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桓之跟随阮鑫再次进入皇城,见到郑贵妃,这位刚刚失去了丈夫的中老年妇女就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季大人,你终于来了,本宫等候你多时了。”郑贵妃见季桓之进来,立刻吩咐人重新沏茶,因为之前准备的茶水已经等凉了。
季桓之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因此更能够肯定,郑贵妃现在的确很需要自己的帮助。但他仍明知故问:“娘娘百忙之中抽空召见下臣,所为何事?”
“怎么,阮公公难道没和你讲吗?”
阮鑫在一旁道:“讲是讲了,就是不怎么细致,所以才请季大人面见贵妃娘娘,请娘娘当面向季大人说清楚。”
季桓之点点头。
“行吧——阮公公,您先回去忙您的吧。”郑贵妃重新坐回椅子里,右手往扶手上一搭,这就是典型的准备商讨事情的架势。
“得嘞,反正人我也带来了,咱家先行告退。”
待阮鑫退出门外,宫娥将门虚掩,季桓之方才落座。
等屋里只剩下两人,季桓之直奔主题,问郑贵妃:“娘娘有什么打算?”
“打算?还能有什么打算?”郑贵妃神情落寞地说道:“争了几十年,到头来仍旧是一场空。我只想安安稳稳过完剩下的日子,前提是那帮称我为妖女的大臣们不要再找我的麻烦。”
季桓之明白,这番话不过是违心的随口一说,他问郑贵妃:“娘娘甘心吗?”
“不甘心,”郑贵妃脸上阴狠的神情一闪而过,接着又道:“可又能怎样?”
“至少,要维持现有的地位吧。”季桓之建议:“只要娘娘还有着先帝贵妃的身份,没人会把您怎么样的。”
“说的不错,可如果那些东林党人铁了心要报复——哼——”郑贵妃似乎都被气笑了:“我真是搞不懂,我到底做过什么了,值得他们报复?”
东林党,就是一帮有着精神洁癖的精致利己主义者。人家贵妃,想给自己的儿子争取一些东西,本就是身为人母的人之常情,可在东林党看来,就是觊觎皇位,罪大恶极。
而且东林党人,有一种畸形心理,好像这皇帝,就应该属于他们东林党人的,别人接触到皇帝,那就是奸佞小人献媚,而东林党人给新皇帝舔脚趾头,那也是正义的。
单说利用京察所进行的党争,谁都知道,能经常接触皇帝,就会有一步登天的可能,别人靠实干,东林党人靠投机。别人升职、立功封赠,东林党人就成了酸葡萄,气爆了鼓。而东林党人最得意、最爱说的,就是他们某某东林党人做过什么大官。他们就跟一群护食的狗一样,似乎那些官位,天生就是东林党人的,只有他们东林党人才配做大官,你要是做了官,他们就疯狂咬你。
而季桓之保持着冷静,经过一番熟虑,方才重新开口:“东林党的确是一帮斤斤计较的‘道德楷模’、擅长欺负孤儿寡母‘国之栋梁’,他们尽管厉害,也总不可能天天待在宫里头吧?”
“季大人的意思是……”
“就眼下来说,主导宫闱的,不还是贵妃娘娘您吗?”
郑贵妃豁然开朗,随后又若有所思。很快她就明白了,想要保持现有的地位,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和新君搞好关系,毕竟皇帝待在宫里的时间,肯定要比与大臣们在一起的时间长。
季桓之问:“新君有什么爱好吗?或者说他平时喜欢什么?”
