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多此一举
苏慕白眼下却没怎么注意府中的苏梦甜和陈华寅。
他在忖度另一件事。
虽说临秋已经言明了她这么做的目的,但是苏慕白到底还是有些心神不安。
心中事情一多,便心生烦躁,无法入眠,他向窗外望望,看天色并不算太晚,便起身换衣往书房去。
姜临秋自怀孕以来,睡眠就浅了不少,不大的声响就会吵醒她。果不其然,苏慕白这一起身,她就被惊醒了。
“慕白?”姜临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蹙了蹙眉,这已经入夜了,为何苏慕白又起身了?难不成是宫里又来了什么要紧的消息?或是加急的公务?
苏慕白回身看见了姜临秋似睡似醒的模样,心中一片柔软,他轻声哄道:“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事务繁多,须得缕清思绪。”
姜临秋听罢,也没精力细想,只点点头,“身体要紧。”
苏慕白俯下身,点水般吻了吻姜临秋的前额,柔声道:“你且睡吧。”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只是不知这孩子何时才会降生,少几日折腾孩子他娘也是好的。
深秋时节,更深露重,又不似平日里临秋会备好衣物,苏慕白拢了拢衣襟快步走向书房。
书房里,雕花的檀木椅在昏黄的烛火映衬下倒像是镀了层金,流光在苏慕白的瞳孔里跳跃着。蓦地,他揉了揉眉心,心中思索着白日里姜临秋的话。
在京中开设善堂,医馆,姜临秋做的这一切也确实是有利于百姓,更是为自己添了些个贤德爱民的好名声,只是朝堂之事瞬息万变,民意虽重,也终究是以天意为上。
他想到这里又不免感慨,京城这些流民能干预的不过也就是一点点,一点点有关于为帝之德的考察,可到底这些也就是锦上添花,最终的角逐,还是要在那高堂之上。
夜风又凉了,裹挟着窗外枯黄的落叶一起飘落在青玉案上,苏慕白盯着那宣纸之上枯黄的叶子,竟瞧出了俏生生女子的模样,字为筋骨,叶为眉,风一过便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活脱脱一个姜临秋。
苏慕白低声笑了起来,看来还真是魔怔了,想的着实有些多了,姜临秋自是为他考虑,今日也是操劳的紧,京中这人人称道的好名声也是她替自己挣出来的,至于这作用大不大倒是另说,起码这心思是明镜一般,明晃晃一个他的影子。算起来最近也并无什么大事,只是让姜临秋忙那么一忙,也好消解一下整日在府中的烦闷。
至于锦妃那里,苏慕白冷笑一声,眼底划过一丝深沉,墨斩风进宫之后应当很快就会传回消息了,锦妃?她做的那些事,早晚是要公之于众的,随随便便一件,就足以让她这辈子和那至尊之位无缘了。这,才是他这步棋的命脉所在。
锦妃式微,五皇子必然会失了左膀右臂,即便是要掀起什么风浪,也有足够的能力平息,成大业者的最大障碍,会随着锦妃的扳倒而轰然崩塌。
苏慕白踱到了门口,月朗星稀,繁星怎敢与皎月争辉?自不量力的后果自然是毁灭。
猎猎的长风灌满了他的衣袍,像是在为这一方天地的帝王庆贺。
宫中。
一位年长的公公紧赶慢赶的追着墨斩风跑,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一瘸一拐的扶着墙跑,看得旁边扫撒的宫女有些不落忍,手一横便拦了墨斩风。
“侍卫大哥,公公找您回话呢,就在您身后。”小宫女毕恭毕敬的作了一个揖,礼貌的让人挑不出错处。
墨斩风挑了挑眉,没接话。他本就无意和宫中这些人精中的人精来往,这老公公避开了耳目,急颠颠的跑过来,肯定是有些麻烦事。主子并无拉拢这些宫中老人的意思,他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如今,墨斩风忍不住又低头瞥了一眼那小姑娘,只瞧刚刚还勇武的拦御前带刀侍卫,现在就抱着水壶在墙角缩的跟鹌鹑一样。
宫里的水,深啊。为了抱上宫里老人的大腿,这小姑娘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开罪御前侍卫也无大碍,反正又不常见到,为此能给公公行个方便,何乐而不为?
这小宫女看着也就跟墨儿一般大,不,可能还要小些,墨斩风竟平白生了几分怜惜之意,小小年纪就入了这深宫,又没有姜临秋这般的主子照拂,怕是日子也不是太好过。
心中想法过了几过,那位公公便气喘吁吁的站在了墨斩风面前,一边摆手一边喘气。
墨斩风抱了抱拳,低声问:“公公?”
