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找人寻了一通云珠落脚的地方,压根就不大想找,所以不过随便应付了一下就回去禀报了谢老太太。
“不知他们住在什么地方,怕是上城来买点东西就回去了。肯定没有带小姐一道出来。”
谢老太太听说后也就作罢了。
云珠怕再和何家人有什么瓜葛,也不随便乱逛了。第二天和平安一道又去了一趟西市,找到了那个花农,花农大爷说:“你们要的那些苗子我帮你们打听了一下,还剩下三种凑不齐。”
平安道:“也没什么要紧的,凑不齐就算了吧。”又去看云珠。
云珠也觉得无所谓,
这些树苗一时也找不齐,花农大爷说:“你们住在哪里,过两天我给你们送去。”
平安为难道:“可我们住在青塘,有些远啦。”
“青塘?不要紧我侄子在青塘,他正好还没走,等他回去的时候我让他给你们带来。”
平安倒觉得不错,一路上要盘这些的话毕竟也不方便,于是满口答应了。
告别了花农,平安和云珠说:“我们也难得进城来玩,还是四处走走看看吧,给田田买点什么东西回去。总不可能空手回去吧。也不能因为何家的事扰乱你的心情对不对?反正他们家和你又没关系,再说要是敢欺负你,我可是不答应的。”
听平安这么说,云珠的心情方好受些,微笑着说:“不去想那些糟心事了,你说得也对,好不容易来玩一趟,开开心心的才好。”
云珠释然了,就放下一切和平安闲逛起来。又向当地人打听哪里的饭菜好吃,灯会什么地方最热闹。
平安见那宽阔的无境湖上波光粼粼,湖面上停着几艘画船。对岸有丝竹声传来,心想大约是个好去处,便扭头问云珠:“你想不想去对面看看?”
云珠笑着点头说:“好啊。”
平安便拉着云珠下了石阶走到了岸边,找了一艘乌篷船问道:“船家,到对面去,要几个钱?”
“包船五十文,打挤的话十文。”
云珠道:“不用包船的。”
船家等他们夫妻俩上了船,又赶着吆喝了一通,又有人上船了。有文人,有贩夫。唯独只云珠一个女人。平安像平常那样,坐在云珠的外面,他个子本来就高,这么一挡,就给云珠流出了空间来,也使得人家不那轻易的发现她。
船家等人数差不多了,便撑开了竹篙,在水面上一点,划出一道道的波浪,在水面上渐渐的开散去。
这还是她头一回坐这样的乌篷船,慢悠悠的,让人感觉犹如在梦里一般。对面岸上了音乐声更加的近了,云珠听得那边有像是琵琶声传来,只觉得悠扬悦耳,反正她也不知倒弹了什么调,正听得入神时,却突然见刚才那位上来戴着黑色幞头的文人已经走到了甲板上去,他凝神听了会儿琵琶声,接着便向腰间一摸,就摸到了那支长笛,放到了嘴边略试了下音,紧接着就顺着那琵琶声和了起来。
云珠听得口瞪目呆的,这位文人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一身石蓝色的长袍,立于甲板上,没想到竟还有这等本事。
文人的笛子吹得很妙,船舱里的人都听住了。直到那琵琶声收尾,这里的笛声也才止住。
待他一曲而终,舱里的人都纷纷赞扬起来:“这位小相公吹得不错,再来一曲吧。”
船家也赞那文人吹得好。他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接着又吹了一曲《梅花落》只可惜一船的鲁莽只觉得犹如仙乐,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曲子。
云珠听着笛声,觉得坐这乌篷船也特别的有意思。
吹完了这曲《梅花落》文人有些累了,气息有些不稳,将笛子收了起来,吹着这湖面上的风,却不肯进船舱。
过了一会儿船已经驶到了岸边,船家下了索,系了船。搭乘的人一一给付了船资。平安两步就下了船。云珠却看得颤巍巍的,直到平安伸过手来,用力的扶了她一把,这才稳稳的落了地。
刚刚过了立春,还是在春寒料峭的时候。岸边的柳树也还没有发芽,垂着一根根的细线,看上去有些单调。
可这单调的风景后,是藏也藏不住的丝竹声,
