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对自己也没有信心了,后来连带着不想看大夫,药也懒怠吃。
何知良对于这样一位病西施也早就失去了兴致,除了忙公务之外,剩下的就是花天酒地。对郭氏根本就不闻不问,对田田也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
田田的突然回来,竟然唤起了郭氏一直隐匿于心中的母爱,她对田田的关心和爱护无微不至。也正是来自于她的这点温暖让田田对何家还有一丝的眷恋,她不敢想要是郭氏真的走了该怎么办。
谢老夫人当初对娶郭氏费尽了心思,不惜设个圈套让儿子把宋云珠给赶出门。哪知郭氏娶回来后不仅不能生育,还是个病秧子,要不是郭家老爷对何知良的仕途有帮助,她只怕早就不待见这个儿媳了。
她并没有如苏嬷嬷所愿去追查到底是谁在背后嚼舌根,走漏了她相中了张家小姐的事,也不像以前那样对郭氏不管不问,反而每天都要带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的探望郭氏。有时候一天得来回折腾三四次。
底下的人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谢老夫人这样做的用意,曾有良知的,暗自抱怨过“老夫人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
田田又是何等聪慧的孩子,她哪不知谢老夫人的用意。她也大着胆子去找谢老夫人理论。
“阿奶,少奶奶她现在病着,经不起那些折腾了。您就体谅她一下,让她安心养病吧。您要真是怜惜她,不如就带两个丫鬟安安静静的去吧,何必闹得满宅都知道?”
谢老夫人这下可是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气,对这个孙女左右看不顺眼,厉声斥责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的不是?什么叫尊老爱幼,什么叫孝顺?都是那个贱/人会教,我看从今以后你也别去见那个贱/人了!”
“我娘才不是什么贱/人!我都晓得,当初您就是想把娘和我从这个家里给赶出去,才往我娘身上泼脏水。当时我恨极了您,现在想来我还得感谢你,赶得好,我娘离开这个家照样也能好好的生活下去。冯阿奶才不会像您这样……”恶毒两个字田田还是不敢说出口。
谢老夫人从做女孩儿起,从未有人对她如此放肆。气得脸色都青了,苏嬷嬷见状,忙出声训斥田田:“没教养!休得对老夫人这般无礼!”
田田扭过头,看向了别处,坚持不承认自己有错。
谢老夫人嗤笑了一声,慢腾腾的说道:“既然那个贱/人带坏了你,我自有办法将你重新教养好。给你寻四个教养嬷嬷,再请个女先生。以后你哪里也不许去,给我乖乖的呆在家里。要是敢违逆我的意思,教养嬷嬷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饶过你的。”
也就是说谢老夫人派了更多的人把田田给监管起来了,以后再想要见上母亲一面知怕更是难上加难。她自然不肯依,她咬着嘴唇思量好了一会儿,却和谢老夫人道:“要我照着阿奶说的办也行,只是阿奶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哼,一个小屁孩也来给我讲条件!”谢老夫人气个半死。
雅竹在一旁看着,心下却很是着急,她赶紧插了句嘴:“老夫人何不听一下小姐到底要说什么事。”
谢老夫人睨了田田一眼,虽未开口,但那意思是愿意听田田说的。
田田道:“我可以不轻易出门,但是阿奶也得答应我,不要再去折腾少奶奶了。她病得那么厉害,经得起几番折腾?就让她安心养病吧。阿奶就是要关心,带两个丫鬟就过去了,何必再摆那些架势。您这么做不是……”
谢老夫人有些意外,田田竟然为了郭氏能做这番让步,原本以为她会哭着撒泼打滚不答应的,她看了田田一眼,什么也没说。
田田便欠了身子退下去了,环佩虽然在门外服侍,不过里面的动静她可是一清二楚。她着实的替田田捏了一把汗。
田田慢悠悠的回到了屋子里,她想到刚才说的那番话,表明以后就没什么机会和母亲相见了,她突然有些后悔,不过又想到这样做很可能会让郭氏能安心的养病,说不定寿命还能长一些,心中又有些释然。毕竟母亲挨得近,她出不了门也可以派身边的人出去打听母亲的情况,也不是很要紧。
环佩在跟前道:“小姐,您也真是胆大,竟然敢顶撞老夫人。难怪不得老夫人那么生气。这种情况下,小姐都还敢和老夫人谈条件,小姐是真的不怕老夫人么?”
