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指,勾起不动声色的微笑,僵硬,而虚伪。
“我怎能不清楚你,我还知道,你最终未必就会要这个天下,只是觉得过程很有趣,既然能换得你一笑,一悦,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又怎能不满足你?”
他抽出手指,轻轻地摩擦着我的面颊,直到那末讨厌的虚伪被抹去脏东西一般地抹去,他才重新微笑,眼睛半眯,很悦人的模样。
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这当中,也包括痴恋他的凤影的命吗?
“那么,你今天出现在这里,是早已预谋的了?”我眯眼问道。
我知道,他跟爹学过观察星象,虽不如父亲精湛广博,让区区计算天空变换,风云回合,却根本不在话下。
难道我的连环计,凤影的死,海上飓风,这一切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若真的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能力也可以说是通神了,这样一个惊世绝艳的通神之才,为什么就是完成不了自己统一天日的梦想呢?
是冥冥中早有注定吧?英雄末路,时不予我,否则,这世上怎么会出现功败垂成这种万般无奈的词?
“生死由天,纵然我此次阻止,她也逃脱不了自己命运安排的最终结局,与其如此,不如给她一个痛快,何必,让她眼睁睁地看着……”
澈涟没有说完,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头发凉又发苦,为凤影死的轻若鸿毛,也为澈涟灰白无生机的面庞,难道澈涟对自己也失去信心了?
“我以为,我的大师兄不会这般轻言放弃,你若放弃得这么痛快,那又有什么争夺的意思?”
“你以为我放弃了吗?傻丫头,我不会的,纵然明知前途无亮,我也决不放弃,我姓凤,是凤家的子孙,至不济,也不能堕了祖先的威名,这天下,便由我陪它同生死,也不枉了在世一场。”
“着啊,这才是我凤无忧的大师兄,今天我栽在你的精密算计里,我认了,不过你一时心软救了我,可别怪我忘恩负义,毕竟你我已经捅开了那层窗户纸,就用不着矫情了,你便是把我绑了扔到发霉的船舱里,我也认了,不过,这一路,你还是小心提防着好,我这一点点急智,说不准恰恰好就用在你身上了!”
“好,那我拭目以待,但愿你别忘了那两个傻傻跟着你的小家伙,若是他们的父母知道他们在这里,大概会彻底封锁沿海吧?”
澈涟的话在三日后得到了验证。
当应龙告诉澈涟,东南方围过来数只来历不明的大型战船,彼时,我和澈涟正厮杀在一方黑白世界里,无形的血肉横飞,杀气纵横,澈涟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明有何打算,我更是悠然自得,没把应龙的疑虑眼光放在心上。
虽然,这份悠然,也许只是表面的功夫,可是脸上的面具早已身不由己地戴上,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纵然想拿去,也已是难上加难。
我负手踱上甲板,笑容清淡,澈涟更是焚香抚琴,一派怡然自得。
海浪滔滔,远远望去,数艘不明的船队从三面包抄,不远不近地跟着,恰恰在攻击的范围边缘,却又摆出绝不踏进雷池半步的姿态,惹得澈涟这边的下属们义愤填膺,但又无可奈何,总不能先下手为强吧,傻子也看得出来,一旦这边抢先动手,那边的他们是决不会客气的。
我静静地站在船舷边,海风吹得青色的衣袂猎猎作响,宽大的袍袖翻飞,露出一截看上去纤细柔弱的雪白手腕,沉静中的清丽面容,眉如远黛,眸似深烟,皎洁似莲,别有柔和脱俗的韵味。
这一刻的脱俗沉静,迥异于平日的飞扬狡黠,在不明底细的人眼中,只能暗赞一声,好一位柔情佳人。
澈涟坐在不远处,白衣胜雪,清风抚琴,俊逸若天人一般的面庞,透出丝丝倦怠的疲惫,却掩不住地流动着的暖的笑意,柔柔温情,凝眸眺望佳人的时候,连神经最粗大的船夫都感受到了一种宁静的幸福。
然而,在神色复杂的应龙眼里,这一对比金童玉女更加般配的神仙人物,却实实在在让他心头疼痛难抑。
到底是缘分不够,亦或是情分不到,这样两位本该是天作之合的青梅竹马,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
如果,时光能回到从前,会不会有另一种结局来成全他们?
“这领头人倒也有趣,这般不远不近地跟随,也不知打定了什么主意,忧儿聪慧,可能猜到?”
澈涟轻笑道,却一如他平时的漫不在意,仿佛根本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桃琅和南隐好歹是两家唯一的继承人,桃裳再冷,还能不救自己的儿子?”
我撇嘴回道,也不管这样的动作会不会损害我在周围偷窥的人眼里的形象,这里海上有如此嚣张的船队,除了桃裳,我可想不到别人。
不过老实说,我心里也并不是拿定十分的主意,桃裳到底想干什么,我自认也不过猜到三分而已,可是,在澈涟面前,我不能示弱。
“桃裳固然要救自己的儿子,恐怕对也许会成为自己未来主子的某位,也不能见死不救吧?”应龙嘲讽地道。
“哦?”
我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对他嘴里某位的指代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眉头却是一跳,应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知道桃裳是谁安排的人?如果应龙知道的话,那澈涟更没有理由不知道了……
眼光扫过去,澈涟刚好抬眸,触到我疑惑的视线,微微一笑,竟是默认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