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氏不忍隐瞒下去,她决定告诉姑姑真相,临走前,拉住了冯老娘,如实相告。
“姑姑,其实我婆婆昨天给我安排了任务,让我出面和阿珠跟前说,让兄弟借钱给大哥家。只是我开不了这个口。”
冯老娘笑道:“我当是什么呢,算了,这事你也别掺合,还是让你大哥亲自来说吧。他人都不出面还想借到钱啊,没那么容易。”
毕氏犹豫了一下又道:“姑姑,大哥听人忽悠,不靠谱,让兄弟长点心,别轻易借给他。”
冯老娘一愣,没料到毕氏会如此说,很是意外。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回头我会和平安说的。”
毕氏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没有办成婆婆交代的事,回去还不知被婆婆怎样念叨呢。毕氏抱着笙哥儿上了骡车,和冯老娘挥手道别。
送走了毕氏,冯老娘还要去铺子上帮云珠的忙,今天平安进城去了,她得去帮忙,不然只怕云珠忙不开。家里就交给了香梅守着。余牛儿帮忙赶鸭子,照顾下地里的活。
且说平安怀里揣着要还王家姐夫的五十两银子。这些银子也是家里七拼八凑出来的,去了银楼换了三个银锭,两个二十两,一个十两的数。
他肩上还背了个褡裢,里面装的是云珠给田田做的吃的。当真她还是放心不下田田,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好不容易坐上了一趟马车,还算顺利的进了城。他先去了一趟王家姐夫的铺子,可是当他来到那个熟悉的铺面前时,却见铺子的门掩着,连招牌已经拿了下来。平安当时就愣住了,心想王姐夫难道没有开杂货铺子呢?这些日子来他都和云珠忙面馆的事,几乎和青山没什么来往,自然也不知晓里面的情况,今天看来是白跑了一趟。
可平安还是有些不甘心,进一趟城对他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于是决定找隔壁的铺子问问。
隔壁是间卖纸货的,平安走到门口喊了声:“掌柜在吗?”
“买什么东西啊?”
平安随便扫了一眼,卖是不是纸钱就是花圈、寿衣什么的,他低下头道:“我想请教一件事。”
“哦。”过了会儿,里面走出了个五十来岁的干瘪瘦小的老头,须发皆白。
平安谦逊有礼的问道:“敢问老人家,隔壁的这间卖杂货的人家怎么不在?”
“他们家不开店了。”
“啊,怎么不开呢?”虽然看见招牌已经不在了,他已经料到了些,未曾想是真的。
“这个我哪里晓得。”
平安知道王家姐夫在城里是有房子的,进一步打听道:“不知老人家可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就在背后的柳枝巷里,具体哪一家我也不清楚,你挨个打听吧。”
平安有了方向倒安定了些,向那老头道了谢,便往柳枝巷走去。
柳枝巷是条长长的巷子,住了七户人家,平安想他总不能挨次问去,他走到了巷口,找到了第一户人家,正打算要敲门时,里面却突然有人开了门,露出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把平安吓了一跳。当然里面的人吓得比他更甚。
“你是哪个?站在我家门口做什么?”那人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苍老。
“我想请问一下在面前开杂货铺的漆家住在哪里?”
那人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苍老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出来:“第四户。”
平安道了谢,便继续往内走。身后的门又开了,那人将脑袋探了出来,盯着平安瞧。
当平安敲开了漆家的院门时,正好来开门的是青山他姐夫。
“呀,平安怎么来呢?”
“漆大哥,我来瞧瞧你。”
漆姐夫忙请平安进院子去。
漆家的这座院子很是小巧,上面三间房,左右各两间,也没倒座。院子里的树木倒是挺茂密的,
及至堂屋,漆姐夫亲自倒了茶来,招呼平安坐下。
“姐夫怎么不开店呢?”平安依旧和青山一样的称呼。
漆姐夫面露难色:“今年生意一直不景气,再加上租期又到了,所以就关了门,再谋别的生路吧。”
平安忙将身上带的钱掏了出来给漆姐夫:“一直欠着你们的钱,早该还上了。”
漆姐夫一怔,平安递来的那三锭银子亮晃晃的,他有些激动的接过来,感叹道:“平安你这是雪中送炭啊!”