田田道:“我怎么会不害怕。不过想着或许少奶奶会因为这个能多活一些日子,也不觉得害怕了。”
环佩瞠目结舌的看着田田,心里有些敬佩,也有些想不明白,她不明白田田为何能做如此大的牺牲,到底是把老夫人给得罪了。
谢老夫人当真就不去惊扰郭氏,让她安心养病,重新恢复到了以前不闻不问的样子,同时给田田请了四位教养嬷嬷。听说以前都是在大户人家里当过差,服侍过名媛闺秀的。
田田见老夫人答应了她的要求,那么她自然也会践行自己的承诺,当真就不出门去找云珠。在教养嬷嬷的眼皮子底下过起了生活。她也趁旁人不注意,写了一封信给母亲,说了下她现在身处的情况。
田田找了可靠的人把信送了出去,最后好在平安的到了云珠的手上。
云珠看完了田田的信,心中五味陈杂,又惊又气,同时对女儿又感到深深的怜惜和心疼。
田田为郭氏所做的事,当天就传到郭氏的耳朵里去了。她大感意外,从来不知田田竟如此的心疼她。郭氏流着眼泪和身旁的丫鬟道:“宋氏当真教育出了一个好孩子,怪让人心疼的。要她真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丫鬟忙道:“也是少奶奶您待人宽厚,对小姐又好。她感念您的恩德才会如此。”
郭氏道:“我让她们母女生生分离,到底是我的错。”心想要是自己肚皮争气一点,能为何家生下个一男半女的,何家就不会逼迫田田回来,那么田田还能和母亲团聚,不至于如此。
郭氏想想自己来到何家,也没过过什么舒心的好日子,丈夫从一开始的若即若离,到后面的再不过问,她哪里享受过半点的温情。婆婆呢也是个不省事的。不过她向来心宽,也不是个揽事好强的,倒还能相处下去。可到了如今这一步,她还没有咽气,谢老夫人就急着要重新给何知良另觅良妻了,她到底心寒了。如此种种,竟像一道道的催命符一般,让原本就虚弱的郭氏,已经步入到了弥留时刻。
郭氏多么想再回到小时候啊,若还能重新来过,她绝不会再来何家。她一定会央求父亲给她请个师父,好好的练一练身子骨,不这么的柔弱。
何知良忙了公务原本是没有回何家,径直回了外面的那个家。可是小厮匆匆跑来告诉他:“少奶奶可能快要不行了,老夫人让您快回去!”
何知良倒愣了一条,毕竟是条鲜活的人命,而郭氏也不过才到了花信年纪,怎么突然就病得如此呢?他还有些不相信,但也不敢再犹豫了,披了衣裳,跟着小厮回了一趟何家。
郭氏有些寂寥的躺在病榻上,脸色惨白,陪伴她的除了一直近身服侍的丫鬟,就剩下田田了。
何知良见郭氏这番光景,也慌了神。小厮并没有骗他,看样子郭氏是活不了多久了。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郭氏意识尚还清醒,她睁开肯眼了眼何知良,见是他,什么也没说,目光就看向了别处。
何知良显得有些尴尬,也不好多留,便走了出去。又到了谢老夫人那里。
“她的后事都给准备了么?”
