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驼山下,血流成溪,汇入滚滚向西奔流不知多少载的孔雀河。
西风呼啸,旌旗猎猎,一百八十万象雄国大军在河岸列队,盔明甲亮,一眼望不到尽头。
军阵中包罗万有,囊括了火龙和修罗两个次大陆数千年积累的关于战争的一切元素。
投石车,机关弩,长枪重甲骑军,长弓手,护盾军,重斧队等等不一而足,甚至还有数以万计的黄袍僧兵。
两万红甲猛犸重骑拱卫在中军,在军阵的正中央,一头漆黑如墨,头顶金纹,双角如剑斜插天际,四蹄踏火的神牛拉一辆金碧辉煌王辇,新登基的女帝师傲雪端坐其上,身着雪白的天凤锦袍,仪态万方,不可逼视。
神牛王辇代表了象雄佛国的无上王权,只专属于王上陛下。
一个月前,师傲雪还是象雄帝国最伟大君主孔雀王的王后。而现在,她已经取代了那个男人登上王座。
她这辈子早已习惯了君临天下的感觉,坐在那里就仿佛那是天生的专属位置。
居高临下,俯瞰千军万马。
一眼扫过去,猛犸群象伏地做臣服状,引动万马千军齐齐跪拜,高呼女王万岁。
引千军者为将也。
这一百八十万大军当中何止一千八百战将,重现封天圣剑荣光的大业总算看到了一线曙光......
看着眼前的一切,师傲雪不禁思绪飞扬,历代祖师谋划数千年都没办成的大事,终于在自己和师兄这一代得以实现,归其根源,却离不开当年那人的一张图。
王龙象展开一纸诏书。
天凤元年,叛贼赫鲁与狄娥渡王储勾结,刺杀先王于狮驼山中。天降神凤,护佑象雄,辅贤王平火龙百部,诞天女法定万里修罗,正是天命所归。又说:幸得火龙神护佑,赐我象雄帝国天凤女王,继王位,稳朝纲,肃叛贼,秉承孔雀王遗志,兵发中州,剑指天下云云。
这象雄帝国尊崇神道,信奉武力,以天命归纳阶级,数千年来都不注重文辞风流,这诏书写的略显直白,比起当初陈师道起兵恢复南陈国祚时的檄文差远了。但好在王龙象这位火教大国师的内力深厚,精神念力强大,以光明渡心之法诵念出来,宛如天神法旨,令人油然而生敬畏,兴不起丝毫质疑违逆的念头。
一名火教出身的大将来到王辇前单膝跪地,道:“启禀女王陛下,飞鹰探查到赫鲁率九万叛军已向西远遁。”
这人是王龙象座下八大弟子之一,出身象雄一等贵族,在朝中武将当中地位颇高。
女王微微额首,示意大将起身,轻启丹唇道:“赫鲁刺王杀驾,血染孔雀王旗,令王下诸君与我蒙羞,其罪不可恕,本王以为,鲜血之辱必当以鲜血来洗刷,如果白帽国收留叛贼,吾当举兵伐之!”
......
遥遥无际的西结古大草原上,龙马战车飞驰如电。十四龙骑军在高天上护佑跟随。
三千护城军龙马重骑早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陈醉飞星驰援西戎汗国,早将档位开到最高。
战车上密布陈醉亲手镌刻了金色飞鹏符文。
此阵法属于风系高阶法阵。传说远古时有万里鲲鹏巨妖,为风神鼻祖,与天道圣主决战败亡,神魂散于天地间的风系元力中。天道圣主采集万里鲲鹏神魂念力,以人族之道效法创立御风飞天之术。为传后世,又将其法以符文笔画施展,召唤鹏魂以御风,便是这飞鹏法阵的由来。
浮空天舟所以能浮空而动,正是因为在底部有陈青云以七重道意修为镌刻下的万里鲲鹏符,这才让那庞然巨舟可以御风而动乘风遨游。
陈醉的造诣尚浅,镌刻下的符文无法收集太多神鹏残魂,这御风之力很有限,所以只是极大的减轻了龙马战车的重量,却不能让这战车变成浮空飞车。
八匹龙马吃了神国仙草,又得龙神帝开恩点化,倒是越发的神骏非凡,奔走之时,绝尘飞驰,不受地形影响,甚至速度丝毫不比天上的飞龙慢。
孟立熊驾辕驱车坐在前面,车厢里忽然传出:“阿熊慢些,有客人到了。”
陈醉的话音未落,只听:轰隆!
