里的听差喊道:
“快准备车马,老爷要去别院,小五,你先去别院和玉娘子说一声,让那边做个预备。”
接了差事的汉子互相交换了下眼色,也不言语,出去院子才有一人挤眉弄眼的说道:
“保定府的玉娘子,啧啧,听说浑身上下的肉都跟白玉似的,冬暖夏凉,又是媚到你骨头里……”
“老爷要赎身,那院子还不卖,最后直接一万一千两银子把那院子买下来了,这不,买来了就腻在那边了。”
“按照往日的习惯,这次又是几天不回来吧!”
“听说是,每次不高兴的时候,就在那边大醉,欢乐几日…...”
说到这里,众人都是停了话头,彼此又是看了一眼,都去内帐房那边支取银子去了,那边柴福林也是吩咐过来了,银子拿出的时候,内帐房两个人还在那边絮叨“没个入息,整日里跟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做善事,就算有金山银山也败坏干净了。”
拿了银子,各自出门,走了一条街,就有那亲密的凑在了一起,彼此对视了眼,都是笑出来,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平日里老爷都是跟着去看,去没想今日却让咱们自己去了。”
“这个老爷不喜欢琐碎事,兄弟你要走的时候,我就劝你等等,你看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还是大哥这边见事情明白,这笔银子扣下多少!?”
“还扣下多少,自然全吞下来。”
“是不是不太好,老爷要是问起来怎么办。”
“咱说发了就是,那些猪狗不如的人,谁还信他们的话,走去南城喝酒去。”
“……就听大哥的,嘿嘿,老爷玩玉娘子,咱们找几个大同扬州的妹子也是好的,咱们也几天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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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四下里有几处地方,本地土著都不往那边去,而且还叮嘱自家亲戚孩子不要过去,即便这样,顺天府还常接到这几处地方的案子。
无非是外地客商来京师,不知道来龙去脉走到那边,结果遭殃了。
南城靠西边,有个大泊子叫做白草海,白草海边上没什么人家,却有一座九玄娘娘庙,庙这边也破败许久了,这边就是京师本地人不敢来的地方之一,也是顺天府接案子最多的地方之一,也是最让人头疼的一处。
这边虽然荒凉,却不是没有人居住,围着那破庙搭着一片草棚,不少人在周围游荡,仔细看这些人的形容打扮,勉强没有到衣不遮体的地步,但也差不多。
在这边的人全是男丁,但却见不到几个有胡子的,各个面色苍白,说话和动作也和寻常男丁不一样。
若是个不知道底细的人来到其中,还以为进了鬼城,非要毛骨悚然不可,可本地人却知道,这边就是无名白的聚集地。
因为种种原因阉割却没有入宫的人们聚集于此,非皇家雇佣阉人那是灭族的大罪过,阉人又是被人歧视的残疾,没有生计,没有退路,他们的日子苦不堪言。
宫内有些宦官还算念旧,经常人派人过去周济下,奈何僧多粥少,而且也不是人人有这等善心,更多的人入宫后,都是尽快和这边划清了联系,再说了,能有身份地位出宫,而且有能力派人周济的宦官,宫内又有几个。
五月初了,京师天气颇为暖和,京师中柴福林的几个听差在琢磨着扣下银子自己快活,城外这九玄娘娘庙周围的无名白们,却蹲坐在周围,四下打量。
有一名年轻士子骑马来到了这边,身后跟着两个骑驴的随从,无名白们都是站起,立刻围了过去。
那年轻士子本来看到这边一处大泊子,想要来品评一二,看看风景,却没想到突然被一帮衣衫褴褛的人围住,各个可怜之极的伸手乞讨,看到这些人不人鬼不鬼,衣衫褴褛的人围过来,吓得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身后两名随从看着势头不对,立刻吆喝着上前驱赶。
无名白们虽然可怜兮兮的模样,一被驱赶就求恳求饶,却丝毫不散去,而且人越聚越多,开始的时候不过围住那名士子,后来连那两名随从都被团团围住。
本来那士子也是大声呵斥,甚至扬起马鞭抽打,可过来的无名白越来越多,听着尖细的声音,看着阴阳不分的面孔,好像被鬼怪包围一样,数量又是逐渐增多,这士子也是胆怯几分,套出一把铜钱撒了下去。
本来以为得了钱财,下面的人就会散去,没想到这些人聚的更多,嘴上喊谢,却还是要个不停。
有一就有二,一把把铜钱丢下去,人越来越多,根本不见散去,再丢手里就只剩下银子了,下面的无名白手都有抓到衣衫的,那士子终于急了,想要不管不顾的打马冲开这片地方,却没想到连缰绳都被下面的人扯住。
越凑越近,不用等他掏钱了,有人直接伸手去他皮囊中抓,后面两个随从都是急了,在那里大声呼喊。
但看到对方人多始终,只是口口声声喊着要找官府,不敢动手,不过无名白们的动作却打了起来,直接伸手拽人拉扯,这时这士子和随从才知道不好,想要掏出随身的武器,却来不及了。
无名白们一拥而上,把人拽下来直接打昏,将身上的财物搜刮一空,然后把三个昏迷的人丢到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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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看着光鲜,没想到却是这般穷货,身上一共才二百两不到,陈皮,你安排几个年纪小的去买些酒肉回来,再安排人把马卖了,找个人盯着,别让他们私下贪了钱!”
九玄娘娘庙中,一些身材壮实的无名白聚在一起,一名最壮实的粗声说道,边上几个嘿嘿笑着说道:
“好不容易来了肥羊,今日一定吃喝痛快,那边的接济小半个月没有送来了,还让不让人活!”
为首那壮实无名白呸了一声,开口说道:
“补进宫里的总是挑那些老实巴交的,在外面却断了钱粮,这日子怎么过。”
“唉,从前吃个馊了的饼子都欢喜几天,现在粗粮馒首都咽不下去……”
“说这晦气话作甚,咱们这样的处境,有钱了不快活快活,难道就这么捱苦送死。”
有人说话,被那壮实首领骂了回去,边上又有人说道:
“大哥,今日这活也最多三百两,大伙分分也吃不了几天,现在城内城外的人都精了,谁还敢来这边。”
那壮实首领脸色阴沉了半响,最后狠狠一拍大腿,恶狠狠的说道:
“没上门的,咱们出去做买卖,把那些家什挖出来,放在手里也是壮胆,别人能做的,咱们为啥做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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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伴伴,王通奏折上说的这些地名让朕糊涂,去御马监传个知兵的过来解说一二吧!”
万历皇帝在一张地图面前,看的虽然仔细,却明显是没看明白的模样,张诚在边上躬身谏言道:
“万岁爷,去御马监调人问询,说不准就会被传的沸沸扬扬,那边本就是不方便提的…..何况还要从南边调动,依奴婢看,天津卫如今是金花银收取之地,不能轻忽,王通所奏的也是得当……”
万历皇帝拍了下手,摇头笑着说道:
“王通和旁人不一样,好好富贵不享受,整日里却想着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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