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庐山阔论

　　英雄坐定飞崖坠，万物消沉曲屏山。

　　梅凝话别了二人，飞步直上，奔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到了山腰。

　　其时正值夏日，日暮黄昏，清风吹拂，夕阳垂丽，前面不远之处建了一座亭台，亭中一人盘膝而坐，青发披肩，眼望千山，甚是悠闲，怡然自得。

　　梅凝定睛一看，只见这人三十四五岁的年纪，骨骼健壮，威武雄猛，但身上却有一股文人之气。

　　梅凝走过去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听到那人轻松的呼吸声，平静而均匀，似与天地融为一体，浑身笼罩一种霸气，但又显得极为和蔼亲近。

　　过了良久，那人才发现梅凝静静地站在自己的后边，转过头细细打量梅凝，却不带丝毫惊讶之色，好像一直就认识梅凝一样。

　　梅凝见这人面貌英俊，浑身都有一种让人看见就会臣服的气质，心里暗道：“放眼观望天下，还有谁能有这种气质，莫非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岳飞岳将军？若不是的话，这人定不是寻常人物。”

　　梅凝仔细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人，突然拱手恭恭敬敬地说道：“梅凝拜见岳将军，没想到能在这里一赌将军的神威，梅凝万分激动。”

　　其实，岳飞早在建炎三年（1129）就已经拜帅驻守黄河之南，防止金军渡江南下。建炎四年（1130年）金军拔离速所部追击隆祐太后至江西，占领江西大部分州军后，又移兵攻潭州（今湖南长沙一带）。岳飞急忙率部转战潭州。天会八年正月，金人包围了潭州（今湖南长沙），岳飞与湖南帅臣向子湮与宗室赵聿之率众固守。二月初二，城破，子湮率官吏而逃，赵聿之自杀。金兵在潭州剽掠六日，屠城北归。潭州是金人入侵以来所攻占的最南端的大城市。

　　金天会八年十月，挞懒攻陷楚州（今江苏淮安），秦桧与妻王氏等自军中趋涟水军（今江苏），被岳飞所救。十一月初，航海至行在越州（今浙江绍兴），向高宗皇帝自称杀金人监己者，夺舟来归。

　　绍兴九年（1138年），秦桧第二次拜相，开始着手宋金议和谈判，岳飞对于这种屈辱的议和愤恨不止，一怒之下竟然献出帅印，辞官归隐庐山，不过数月，高宗皇帝又下旨再次为岳飞拜帅，令他统领南宋所有军马，挥军北伐。

　　所以梅凝此时只称岳飞为岳将军。

　　梅凝说这句话也是想猜测一下这人的真实身份，其实心里并没有十分把握可以肯定这人就是岳飞，只听这人面色稍变，又立刻恢复平静，缓缓站起身来，恭敬地还了一礼，说道：“公子不必多礼，岳某乃山野粗人，何德受此礼遇？如今辞官归隐，何为将军的称号？”

　　梅凝一听，顿时大喜，心道：“这人果然是岳飞，难怪有这种王者霸气。”

　　当下说道：“素闻岳将军胆识过人，而且又平近待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梅凝，靖康二年户部尚书梅执礼梅大人之友，久闻岳将军忠心报国，仁义爱民，英名远播，梅凝特来拜访。”

　　岳飞笑道：“原来是梅公的好友，久仰久仰，岳某乃一介武夫，何能之有？承蒙恩师教导有方，朋友们看得起，才有今日大展宏图的机会。”

　　梅凝听他尊称梅公，满身功德却又如此谦虚，丝毫不摆官家威风，心下暗暗敬佩，亲近之心大起，道：“岳将军大仁大义，梅凝如雷贯耳，不瞒将军，今日前来打扰实有要事要与将军商议，不知岳将军意下如何？”

　　岳飞面色一变，又立刻被一层微笑盖过，说道：“此地不宜议事，我们去峰顶。”

　　梅凝道：“那再好不过。”侧身让开路，道：“将军请！”

　　岳飞还了一礼道：“梅义士请随我上山。”

　　梅凝静静地跟在岳飞的后面，心里却在想：“岳将军遇事冷静，处事不惊，不急不躁，心胸又如此宽广，真乃豪侠之士，今日得此一见，此生无憾也。”

　　一路之上，岳飞指点庐山上的奇景，谈论赏景心德，心中丝毫不为梅凝刚才所说的要事干扰。

　　梅凝游目观望庐山各处景色，兴致大起，只听岳飞说道：“庐山之势，南踞长江，东瞰鄱阳，环山带溪，乔松错落，山上奇峰九十九座，钟灵敏秀，高以汉阳峰为首，五老峰为奇；僧寺数十座，天池寺最为壮观。盖庐山之势，犁头尖居中而少逊，栖贤寺实中处焉；五老左突，下即白鹿洞；右峙者，乃鹤鸣峰也，众峰以汉阳峰称绝。”

　　梅凝问道：“岳将军，难道此峰便是你刚才说的汉阳峰吗？”

　　岳飞点头道：“正是。”

　　二人行至汉阳峰顶，夕阳西下，云雾泛红，在山腰间翻翻滚滚，来回飘荡，宛若天上云海。

　　梅凝站在峰顶，放眼四望群山，只见彩云锦绣，岩石飞突，平履如砥，四处绝壁，云深雾锁，险如云端，恍若仙境。顶侧矛阁方丈，优雅出尘，阁外修竹数竿，沿拂群峰而上，与山花霜叶映配峰际。