郑贵妃想了想,旋即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他喜欢美人。”
朱常洛还在当太子的时候,由于一直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下,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哪天被废了,因此就将生活的压力成功转移到了性欲上。身为太子,就有十个后妃(现在是九个,被他打死了一个)。
“他喜欢美人,那就给他美人。”季桓之也没出什么好主意,他给郑贵妃提议的方法,正是人际交往中最常用也往往是最有效的办法:送礼。
而且这个送礼还是有章可循的。
宫廷之内,从皇帝、到皇后、妃子、皇子、公主、皇孙等,都要按照级别,分配不同数量的太监和宫女,用来伺候那些大大小小的主子。朱常洛从太子到皇帝,所配备的太监和宫女的数量,绝对是不一样的。登基做了皇帝,肯定要增加太监和宫女的数量。因此,作为后宫的主人,郑贵妃有着最好的机会,来做这个顺水人情。
季桓之说:“皇上喜欢什么样类型的美人,就给他挑什么样的美人,宫里如果没有,就到民间高价买来,总之一定要让他足够满意。”
皇上喜欢什么样类型的美人,就给他挑什么样的美人。对于美人,朱常洛是来者不拒的,不管什么类型的美人,他都喜欢,不然也不会讨十个老婆了。
郑贵妃心里有了底,立刻叫来内侍崔文升,问他:“新皇宫中宫娥还有多少缺额?”
崔文升最近正好在负责这项任务,稍加计算就回答:“回娘娘,还有八个缺额。”
郑贵妃吩咐道:“立刻补齐,一定要遴选姿色身材都上佳的,一起给皇帝送去。”打发走了崔文升,郑贵妃又回头问季桓之:“这样就可以了吗?”
季桓之说:“先就这样吧,总之皇帝他缺什么就给他什么,想要什么就送他什么,一定要让他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只要他高兴、他开心,就不会一直‘记挂’着过去的那些事,娘娘您的地位就能够稳固如初,和先帝在位时没什么两样。”
郑贵妃叹口气道:“但愿如此吧。”
其实有些人是真的很容易满足,只要他缺什么就给他什么,想要什么就送他什么,他就一定能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不会一直“记挂”着过去的那些事。朱常洛就是这样的人。过去,他缺的是安全感,如今当上了皇帝,安全感有了;现在,他缺的是满足感,收到了八位绝色美女,满足感也有了;而接下来,他所缺少的东西,恐怕就没有人能弥补给他了,因为他缺少的是寿命。
今有公交洁醉生梦死高潮八回,古有泰昌帝龙精虎猛一夜七次(或者更多)。史书记载:“是夜,连幸数人,圣容顿减。”所以说,男人的减肥方法真的很多,床上运动就是一种,而女人就得靠往死饿,所以说,性别平等,田园女权任重而道远。
朱常洛体质本来就差,又与美女淫乐,身体渐渐垮下来。即位仅十几天,就因酒色过度,卧床不起了。次日,也就是八月十一日的万寿节,也取消了庆典。
而内阁首辅方从哲一早刚来到朝房,内廷就送来了一道紧急公函。说是皇帝有病乱投医,昨天竟擅自斥退太医院医官,而请内侍崔文升给他看病。崔文升开了一个方子,皇帝吃后大泻不止,一夜之间如厕三四十次,现已昏迷不醒,急请内阁处置。
当方从哲带着阁臣们赶到太和门时,内廷已经乱成了一团,皇帝昏迷不醒,太医们束手无策。
天近中午了,几位御医才从宫中出来。领班的御医已经七十多岁了,平日与方从哲交往很深,一见面就压低了声音说:“上头的病不妙。”
方从哲有些疑惑:“刚刚四十出头,怎会病成这个样子。”
老太医摇了摇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上精损过重,所以太医们一向使用固精建中之类的药物。这类药物本是慢工,岂能神仙一把抓?皇上埋怨服之无效,而滥用泻药,以致我们数月调治之功毁于一旦。”
方从哲脱口问道:“莫非不好办了?”
老太医叹了口气说:“如果不再乱用庸医,只以充血生精之药调理,还是有望的,只怕……”
方从哲赶紧说:“我当进宫劝谏,请皇上按太医院的医案调养。”送走老太医,已经过了午时,方从哲匆匆用了一点午餐,正准备写劝谏皇帝相信太医院的札子,却听到太和门里一迭声的传呼:“皇上急召首辅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