夫妻俩踏着音乐声寻去,他们来到了一间茶社。这间茶社有两层楼,一色用竹子所搭建而成。两人走了进去,立马就有穿着油绿色的店家前来招呼。
云珠便看见了那中间坐着个红衣女子,怀里抱着一面琵琶,凝神的弹拨着。十指纤纤,音符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
红衣女子始终微微的垂着头,容貌看得出个大概,并不是个绝色的乐伎,但她的琵琶声却足以能打动人。
平安见云珠喜欢这里,更喜欢听琵琶声,便拉着她寻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平安点了两个松子茶,又要了三碟茶点。
云珠觉得这茶有趣,不像是他们待客的用茶叶泡水而已,带着松子的干香。
红衣女子弹了一支《霸王卸甲》,众人听得欢畅淋漓。云珠也入了神,不绝叫好。待她曲了,上来两个不知是衙役还是什么人,对那红衣女子说道:“柳姑娘,我们路老爷有请,走吧。”
红衣女子,有些惶惑的抬起眼,似有不愿意,可那衙役说:“我们路老爷早就慕柳姑娘的才华,想要亲耳听两曲。别不知好歹。”
红衣女子咬牙说:“老爷要听就让他上这里来。”
店家见状忙上来调停,衙役将腰上的佩刀拔了出来,似要威逼。店家见了刀,有些不敢上前。
平安在这角落里看得明白,有些气愤不过,心想人家弹琵琶的人不愿意,这是要硬逼着去么。没有道理。便起身来想要主持公道。
云珠向平安摇头示意他别多管闲事,官道上的 人可惹不起,但这次平安没有听云珠的话。他大步走了上去,对两个衙役说:“既然人家姑娘不愿意,何必要强人所难?”
“你又是哪根葱呀?”衙役见平安虽然生得撞锁魁梧,可仗着身上有刀也不怕他。
红衣女子生怕牵扯到无辜人受累,便道:“我跟你们去。”
“这不就成了。”
红衣女子回头抱了琵琶,将桌上竹篮提了起来就走。篮子里装着大伙们的赏钱。
平安见那女子根本不领她的情,神情有些怏怏的。屋里人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来,他低了头,慢慢的回到云珠身边。云珠瞪了平安一眼,仿佛在说:“我说不要多管闲事。”
没了琵琶声,茶社里显得安静了不少。过了没多久,跑进来一个小子慌张的说道:“刚才在你们这里弹琵琶的那个穿红衣裳的女子落水了!”
他这一句话让茶社里炸了锅,纷纷说要去看看。
平安也坐不住了,匆匆的掏了钱付了,拉了云珠走了出来,几步远的距离,果然见那岸边围了许多人,很快就见人也跳下湖中,分毫不顾那湖水还十分的刺骨。
云珠看得瞠目结舌的,心想这剧情反转得也太快了些。
红衣女子给救了上来,救她的就是刚才和云珠他们一艘船的,吹着笛子和琵琶的文人。衙役见红衣女子以死相逼,也不敢再向前。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云珠忍不住调侃起平安来:“你还真是心地善良,见不得人家受委屈,可是人家也不领你的情。”
“我想着她可怜想出手帮她一把,哪知还是个傻里傻气的人。”
“是傻气,再怎么也不能寻死。人生还有很多中活法呢,不试一试怎么不知道是不是出路。”
平安听着云珠这么说,便瞅着她看。云珠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曾?”
“哪里,你说得对极了。我只是想,你以前怎么也是个傻子,非要去跳那清河。后来我听梅子和我说你是不小心失了足掉下去的。这才松了口气。村里的人都在传是李家二娃和你有过节,你想不通才去跳河。后来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幸好啊!”
云珠嗫嚅道:“都哪年的老黄历了,你还提它。”
“这事我一辈子都记着呢。当初在你好不容易给救上来了,躺在那里浑身上下没个干处,好在遇到了袁大夫救了你。当我背着你往回赶的时候,我那时候的心情又痛又急。”
云珠暗想,敢情这个人那时候起就对自己动心思呢?