谢老夫人皱眉道:“穿戴的就拿她平常最爱的一套陪送吧,只是木头还没有。我已经让人去寻了,想来不过三五日应该就能做好。”
然而何知良还不知道郭氏还能不能活三五日。
郭氏不怎么甘心,她要趁着自己还算清醒想要交代一下后事。只是身边没有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她便想起了娘家哥哥,便遣了自己的心腹丫鬟去郭家找哥哥来。
郭家哥哥来了,郭氏把身边的人都给支走了,包括田田。兄妹俩在屋子里说了好半晌的话,郭氏断断续续的,还带着哭腔。后来就真的在哭了。
田田心情很是低落,她沮丧的认为自己什么也帮不了。小小的她还不知道生离死别的什么滋味,如今就要面临了。
何知良回来了,田田和他从未说过一句话,尽管跟前的教养嬷嬷告诉田田该如何说话行礼,田田还是不肯照做。何知良对她来说又惧又恨,当何知良是个魔鬼。
过了两日,郭氏果然就去了,含恨带怨的走完了她的一生,终年虚岁二十五,何其匆匆。
郭氏一生无后,死后连个披麻戴孝的也没有。谢老夫人觉得不像样,便让田田持慈母服,在灵前捧幡尽孝。田田一句怨言也没有,当真一脸的悲戚,十分的虔诚。
何家料理起了郭氏的身后事,第一日还相安无事,到了第二日时,郭家三位兄长,连同郭氏的舅舅、表兄等,浩浩荡荡的来了有十来人之众。郭氏的大哥找到了何知良,要和他理论,何知良一见这么多人,他明显是打不过的,语气很是软和:“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啊。”
“好好说,我可没工夫和你好好说。我那水灵灵的妹妹,就是被你这样的畜生给折腾死的,要不是你们何家不是东西,我们妹妹会如此经不住?肯定是你们何家对她进行了揉搓。哼,我今天要找你好好的理论理论。”
何知良连忙解释:“大哥,珍娘她一向身体不好,当初我娶她时,你们郭家就向我们何家隐瞒了她的病,怎么能说是我折腾没的。我可什么都没做过,天大的冤枉啊。”
“冤不冤枉,我们好好的和你说道说道……”
何知良被郭家赶来的那些男人们给架走了。
谢老夫人听说后,气得吐血,咄咄道:“他们郭家是土匪不成!”
苏嬷嬷连忙劝慰道:“老夫人息怒,三爷现在和郭亲家有关联,不能得罪了他们郭家是,不然只怕三爷会倒霉。”
谢老夫人何曾不知道,不过是担心儿子会不会受到什么胁迫和伤害。
郭家的男人们把何知良结结实实的给打了一顿,又逼迫他做出了好些承诺。何知良就像一条丧家犬一样,不敢有半点的反抗。
郭氏去世的消息没过多久就传到了云珠的耳朵里,云珠虽然很想亲去给郭氏上炷香,可是如今她行动不便,只好托付阿红走这一趟。
何知良被打了一通,脸上挂了彩。他那稀世俊美的面庞差点给破了相,自然不好意思出去招呼前来吊唁的客人。一切都托付给了管家料理。他则以身子不适为由在内宅休养。
和何家有来往的人,听说何知良病了,不知情的还以为何知良对郭氏一往情深,受不了郭氏早逝的打击才病倒了。
何知良在家里躲了半天就再也躲不下去了,也不顾郭家还会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便又偷偷的回到了外面置办的那个家里。
外室姓周,周氏听说郭氏真的咽气了,很是欢喜。心想这些日子来她总算熬出头了,所以等何知良一回来,她就缠着何知良道:“她既然咽气了,你什么时候把我迎娶进去啊?”
何知良看着周氏的脸很是心烦,也不想应付她,没好脸色的说道:“等三年以后再说。”
“三年?你竟然要为那个女人守孝三年?”周氏一脸的不相信。
“怎么,难道不成?”
周氏说不出话来,要真是他们夫妻情谊如此深厚,那么哪里会有她插足的地方,心下只觉得奇怪。
何知良不想和周氏说过多的话,这个决定本来也不是他自愿的,是郭家的那些人强让他答应的,何知良胸中窝满了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