　　二人站在崖边，如登楼眺瀑，一缕垂垂，鄱湖一点，正当窗牖。

　　岳飞指着一峰说道：“庐山有五峰最为出名，那就是铁船峰，汉阳峰，桃花峰，鹤鸣峰和双剑峰，这座山峰就是双剑峰，四壁万仞，喷雪奔雷，腾空震荡，远观如双剑崭劈众锋之间，有芙蓉插天之态，双剑一峰，直山头之圆阜。”

　　梅凝道：“庐山真乃人间仙境，若得在此怡养天年，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岳飞眼看四方，看了一会儿又说道：“汉阳之颠，南瞰鄱湖，水天浩荡，东瞻湖口，西盼建昌，潭州，无不俯首失恃；惟有北面桃花峰，铮铮比肩，昂然逼汉，此其最矣。此颠风高水绝，寂无居者，虽有佳景，却无心人，徒然虚名。”

　　梅凝听出岳飞话中的弦外之音，心里一震，立即说道：“此颠虽高，佳景虽绝，但苍天在上，万物臣服，群山袭袭，各有独绝，惟此山有渺群山而仰苍天之势，乃群山独秀。”

　　岳飞心里一惊，随即笑道：“梅义士乃武林之中罕见的奇才，不但武功精绝，而且见识也如此卓越出众，前途不可估量啊！”

　　梅凝听到岳飞如此称赞自己，心里大为高兴，觉得与岳飞又多了几分亲近，笑道：“岳将军太夸奖梅凝了，梅凝受之有愧。”

　　岳飞昂然道：“没想到武林中竟还有梅义士这样的人，真是苍生有幸！”忽然正色说道：“梅义士，你刚才在山下说有要事相告，现在可否说给岳某听一听？”

　　梅凝从怀里取出当初吴林交给自己的密信交给了岳飞，说道：“岳将军请过目。”

　　岳飞接过密信一看，顿时面如金纸，脸色凝重，瞬间又浮满闲容，心里虽然知道必是重要的物事，但还是问了一句，道：“这是什么？”

　　当下梅凝便把半月多前在林中遇到吴林被黑衣剑阵围攻的情形一一告诉了岳飞，岳飞看完密信，面色又大变，说道：“我何曾不知道是秦桧的阴谋，秦桧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从几千里外的金国安然归来，而且还带了家眷，没想到他真的是金国安排的皇上身边的奸细，上次去金国，金兀术说他给我们大宋下了一颗死棋，没想到这颗死棋还真是秦桧，我早应该猜到是他在朝中作梗流放主战派的王公大臣。”

　　此事早在梅凝意料之中，梅凝见岳飞面色改变，却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平静，丝毫没有心浮急躁的表情，而是极为冷静，心里不由得暗暗敬佩，心道：“岳将军果然是人中之龙，名不虚传，岳将军的才能和胸襟只怕远远超过了世上的传名，就算韩世忠也不过如此。”当下又道：“岳将军，梅凝还有一件事，岳将军可否听闻江湖上突然出现了大批武艺高强，训练有素的黑衣死士？不管是黒道还是白道，就连朝廷管辖的镖局以及朝廷命官，这些黑衣死士一点也不买他们的帐，他们专杀抗金义士，合并中小门派，瓦解抗金力量，好像要一统江湖，这些黑衣死士里面还有很多武艺极高的金国武士，中原武林纷争怎么会有金国武士加入呢？而且连突合速，夏金吾这些金国将领也在其中，送这封信的吴林就是被他们拦途追杀，途中遇到了我才被我救下。”

　　岳飞关切地问道：“吴林呢？他怎么样？”

　　梅凝道：“吴林...我也不清楚，我猜多半...”想起上次在北固山江岸遇到突合速的围攻之事，只怕吴林已被他们抓住，如今就算没死，却也被折磨得跟死人差不多了，心里暗暗后悔，当初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让吴林独自离去。

　　岳飞道：“江湖中真的有这批黑衣死士出现？突合速和夏金吾也在其中？”

　　梅凝点了点头，说道：“半月前，我还得知秦桧与金国武士密谋下月十五准备在镇江东南的青龙镇以抗金为名举办江南大会，企图笼络江湖义士，清除异己，浙江梅剑门的柳掌门，神拳门的夏老拳师不忍屈辱，一夜之间便被灭门，才短短半月，江湖中便离奇地消失了几十个门派，江湖上人人震惊。”

　　岳飞面色凝重，说道：“秦桧如此丧心病狂，在江湖上大开杀戒，只怕是给金国南侵做准备，皇上无心抗金，而中原豪杰却个个都是视死如归的义士，必然会给金国南侵造成阻碍。秦桧在朝中力主求和，多次与我发生争执，在皇上面前屡进谗言来诬陷我，想削去我的兵权，若不是我治军严厉，没有被他抓住把柄，岳某早就人头落地了，如今他还没有扳倒我，但欲加有罪，何患无辞？我多半也难逃一劫。”

　　梅凝听此，心中大为难过，若是岳飞将军也被秦桧害了，金军大举南侵，大宋可真的就要灭亡了，当下愤愤地道：“秦桧这人如此奸恶，将军今天有了这封密信何不上奏皇上治秦桧通敌卖国之罪？”

　　岳飞叹道：“秦桧在朝中一手遮天，极得皇上信任，再说满朝文武大多是他的心腹，皇上又重文轻武，想扳倒他谈何容易？若不成我等连同这密信中的所有主战派官员都得人头落地，到时金军南侵，大宋就非灭亡不可了。”

　　梅凝听得暗暗心惊，愤愤地道：“朝廷的事情我真弄不明白，大奸大恶之人却得掌握大权，而如岳将军这等仁义爱民，忠君为国的英雄豪杰却被流放边关，忍辱负重，这还是什么世道？”

　　正是：“奸相一手揽大权，豪杰忠臣流边关。”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