老公公理顺了气,才笑眯眯的回话:“墨侍卫,可否借一步说话。”随即眼神一瞟,向着对面的小庭院去。
看着这位面生的公公表现地与自己极为熟稔,墨斩风也是有些疑惑,暗自戒备起来,“那公公请吧。”
宫中庭院大多是矮小的花丛,只有此处,种了些许桃树,说是开国时有名道人云游至此,见宫内隐隐有些瘴气,便在御书房留了几株桃花,又在此处的山石上题了字,“桃花夭夭,灼日驱邪”
宫中本不应兴妖邪之说,无奈那云游道士名遍天下,自有其法门,纵使不悦,太祖皇帝也未曾移动那山石,又多种了一片桃林。
故而此地甚少有人来往,是个密谈的绝佳之地。
老公公跟墨斩风解释了一番,倒是打消了他的疑虑。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开口问道:“那公公此行是?”
老公公甩了甩拂尘,缓缓地道:“墨侍卫,咱家只是替三皇子传个话。”
墨斩风下意识的动了动耳朵,听着风声确认一下这四周确实没有暗卫潜伏。他点点头:“公公请说。”
年迈的公公搓了搓手,有些凉,不知是因为这瑟瑟的秋风还是这即将出口的话。
老人轻轻咳了一下:“他说,看好鱼,收网的日子不远了。”
桃林深处突然吹来一阵风,墨斩风打了一个寒颤,身上的盔甲与风相撞,发出细微的响声。
“嗯,还有吗?”
“还有皇妃殿下问,你什么时候写信回来。”公公微微抿着嘴笑,脸上的皱纹都皱在了一起。这打破了刚刚肃杀的气氛。
倒是墨斩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三皇子是说锦妃的事要盯紧,三皇妃是个什么意思?
等一下,三皇妃,三……墨儿,一定是墨儿。
年轻人真好,这还有闲情逸致谈这些风花雪月,公公看着不苟言笑的墨侍卫脸上泛起的红晕,笑着摇摇头“话带到了,咱家得回去交差了。出来的太久,不好。”
墨斩风僵硬地点了点头,目送着老公公佝偻着背,一点一点挪着步子。他心里盘算着,锦妃的动向,也该仔细查查。
对了,还有墨儿,算起来也是许久未见,连书信都未曾去过一封,怕是太久了引人担心。
他随手折下了一片桃叶,还算新鲜,没被这冷硬秋风吹皱。墨斩风从袖口里掏出一只炭笔,特制的炭笔不会过度染色,方便没有纸笔时传信。
皇上交代下来的任务他还没完成,时间是有些紧的,他只在叶子上提了几个字:“见信安,近日忙碌,愈发想念。”没有落款,只有寥寥几个字,也不知墨儿看见信,是不是又要骂他木头了。
墨斩风摇头笑笑,手指含在口中,吹出了一个短促的哨声。几息之间,就有一只鸽子停在了树梢。
皇城里,还是会飞的东西最自由。
他把树叶信塞到了鸽子腿上的信筒里。心中有些甜蜜又有些酸涩。
三皇子府。
姜临秋来的时候,墨儿正在看那封叶子信,大眼睛里满是幸福,又隐隐有些担心。
“哟,来信啦。”她看着墨儿那副粉面含春的样子就忍不住调侃一二,春葱般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墨儿的额角:“有了男人就忘了小姐我?”
墨儿连忙摆手,笑道:“哪敢啊,小姐可别站着了,仔细身子。”她连忙起身扶着姜临秋坐下,“小姐好生歇着,奴婢去吩咐小厨房送点燕窝羹来。”
姜临秋拉住了墨儿,连忙说:“可别,最近嘴淡的要命,再吃燕窝,可是要了命了。”
墨儿这才作罢,转身给姜临秋倒了杯热水,“小姐今日睡的沉,奴婢们便没去叫,寻思着最近小姐忙的头昏,是该好好歇歇。”
说来也怪,昨日被苏慕白起床的动静惊醒,再睡过去竟是比平日里都要沉。姜临秋笑骂一句:“就你主意多。”
不过既然墨斩风想法子给墨儿递了信,肯定也和苏慕白有所沟通,由此推知宫中情况还算平稳,不算好事,也不算是坏事。
姜临秋还在沉吟着,墨儿便打断了她,“小姐可要赏些什么景吗?红叶院里景色正美呢。”
她抬头看了看脸上飞着红霞的墨儿,合上茶碗:“那就红叶院吧。”
墨儿欢天喜地地应了,好再小姐今日得闲,好好赏赏景,做做诗也算是偷得的闲适了,有事做,也不会盯着她打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