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想起当初他和云珠去玉堂拜访宋家人时的情景,那时候李氏那么的嫌弃他,甚至不惜让云珠和他断绝来往。后来安顿好云珠母女后,他还私下里专门去找过李氏,还没李氏在脖子上抓了一爪。
这些年过去了,平安从没向云珠提起过当年的事。他也几乎快要忘记,直到宋小满的出现,对于往事也渐渐的浮现了出来。
平安把小西交给了奶娘。这边沏好了茶,招待宋小满。
宋小满才坐下,张口就来:“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想承认你是我姐夫。”
平安一开始就被呛,不过他也没反驳,而是笑眯眯的问道:“我哪里没做好?”
“很多方面。”小满见平安态度随和,也没那么多的惧怕,张口就来:“首先你这长相就配不上我姐。高大不说,还一脸的凶相,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姐找了个流氓呢。其次就是半点本事也没有,你们家不就是靠着我姐才发达起来的么?”小满说着,打量了下屋子,虽然比去以前在村里的那处好了不少,但也称不上舒坦,曼声道:“虽然也称不上发达。你一个吃软饭的窝囊废,凭什么和我姐在一起?”
平安听着小满的指责并不动怒,心想小满能这样的说他,说明这个小舅子心里其实还是很惦记他姐姐的,生怕他姐姐受委屈。
“我这样说虽然直接了点,但就是事实。我不喜欢你!”小满直接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啊,收到你的教训了。不好的地方我会慢慢的改正。争取做一个能让你们觉得我配得上她的人。你姐姐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有时候说话会无意间伤了人,你别挂在心上吧。如今她也忙,好些事情是顾不过来的。”
小满一怔,心想这人还真不生气呀。哼,窝囊废就是窝囊废,戳到他的痛处了吧,亏他还沉得住气,真是厚脸皮!
“你希望我回去怎么和娘说?”
“没必要隐瞒吧,她老人家迟早都会晓得。”
“倒也是。不过虽然你有那么多令人讨厌的地方,可出人意料的是你是个直爽的人啊。这一点倒没那么讨厌。”
“嗯,我是厚脸皮嘛。”
似乎和这个人交谈也没那么困难,渐渐的,两人也就说开了。
云珠在教女儿擀烧麦皮,那边屋里的笑声传了出来,让她有些意外,心道也不知说了什么事,笑得这样开心。这两人竟然能谈到一起,实在让人觉得意外。不过对于平安来说,没有办不到的事。
“娘,您看这样好不好看?”田田努力的擀好了一张面皮,填了些馅儿进去,努力的包住了,褶子拧在了一起,虽然还有些杂乱,不过已经有个样子了。
“嗯,还不错,就是得注意褶子的大小要一致!”
这天晚上,家里的晚饭就变成了吃烧麦。面皮大多是田田擀的,云珠调的馅料,不过最寻常的白菜猪肉馅。等到出笼屉时,冒着白烟。看上去很是诱人。云珠又给调了姜醋味的蘸碟。
第二日,小满去了一趟五味饭馆,他想看看饭馆里的生意怎样。没想到比他预想的还要火爆,平安也在帮忙,饭点的时候,还会显得有些人手不够。自然就没人来招呼小满了。
等到平安和云珠出门时的空档,小满就暗地里向张福打听平安平时都做些什么,当他听到平安曾跟着武威将军上过战场,后来还被皇上接见过,在他心中窝囊废的姐夫来了个天翻地覆的转变。暗惊,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从此他看平安的眼神里就多了一份敬意。
又过了一日,小满准备回玉堂了。云珠可没闲工夫去送他。倒是平安帮小满雇好了车子,又给了他一笔钱,和他说:“这钱你拿去做个什么小本买卖吧。再给岳母买点滋补身体的东西。我们也忙顾不上了。”
“是,是!”小满握着那张银票,觉得火一般的滚烫。
总算是打发走了宋小满,平安也松了一口气,暗道这小子回去不会在岳母跟前乱说话吧。他可是尽了力了。
夜里,云珠依偎在平安怀里说了一事。
“我听小满和我说起过,说当年你还这回去找过去娘,想说服她,让我们母女搬回去住。我娘不高兴,还抓你来着。这事你怎么没和我提过呀。”
平安心道,这宋小满怎么什么也说呀,都过去了多久还提它干嘛。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再说怕你担心呀。”
“你这人还真是的,受了委屈也不肯开口。果真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么?”云珠嘟哝着。她只要一想起平安曾经为了她受了不少的委屈,心里就难过。
“我没想那么多,就是怕你担心。再说我当初立马和你说你,你又预备怎样呢?”
云珠想也不想,道:“当然是上门去讨个说法呀,我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人。”
“所以呢,事情不能再继续恶化了。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这世上你最亲的人啊,不可能一辈子不来往的。我不能让你孤零零的,连个可以走动的亲戚都没有。”
云珠听着他的话,心里一阵阵的酸疼,往平安的怀里蹭了蹭。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遇上这样一位丈夫,对云珠来说是一辈子的荣幸。
“等到天气凉快些,没有那么多的暴雨了。我就回青塘去,找了青山准备修园子。这些天我琢磨了下,也画了个草图,明天给你看看。要怎么调整你告诉我。”
“劳你费心了。”
“自家住的房子,肯定得多费些心思。”
一时帐子里安静极了,只有彼此的呼吸可闻。
过了一阵,云珠才悠悠的问了句:“平安,你喜欢我吧?”
“喜欢,当然喜欢。干嘛突然提这个?”
云珠想起当初是她主动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脸有些微微的发热,娇嗔道:“你从来没和我说过呀。”
“我怎么记得自己是说过的,你自己忘了吧?”
