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乌金锤在滴血,仅剩下的活口郎木龙则在流泪。
穹部的汉子讲究流血不流泪,那也是因为未到伤心处。郎木龙的兄弟都死了,他也将命不久矣。可是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都还没弄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雷霆万钧,千斤力士也难以撼动的乌金锤,却被这人用一条锁链提在手中耍的好像一片轻鸿。
而那柄锤的威力竟恐怖若斯,只一锤砸在众弟兄当中,忽然爆发出的雷光在地上炸出个巨大深坑,冲击波瞬间和碎石瞬间将最里边一圈的兄弟撕成碎片。
陈醉挥动锁链,乌金锤呼啸生风挡者披靡,顷刻间将这些人料理,只留下言一个郎木龙。
“留着你的命有用。”陈醉倒提着缚龙锁拖动染血的乌金锤,慢悠悠走到郎木龙身前,道:“配不配活下去,还得看你自己,你想活吗?”
“我不想死。”郎木龙干脆的回答道。
“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龙泽梅朵?”
“不是。”郎木龙道:“龙帅何等身份,自有大人物亲自追踪,我等奉命诛杀龙帅残部一党,目标是所有曾经在龙帅麾下,很可能依然忠于龙帅的旧部。”
“那个莫琼和她的孙女也是?”
“她的儿子是,不过已经被诛杀。”郎木龙道:“这地方叫白马集,三年前曾有一支跟随龙帅南征的人马在此休整,一部分伤残军士留在了此地,总护法认为这些人迟早是个祸患,故此派我等专门来此铲除祸患。”
“龙泽梅朵为什么要反出穹教?”
“总护法说她早有异志,仗着功勋和天穹各部联军的拥戴,早不将教宗大人放在眼里,这次教宗欲与象雄佛国和白帽国组建东征联军,龙帅一直从中作梗,引起两国不满,教宗把她传召到神山圣域训斥,却反被她偷袭暗算。”
他的说法跟龙齐格所说相差不大。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
“这白马集有多少人丁是忠于龙泽梅朵的?除了你带队这批人外,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因为要封锁白马河谷,阻断龙帅逃往玉虚部的道路,需要的人手比较多,总护法飞天虎中中龙马亲自带队,护法队十五支分队全部来了。”郎木龙不必陈醉提问,举一反三道:“大军驻扎在河谷往来玉虚部必经要道上,距离这里五十里路,这次出来肃清白马集残党一共出动了六支分队,领队的大护法容中甲是教宗大人亲传弟子,他法力通玄,你一定不是对手。”
“为什么向莫琼追问她邻居的下落?”
“那老太婆的邻居叫江朗,曾经是南征军的一个千夫长,三年前带着数百伤残军士留在白马集,放牧渔猎,自力更生,在本地颇有声望,总护法怀疑他与龙帅还有勾结,故此专门叮嘱大护法容中甲务必将此人拿获。”
看来是没捉到人。陈醉略作思索,又问道:“天穹高原上支持龙泽梅朵的人很多吗?”
“非常多!”郎木龙道:“龙帅原是玉虚部王储,很小的时候便拜异人为师,修习了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她智勇无双,十二岁便被各部公举为天穹联军统帅,率领穹部联军降妖除魔,南征象雄,北拒白帽国,在天穹各部深得拥戴,声望直追地母圣尊。”
“那是有点厉害了。”陈醉暗自寻思,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管这龙泽梅朵今后是敌是友,对这么一个人物多了解一些,对自己在天穹高原上的计划总没有坏处。
郎木龙瞧出陈醉对龙帅的兴趣很大,对他来说这就是一根救命稻草,这个时候他已抱定主意,能拖延一时算一时,只要能拖延到容中甲大护法前来驰援,这条命便算保住了。
“龙帅是天穹各部的大英雄,军事才干无人出其右之外,治理国家也是一位奇才,至今还执掌着五部大相娘印绶。”郎木龙道:“现在神庭教宗大人颁下通缉令诛杀龙帅,各部反响并不积极,神庭方面没有办法,只好以神庭为中心,尽力诛杀神山方圆千里区域内一切有可能支持她反叛的......”
“你们觉得她最有可能逃到哪里去?”
“总护法大人说,教宗判断龙帅暂时不会急于逃回玉虚部。”郎木龙道:“教宗大人已经在沿途密布高手,龙帅是何等聪明人物,必定会判断到这一点,所以教宗大人才会派出我们,尽力减除神庭周围千里方圆内有可能支持她成事的力量。”
“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郎木龙吓的一缩脖子。
“你可以走了。”陈醉摆手示意他离开,道:“捏死你于事无补,留着你也妨碍不到我什么,你尽可以把与我遭遇的过程说给别人听。”说罢,辨明了莫琼祖孙离去的方向,一纵身消失在雪夜中。
......