伴着前方一声巨响,平地起风雷。
惊雷砸下,天空铅云滚滚,压迫的大地仿佛窒息,却忽然云开一线,神光洒落,远方的地平线突然出现一支骑军,神兵天降漫卷征尘,恍如狂飙天降,拦住了去路。
这支骑军人数不多,只有三十六之数。座下的坐骑似马又似牛,却非马非牛,陈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幸得龙神帝密语告之:此兽唤作四象麒麟。
为首一人身穿锦兰蚕丝甲,足踏飞剑,登空破云,霞光罩头,白面长须,好不潇洒。
孟立熊发出指令,龙马战车悄然顿住,从动极到静极的转换不过瞬息间,展示出强大的自控力。
“炼锋城主何在?”为首之人朗声问道。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陈醉没什么可躲藏的,掀起前面的帘子看了一眼,道:“陈某在此,敢问尊驾是哪路仙人?何故拦我道路?”
“天苍剑宗,成锦衣。”来人倒是干脆,自报家门道:“陈城主可记得苍山剑宗的成药师?”
陈醉怎会不记得郦凤竹身边的八大天人护法之一,当代医圣的成药师。点头道:“成前辈于我有恩,陈某岂敢忘怀。”
“陈城主记得便好。”成锦衣道:“在下是成师叔族侄,添为天苍剑宗总护法,今日奉天命前来,专为与陈城主做个商量。”
陈醉道:“好说,成兄有话请讲,只要是陈某能应承的,必定尽力。”这话说的弹性极大,什么是能应承的?根本没有个标准,最终决定权全在他一念之间。
成锦衣笑了笑,道:“请问陈城主飞车逐星行色匆匆意欲何往?”
陈醉坦然道:“加贝兰山。”
成锦衣正色道:“成某以为不妥。”
陈醉道:“请指教。”
成锦衣道:“方今天下,南陈逆天而动,倒行逆施进犯东蜀,贼军汹汹,五凤池势如累卵,西赵与炎都圣剑余孽对峙,战况微妙难料,中州局势危殆,陈城主既为西赵首臣,又与天机楼互为盟友,此时此刻,理当以西赵大业和盟约信礼为重,须知道如今靖州城下,圣剑余孽百万大军围城,郦小姐孤掌难鸣,正翘首以盼陈城主的护城军驰援。”
“成先生是从上界而来,却不想对人间局势一清二楚。”陈醉没有急着正面回应他的话,续道:“既然清楚,就更应该晓得郦小姐与陈某之间是存在分歧的,我若去了只会越帮越忙。”
“看来是成某没有把话说清楚。”成锦衣道:“成某奉命而来,主要是为了劝说陈城主转向的。”
陈醉微微一笑:“转向是次要,不去驰援加贝兰山的西戎联军才是主要目的吧?”
成锦衣神态肃然,并不否认:“陈城主若是去了加贝兰山,于神国而言更加不妥。”
陈醉不动声色:“你这说法有点意思,让我转向并非不可以,不过成先生得给我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
成锦衣道:“按说神国决策本无需向任何人解释,但成某看在师叔与城主的交情上提醒城主一句,那黄金兽族是被赵俸侾赶入中州的,神国统帅三王子觉得这是一支可用的力量。”
“我听说赵俸侾是天王转生?”陈醉道:“你们与他的对头勾结,岂非是与自己人为敌?”
“什么天王转生,不过逆党潜流而已,终究只能瞒得一时。”成锦衣不想多说赵俸侾的事,面色不悦道:“陈城主愿意便愿意,不愿意便不愿意,似这般顾左右言它,未免有失豪杰风范。”
“成先生莫要着急,理不辨不明,凡事总归有个因果,就算是死,我也不想做个糊涂鬼。”陈醉道:“我驰援西戎汗国自有我的道理,你们不许我驰援,总该给我说清楚原因。”
“看来我们没什么好商量的了。”成锦衣面现怒色,冷然道:“叶先生说的很对,七公主对你的判断有误,陈城主并不是真心奉天命与神国同列的。”
“叶先生?”陈醉脑子转的飞快,立即想起了一个许久不曾提及的名字,道:“叶还空没死,他又回到赵俸侾身边了?驱逐黄金兽族侵犯西戎汗国是他的主意?”
成锦衣目光冷漠,似乎已将陈醉看做了死人,微微点头道:“良禽择木,叶还空智慧如海,自然知道谁才是能够帮他实现心愿的明主。”
陈醉叹了口气,道:“这老不死的还真是阴魂不散。”
“陈城主不要再做口舌游戏啦,须知道无论是盘踞炎都的天师逆党,还是南陈神符奸贼,都是神国必诛之后快的圣剑余孽,容不得你在其中左摇右摆。”成锦衣足下飞剑光华闪烁,剑气吞吐不定,警告道:“陈城主幸得七公主喜爱,此乃别人梦寐难求的莫大机缘,你切莫自误!”
这算是图穷匕见,逼着陈醉明确表态了。
陈醉沉吟良久,忽然抬头,眼中神光凛然:“成先生可知道西戎联军统帅是西戎国师往生?”
成锦衣面色一寒:“这算是陈城主给我的回答吗?”
“你说是便是吧。”陈醉额首道:“成先生身后这三十六骑看来大有来历,连齐天法阵都用上了,想必神国某些大人物也是很希望我不识抬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