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你们还没看够?难道你们以为不战而退的昏天门都是酒囊饭袋?难道你们以为我无忧压根不值一提?”
半晌,那边传来一句费解的询问。
“姑娘是单凭一面之缘要救下此人?还是另有目的?”
“何解?”
我眯上凤眼,心头快速推敲他们到底和璃浪有什么恩怨,为什么三番四次要暗杀璃浪。
“若是凭一面之缘救人,姑娘既有仁者风度,我们也尊重江湖规矩,有姑娘在他们身边一天,我们自然不会轻易动手,也不会轻易伤害姑娘;若是另有目的,就请姑娘尊重江湖规矩,他们乃是我们先出手的,若论先来后到,姑娘名满天下,自不会跟我们这些二流角色争夺。”
好,好一席挤兑的高明话,不惜将自己贬到二流高手的位置上,就是想逼得我不能和他们动手,好让璃浪任他们宰割!
我不觉动怒,嗤嗤一笑。
“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他们是我的朋友——朋友!”
璃浪蓦地轻轻一笑,如泉水叮咚,顷刻间化去我心头的怒气。
“既如此,我们今夜自会离开。”
也就是说,逮着机会,他们还是会在暗处骚扰,哼,难道我就怕你们吗?
窗外霎时静悄悄没了声音,空气中那一丝丝常人决难察觉的杀气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只余下夜晚的清凉感觉。
我转过头,青衣呆呆地望着我,眼中有着丝丝崇拜,璃浪深幽的眸光在我单薄的衣裳上停了一瞬。
“呵呵,看样子,咱们还要同路一阵子,璃浪能否多招待我几顿桃花酒?”
我眨巴眨巴在烛光下眼角微翘阴影魅惑的凤眼,眸中蕴着一点桃花酒的醉意,不自觉地掩去白日的无邪,露出风流神韵来。
经历了刚才看似简单却绝对凶险的一幕,难得璃浪连眼都没有眨一下,平静得仿佛风都拂不起涟漪的水面。
看到我无意间流露的娇态,他眸底一黯。
“区区价值千金的桃花酒,能让无忧一醉,已是它的福气。而我,能看到你无忧一笑,就算散尽千金又何妨?”
他轻声地道,仿佛在呢喃一般,却字字清晰如珠,丁丁零零地落入我白玉般的心盘。
往后几日,璃浪需要养伤,不便出门,我趁机以守护的名义挤占了青衣的地铺,夜里大大方方地窝在他们的房中,天将明估摸店小二要送来面汤时再回自己房中,彻底无视自己的少女身份,青衣的羞愤交集,璃浪的深沉莫测。
江湖儿女本来就不拘小节,我装着看不见他们异常的眼神就是了,嘻嘻。
白天虽然无须如此紧迫,但杀手的杀着毕竟防不胜防,好在璃浪性静,镇日窝在房内作画养伤,风雅从容,令人安心。
反倒是我,行走江湖六年,从未悠闲无事地待在固定某处超过十日,若非已经平息风波的云凤楼的桃花酒源源不断地供给,以我的性子,只怕早就飞出澜国四处逍遥了。
大清早,我就向璃浪借用了能干的小青衣,帮我去做一件事,璃浪自然没有二话,好在有我守在璃浪身边,青衣也放心地按我的吩咐准备去了。
陪着璃浪画了半天画,眼看一幅画落下了最后一笔,我终于从一连串哈欠包围的昏昏欲睡的状态中勉强抽出一点精神来,笑眯眯地开口。
“璃浪的腿伤已痊愈,能否陪我去一个地方?”
我一副睡眼朦胧、胸无城府的乖巧模样趴在璃浪面前的桌上,透过惺忪的视线,欣赏一副雾里看花更加赏心悦目的美男图,凤眼眯起,一道变幻多姿的彩芒从我迷离的眼底划过。
在那些杀手没死心前,我绝不能离开璃浪半步,既然救人,自要救到底,我无忧可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无忧想去哪里?”
他慢悠悠放下笔,一幅惟妙惟肖、神韵俱佳的水墨青莲图跃然纸上,水净莲清,相得益彰,只是笔法简犀遒劲,婷婷出水的青莲,在他笔下,既无秀美柔和的君子之态,又无佛法中普渡众生的高士悲悯之情,却多了几分俯视众生之英雄深邃。
净水暗涌潜流,淡莲将放艳姿。
“龙潜凤采,原来璃浪也是胸怀壮志之士,外表倒没有看出。”我的视线已经被画儿吸引过去,专注地瞅着画,端详了半晌,随口道。
久久地,没人应我,我抬头,却看到璃浪怔怔地盯着我,那灵韵溢彩的眸子仿佛青山蒙上一层薄雾,让人明明看得清澈见底却根本捉摸不透。
“怎么?我说错了?我向来喜欢胡言乱语,说错什么你直接骂我好了,干嘛憋着不说话?”
“无忧才气过人,是璃浪失礼了。”
不是吧?憋了半天就是要夸我一句,我会不好意思的。
“哪里是什么才气过人,只是小时候被哥哥逼着学了一点,实难登大雅之堂,让璃浪见笑了。”
我似笑非笑地挥了挥手,琴棋书画,啧,最是磨人心智,如今我好不容易逃开这一切,怎么还会自投罗网?
“既然画完了,咱们一起出去走走吧,我可是闷坏了。”
说着,就向外去,伸手抓住他的手,触到他手的刹那,只觉他的手很大,完全能够包容我的手,而且很暖,很有力,不像我想象中的柔韧,可是——却猛地一抖。
我不明所以,回头看向他。
他盯着我们交握的手,一方如粉色莲瓣般娇嫩,一方如彻骨寒冰般完美,苦笑,说得十分含蓄,“无忧,我认得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