两人都没有再提关于那红衣女子的事,她的命运与他们没有半点相关联的地方。
走走逛逛,给家里每个人都备了不一样的礼物。平安还给云珠买了一把桃木梳,上面刻着一对鸳鸯,平安说这寓意好。
云珠笑着收下了。
又回客栈休息了一回,就到了暮色降临的时候。果然见那街市上,还有两旁的树梢上都挂上了各色的灯笼,到了夜里要宵禁的街市顿时变得热闹非凡。
两人寻着光亮而去。
虽然最常见的便是那大红灯笼,不过一盏盏的把寂静的夜里也妆扮得格外的动人。白天路过的无境湖两岸也都挂上了灯,河中更有人放起了花灯,寄托着人们最美好的心愿和祝福。
云珠自然也买了两盏来放,洁白的莲花灯,一点烛火摇摇,随着水波的荡漾,慢慢的越飘越远,最后混成了一片,宛如一条降落人间的星河,蜿蜒十几里。
走到一牌楼前,只见那儿汇聚了许多人,极是热闹。寻常不大出门的姑娘媳妇奶奶们,也在家人的陪伴下,衣着光鲜的出来了。
云珠和平安也跟着人群从牌楼进去,这一处的灯的样式也多了起来,什么羊角的、琉璃的、料纱的,纸糊的,更有那画人物的画花鸟的,做成山羊形状的,兔子形状的,最别致的莫过于仙女灯,工艺复杂,造型优雅。
接踵摩肩,云珠紧紧的抓着平安的手,生怕走丢了。过了一会儿,他们便看见前面不远处立着一个大屏风,上面粘着各种纸条,许多文人雅士围着那屏风看。
云珠指着问:“他们都看什么呢?”
“大约是在猜灯谜吧。这个我不大会,你呢?”
云珠笑着摇摇头。
不同寻常的热闹,将街市妆扮得犹如白昼一般,甚至比逢集的日子人还多。除了这些灯盏,更多的便是那些小摊贩们,用各种新奇的东西来招揽客人。平安给田田带了一对玩器,又给香梅买了个首饰盒。
最后两人来到一个买小吃的摊上,可能是位置偏僻了些,光顾的人并不多。
平安让云珠先坐了,他去点了两碗汤圆。
等到汤圆上了桌,冒着热气,白白软软的汤团子,要吹一会儿才能下口,咬上一口,里面就流出了甜甜的芝麻酱。再喝上两口热汤,身子也暖和了。
出来走了这么一圈,云珠腿有些乏了,平安提议说要背她回去。
云珠拒绝道:“得了,让人看见像什么。”
“你看别处不也有背媳妇的?”
云珠顺着平安的目光看去,在那灯火阑珊处果然见有三三两两的情侣,亲密无间,有相扶的也有背着的,还有抱着的。令她大感意外,差点忘了这是在相对封建保守的古代。难怪不得这灯节俨然是古代的情人节,压根不关七夕什么事啊。
“我还没那么娇气呢,能走。跟着爬山下水走过,这点算什么,我又不是金贵的娇小姐。”云珠坚持着要自己走。
平安倒由着她,只是一直扶着她。
走着走着,人就越来越少了。
云珠担心道:“我们还能找到那家客栈吗?”
“放心吧,有我呢。”平安很是自信,他对这一代的环境已经很熟悉了。
“阿珠!”
“唔?什么事?”
“娘说……”平安迟疑了下。
“你娘说什么呢?”
“娘问我们什么时候养孩子。”平安知道这个问题有些困难。
云珠沉默了,她的步子也变得缓起来,心中百转千回,好一阵才道:“你说我自私也好,只是我有些抱歉。目前还没有这个想法。毕竟都忙。”
忙是云珠的托辞,平安理解云珠的感受,笑道:“你别担心,我并不是要你马上替我们家生一个。这事也急不来。娘那里我会好好说的。还有田田,我也会好好的照顾她。”
云珠满是歉意,见平安这样体贴她,很是感激,一时情不自禁,拉低了他的身子,踮起脚尖,扬着头,轻轻的在他脸上印下了一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