越州以东叫做东越州,与南陈接壤的第一座关城便是太仓城。
海风扑面劲吹,城头上一面面旌旗猎猎飘摆。
南陈帝国的先锋部队潮水一般冲击上来,打头阵的是八百东越蝠魔族组成的夺旗营。头缠红巾,手提妖刀,打着赤脚,身上不着片甲,一个个赤目蓝发,形如厉鬼,动作迅如灵猿,攀城附墙如履平地。
顷刻间,最前面的几名高手已经登上三丈高城,其中一人尤其了得,弯刀挥舞,散出一圈凌厉刀气,便有数名东蜀国守城女兵人头落地。
数里之外的海面上停着一艘巨舟,杏黄旗下绫罗伞盖,一把龙椅上坐着南陈高祖皇帝,左手边是军方第一人蒙雨时,右手边则是文臣之首费仲达。在他身侧立着的正是密谍头子谢飞鸿。
“哎呀,城头夺下来啦!”立在高祖皇帝身侧的谢飞鸿合掌欣喜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蒙大将军的熬兵之策奏效了,连日熬夜袭扰,贼军疲惫不堪,今日出动蝠魔族奇兵,果然一举建功,破了这座临海而建的太仓城,东蜀境内千里平川无险可守,大军可一路长驱直入,相信兵锋抵达天凰都城指日可待。”
“嘿嘿。”陈师道笑了笑,未置可否,却看向费仲达,问道:“费老转儿,你觉着呢?”
“没这么简单!”费仲达道:“臣已经安排奥利奥的护教军做好出战准备,随时替换下先锋部队。”
谢飞鸿道:“太师这么说,莫非城中还有后手?”又道:“这太仓城内一共只有六万东蜀女兵,连日应对我二十万南陈先锋军接连不断的冲城攻击,早已疲惫不堪,对方并无增兵意图,甚至据我所知,东蜀境内各郡守军都在往天凰都城集结,镜空月显然没有在这里与我们决一死战的意思......”
“东蜀国不只有一座五凤池,更不只有一个镜空月。”蒙雨时道:“太师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
“明月庵,锦羽裳!”
费仲达的话音刚落,太仓城头上忽然传来一声龙吟,一条龙鳞如七彩锦绣的大威天龙突然出现在城头。太仓城头上彩云涌动,气象万千。八百剑尼在彩云中若隐若现,但见剑气直冲斗牛,本已经攻上城头的蝠魔族夺旗营被这一轮反攻逼迫的纷纷倒退,下饺子似的从城头栽落。
为首的剑尼一声娇叱,八百剑尼齐齐挥剑,一条剑气长城瞬间铸就。那剑尼立身在城垛上,手中宝剑一领,一股剑气顺着她的手势泄下,正中待要重新组织登城的夺旗营。
城下本就损伤惨重的夺旗营刚组织起的阵型,立即又被剑气摧垮。
先锋大军中,忽然亮起一道强光。一个巨大光团升空,宛如烈日,冉冉升空来到城头上,轰然一声,洒落无数光斑火雨,砸在剑气长城上。那条法相凝聚的大威天龙发出一声咆哮,龙口大张,竟将那些光团火雨尽数吞没!
“郦凤竹这小丫头,还真有点不输男儿的气魄。”陈师道转脸看向费仲达,道:“锦羽裳出手,乾坤啸必不会坐视,夜帝出山,黑龙帝还会远吗?”
“在这大海上,没人能与老黑龙抗衡。”费仲达立即意识到潜在的最大风险。
蒙雨时道:“郦凤竹把这么强大的力量放在东边,谁去抵挡侯裕彤领军的西征军?”
谢飞鸿道:“落日城方面已经做出回应,卫公陈醉不在,朝中郦凤竹一家独大,任命司旭飞挂帅,叶南冥为监军,领马步军六十万在靖州迎战炎都的西征军。”
“司旭飞眼高手低,胸襟狭隘嫉贤妒能,不足以成事。”蒙雨时道:“当年在宁怀古门下,我曾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就因为嫉恨司文晓深得怀古先生器重,一怒之下反出江门学宫。”
“郦凤竹亲自坐镇,名义上由谁领军已经不重要了。”费仲达道:“目前来看,局势并不对我们更有利,泓又大天师虽有封天雄心,但毕竟比不得当年的六圣,郦凤竹有八大天人护法,锦羽裳、乾坤啸、镜空月和聂横舟,四个在东,宫剑鸣,冉飞雄,毘伽罗和成药师在西,就实力对比,我们和盟友加在一起也不占优势。”
“只要外部势力不来搅局,问题就不大。”陈师道目视城头大威天龙护佑下的剑气长城,又仰脸观天,从容道:“这明月庵的剑气长城与锦羽裳的大威天龙法相神通相辅相成,乃是一座天成绝阵,人力是破不了的,需借天时地利之力破阵,只需假以时日做些准备,要破此阵并非难事,唯一可虑者就是天穹那边局势失控。”
“今早收到灵禽传书,神庭方面的内线已经发动,那教宗水月世纶数日前给龙泽梅朵下了药,被龙泽梅朵识破,双方已经反目。”谢飞鸿汇报道。
“看来陈醉那小子干得不错。”陈师道瞥了谢飞鸿一眼,冷不丁说道。
谢飞鸿神情一滞,随即尴尬一笑,道:“吾皇陛下明见万里,大皇子的确是让龙泽梅朵吃了一场败仗。”
“所以她才会更加认定不应勾结象雄白帽图谋中州与我炎龙为敌。”费仲达道:“龙泽梅朵一直主张天穹各部与中州建立通商渠道,效法中州,引入炎龙文化兴国强兵,这位天穹战神在八部当中威望颇高,若大皇子能加以利用,天穹之行必定可以事半功倍。”
“那小子一定不会按照我们划好的道儿走的。”陈师道十分笃定的:“大方向或者没问题,但最终结果却未必对我南陈更有利,朕现在只希望这混账东西遇到那人后能够体会到朕这许多年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