“没有,你肯定没说。”
“哈,有什么要紧的。我现在就说。”平安紧紧的握着云珠的手,满是柔情道:“宋云珠,我很喜欢你。”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这个嘛,好像记不大清楚了。”这种心情到底是何时才有的,他自己也答不上来。只是记得那时候云珠带着田田住在他家附近,母女俩过着很艰难。他们是邻居,相互帮助下是应该的。他是两家唯一的男人,自然也得多担待些。这份情愫什么时候萌芽的,平安也不记得了。
第二天,平安果然把图纸给云珠看。他画得不是很详细,每一处都要细细说明,云珠才能领会。
看罢她点头说:“还行,就按照你想的去修。”
“那好,你没意见了我就找青山他们商量去。”
夫妻俩计议了一回,朱兴突然来了。还带了好些小孩子的玩具过来。小西最喜欢这个叔叔了,因为每次朱兴来都会给小西捎东西。
“宋掌柜今天没去店里么?”
云珠笑道:“这就要走了。平安在了,你们慢慢聊,我就不陪了。”
朱兴含笑道:“您请自便。”
平安见小西围着朱兴转,有些吃醋,硬生生的说道:“你来干嘛,有事啊?”
“哈,我就不能来看看侄儿?”
“生意怎样啊?”
“托你们的福,还不错。再向你们报个喜,虎头他过了院试了。”
平安喜道:“哟,这么说你们朱家出了个秀才,他才多大,就是秀才了,真是能干!准备什么时候摆酒庆贺呀?”
朱兴道:“不,没打算摆酒的。等到他以后中了举,或是成亲再说吧。你们对虎头一直很关照,所以想告诉你们一声,也让你们喜欢喜欢的。这小子走不开,不然该他亲自来道谢。”
平安道:“这是件大事啊,朱大哥这一辈子辛劳都值得。”
“可不就盼着这臭小子有点出息,不然我们也不会离开青塘了。”现在朱兴对离开青塘已经没有怨言,甚至觉得是件庆幸的事,正是离开了青塘,他才有了现在的天地。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冯家的支持。
后来田田知道了此事,也暗暗的为虎头感到高兴。她还曾偷偷的写了一封信,表示对虎头的祝贺,还让阿红帮忙把这封悄悄的交给了虎头。
对于这俩私下的来往,两家大人都不知晓。
转眼又过了一月有余,宋家人再次出现在冯家的院子里。宋小满,还有他母亲。
李氏原本对这门亲事是不承认的,不过小满告诉她平安现在的处境时,她立马阴转晴,欢喜道:“没想到你姐还真有眼光,没有看走眼。你这么说我就呆不住了,走,我们去瞧瞧你姐姐,我还想抱抱我那外孙。”
母子俩便又坐了驮轿,来到了成县。
冯老娘是个器量大的人,不计前嫌,依旧满腔热情的招呼了李氏。
“亲家母一路辛苦,既然来了,就好好的在我们这里住一阵子,我带你四处逛逛。”
李氏不似以前那边挑剔,笑道:“好啊,有劳姐姐了。”
等到云珠回来时,看见了李氏和小满,还有些诧异。不过她的态度依旧有些冷冰冰。李氏知道女儿心里有些嫉恨她,就是因为当初她没有应承这件亲事的关系,如今倒也不大在意。不过却对平安分外的热情,拉着平安,一口一个“好女婿”的喊着,倒把平安弄得不好意思。
田田对这个姥姥有芥蒂,不想和她亲近,但小西是特天真烂漫的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得,倒乐意让李氏抱,可把李氏高兴得,脸上的褶子已经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你现在还怪我这个当娘的,是不?当初那情景我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倒是你,性子那么倔。”
云珠如今学会了沉默,也不会和李氏顶嘴了。
“我还不是心疼你。你说你一直就没让人省心过。当初被何家赶出来也是,我一想到这事心口就疼。你受的委屈,吃的苦,难道我不晓得么?好在你如今苦尽甘来了,也是你的福气!”
云珠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了:“要是我现在过得不好,你还会再来看我吗?”
“好不好你都是我女儿啊。”
这让云珠没话说。
李氏便和云珠拉起了家常。
“你兄弟也老大不小了,以前让他念书,他也念不进去,还指望着能有个好前程,看样子是没希望了。二十来岁的人了,也还没成家。想起这事我日夜都不心安,你说这样下去,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啊。”
“娶不娶得起老婆,不是他自己的事么?”
“哎,话不能这样说呀。你是他姐姐,当然该关心一下。”
云珠暗道,她要怎么关心。本来就没住在一起,一直没有来往的。她和这个弟弟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再有她也不可能现做媒人帮小满说门亲事。再说身边也没那么合适的人。
“所以你们多多帮下他。听说你们发达了,不如拿笔钱给我们,给我们买处宅子,我们也就不回玉堂。以后住在一起有个照应,成不成?”
云珠听了觉得刺耳,他们现实的钱不是云珠炒菜挣来的,就是平安拿命换来的,哪里有那么容易。她拉了脸说:“平安给了小满一笔钱,我都晓得。我也不会再给了。他要怎么过,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你当姐姐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弟成不了家吧?”
“当真如此,那也是他自己没本事!你也不必再说,我们的钱也不是刮大风吹来的,没有那么多坐享其成的好事。”
李氏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很不好看。她知道女儿到如今心里还嫉恨他们。可这些已经是挽救不了的。又嗔怪云珠冷面冷心,是个无情的人,做事太决绝。
云珠心里却明镜似的,她是和娘家人没什么感情。再说这钱本来就不该轻易拿出去,宋小满和李氏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清楚的。这些人只要满足过一次,以后就耐定他们了。好逸恶劳,再也不肯自己动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