平安道:“要是早知道你们有困难就不会拖这么久了,真是对不住。”
“没事,你之前还说年底拿来,提早了这么久,看样子你们家是挣大钱了。”
平安如实相告:“今年种了几亩地的棉花出了点钱,又开了个小面馆,一个月下来有三四两的进账。”
“你小子是闷声发大财啊,这么有出息!”漆姐夫脸上的沉郁之色明显少了好些。
平安道:“哎,前面阵势那么大,要是不能攒钱的话就亏大发了。”
“要不我跟你混得了。”漆姐夫说得一本正经。
平安笑道:“好啊,媳妇说天气凉了,又要赶着做板鸭,还要拜托你帮我们卖。你的店还是接着开吧,重新找个地儿也成啊。”
板鸭一般秋冬季节才有,天气热了又做不成,以前漆姐夫还在开杂货铺子的时候帮着卖一点还行,可要让他就卖这个,又觉得一年中有那么几个月开不张,就有些不大愿意。
平安见漆姐夫有些犹豫不决,便明白他的想法了,笑道:“姐夫你这里也为难是不,不如先帮我们把这几个月的鸭子帮忙卖了,明年夏天再卖别的也成。我们家的鸭子你也是知道的,不愁没销路。”
漆姐夫左思右想,终于拿定了主意,拍手道:“好,先这么办,正好你送了这笔钱来,我去租间铺子,经营起来再说,这么闲着也不是办法,家里几口人都是要张嘴吃饭的,我们半块地也没有,买一颗白菜都是要说银子的。今年你们家养了多少鸭子呢?”
平安道:“现有两百四十七只,差不多有四五斤重了,喂到下个月再宰杀还能再涨一些。家里的这些不够,我们也会像去年那样去别处收一些上来。到时候还要靠姐夫您帮忙。”
“没事,没事。是你们救了我的急。”
漆姐夫也想明白了,冯家的板鸭因为味道好,卖出去是很容易的,而且也有赚头,等到了夏天再转行做别的也成,先把这阵子应付过去。
漆姐夫留平安吃了午饭,平安还想着要去一趟何家,不便久留便告辞了。漆姐夫又向平安保证:“我这里就去找有没有合适的铺子,等租好了我让青山给你说一声。”
平安答应着,漆姐夫将平安送了出来,听说他要去金鱼巷,便说要送他过去。
平安拒绝了:“没事的,我认得路,姐夫有事您先忙吧。”
平安背着褡裢去了一趟金鱼巷,他叫开了门,门上的人已经认得平安了,但仍然对他有些防范,听说是来送东西的,便立马跑去禀告给了谢老太太。最后平安只把云珠做的点心让小厮送了进去,他压根连田田都没见着,就被何家给请走了。
平安从金鱼巷出来后,看了眼天色,估摸着天黑前能赶回家,因此不由得加快了步子。雇车轿马匹骡子、驴子的地方在西城门。平安是极熟悉的,所以他一直向西走。
后来平安回忆起这一天时,他不过来了一趟何家,后来竟然把他带向了命运的另一端。
平安只顾着匆匆赶路,竟然后面有人叫他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有人在他身后拍了他的肩膀。平安才猛的回头看了眼,心想是谁啊。
当他看见后面这位三十几岁,长相斯文儒雅的男子时,平安这回认出来了,双手一拱:“原来是廖兄。”
廖言莞尔:“我看着身形像冯兄弟,哪曾想还真是。走,冯兄弟,我请你喝茶。”
平安此时哪里有那闲情逸致去喝茶,他还要忙着赶回家去,便婉拒了:“承蒙廖兄看得起再下,只是天色不早,再下还要赶回青塘,茶是不能喝了。”
廖言却不准备让平安走,拉着他的胳膊道:“急什么呢,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平安无法,被廖言拖上了身后不远的一驾马车上,有些迷惘的问道:“不知廖兄要带我去见什么人?”
廖言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平安心里此刻只想回家啊。
“放心,要是晚了你就住下来,明天再回青塘也成。”
“不行啊,家里事多,我耽搁不起。”
“也没什么难处,到时候派一匹快马,不到两个时辰就到青塘了。”
车轮滚滚,平安坐在车内没情没绪的,他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廖言的问话,直到车子停了下来。廖言先下了车,平安也跟着跳了下来,却见眼前是个大户人家,红漆的大门边立着几位衣冠相同的家丁。见廖言来了,有一个面色白净,蓄着山羊胡的男子走上前,热情的招呼着:“廖先生来了。”
廖言便问了句:“将军在吗?”
“在呢,在花园里。”
平安云里雾里的,他抬头看了眼门上的匾额,赫然见几个烫金的大字“武威将军府”平安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将军府?他来将军府做什么?
然而不等平安犹豫,那廖言走了两步见平安没跟上来,便催促他:“冯兄弟,快来呀!”
“唔……”平安依旧满腹狐疑,跟着廖言从旁边的侧门进了。
及至门内,平安只觉得走进了个宽敞的院落里,正对面一到水磨石的照壁将正面的几间屋子虚掩了,那照壁上雕刻着人物故事,他也来不及细看,不知是什么典故。
廖言在前面走,平安后面跟着,绕过了照壁,又进了一道门,接着又抄了一条碎石子的甬道,七绕八绕的进了一月洞门。
迎面所见的便是花草树木,亭台轩馆。园子里的桂树飘香,让人心旷神怡,更有小溪潺潺,顺着那假山石的山洞里流淌出来,池子里养着五色的鲤鱼,水面上有飘落的桂花,则引来鱼儿们的躞蹀。
途中所遇丫鬟仆人,皆恭恭敬敬的称呼廖言一声“先生”,这让平安有些疑惑,心想这是将军府上,人人都对廖言敬重有佳,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就在平安疑惑间,廖言扭头向平安指了一下那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和平安说:“这是我们将军。”
“啊?”平安一怔。
他们走到跟前,赵川正搭弓射箭。廖言静静的立在旁边,什么话也没说。平安见那不远处的树上挂着个一个靶子,赵川瞄准了那靶子,弓已张圆,没有片刻的犹豫,箭已经离了弦迅速朝那靶子飞去,只听得轻微的发出砰的一声,箭已插到了靶上,距离靶心略偏移了些。
赵川睨了一眼廖言,慢声道:“你过来呢?”
廖言笑着点头:“将军,你瞧瞧我给你带来了谁?”
赵川刚才用余光已经瞄到了冯平安,他略偏了头,扫了平安一眼。平安连忙上去对赵川作了一揖。
赵川略点点头。
平安从未和这样尊贵的人打过交道,因此不免有些紧张,以至于赵川将弓箭递到平安面前时,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在廖言在旁边说:“冯兄弟,我们将军是想考考你射击能力如何。你能射箭吗?”
平安道:“可以试试。”
赵川拉的这弓可是有些分量的,等闲之辈不见得就能拉开。在平安接过这张弓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
廖言递了三羽箭给平安,平安先大大的匀了一口气,让刚才有些紧张的情绪渐渐平定下来。他看向了那树上的箭靶,估量了一下,便拉了弓,搭了箭。弓张得浑圆,犹如一轮满月。
赵川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平安拉弓的这姿势吸引了他,暗道,此人有些能耐。
平安犹豫了下,才向那靶子射了出去,三箭齐发,齐刷刷的朝一个目标飞去,后来竟三羽箭齐插向了靶心的位置。这一瞬间赵川和廖言都看傻了眼。
平安这才舒了一口气,握着弓的手心里已全是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