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叶寺,藏经阁旁,僧寮。
僧人暗尘、忘情并坐,对面是迦叶寺的方丈净空。
此处是净空的居所,屋内唯有一张木床,一个蒲团,简陋至极。
微风徐徐,拂动了屋外的竹叶,将一张挂在竹子上的笋壳吹动,笋壳来回敲打在竹竿上,嗒嗒作响。
暗尘开口道:“师叔此次闭关,修为越发的内敛,不知师叔可曾触摸到空之大道呢?”
他面前的净空,身着普通的灰色僧袍,年纪明明比暗尘还要大,却是一副少年模样,眉清目秀,肌肤润泽如婴孩,只有一双眼睛沉淀了岁月,深邃无比。
“空之大道,我有所得,却不知如何到,所以未曾得到。”净空说,“此次闭关,本想是用十年时间忘却,再用十年时间想起,或许能稍有作用……只是前日里心血来潮,在暗室中见四面墙壁皆是血光隐隐,大有喷薄之势,知道天下或许有大乱,这才出来。暗尘,最近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暗尘道:“一者是魔门再立,气意双修的高大全实际执掌魔门,此人曾入了妖兽山脉,非但完好无损的出来,还从炼体合意境界一跃成为了神通境界的高手,若说战力,恐怕等闲的大乘境界也不一定能够拿得下他……二者,是合欢门插手世俗,暗中培植天子教,蛊惑大陈南部的九黎族造反,目前已经占据了两个州,加上青花之国的一个小国度投靠,目前拥有三州之地。”
“三州之地么,那也是不小了……其他修行门派难道没有参与?”净空问。
“冲虚观广告修行界,召开清患大会,意在借天下修真门派的力量逼迫合欢门停手。”
“你如何看?”
“大会虽有恶意,却实在是难得的盛事,我欲带忘情前去。”
“不错!”净空点点头。
他问的是如何看这次大会,暗尘答的却是准备怎么做,表面上是答非所问,实则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看法:清患大会的过程和结果都不重要,不管这次事件如何发展,迦叶寺都不该因事而异。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就是暗尘的回答。
“这次大会,我欲前去。”净空轻声说,“六百年未曾出山,静寂太久,当动一动。”
暗尘和忘情吃惊,看向对面那个少年僧人,旋即想,净空方丈法力高深,目光深远,该是有其他打算。
“忘情,你心有魔障,可知?”净空突然对忘情说。
“弟子知道,只是魔障已生,一时未能降服。”忘情还是形神枯槁的样子,面上露出惭愧之色。
“一念生一念死,魔障亦是如此,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说的,也是我佛门修行时候,每每需要降服心中恶念、贪念、欲念……须知,念念降魔,不如任魔障生灭。常年不动明王经,结不动明王印,镇压自己的念,善念、恶念种种念,生于心,止于行,那么魔障生灭,无碍。”
“这……”无情略略有些吃惊,这句话已是离经叛道了!
佛门修行,首重修心。
若是只任念头纷纷生灭,自身弃神绝念,那还叫什么佛修?难道佛门修炼,不是追求心中唯有佛念的极致境界吗?
净空知道无情的疑惑,却没有解释,而是自语一般说道:“风吹竹叶,到底是风动,还是竹叶在动,还是人的心在动呢?”
……
不仅仅是迦叶寺、冲云剑派和魔门,天下的修真门派,但凡是叫得上名号的,都接到了冲虚观的消息,清患大会这个名字,已经传遍天下。
巨人岭,一尊尊巨人手持大棒下山;真阳观,道人御剑飞行,在云间纵横;起缘寺,有老和尚将“清患大会”四个字记在本子上,然后僧袍一卷,离开了静室;天音阁,琴、琵琶、洞箫等乐器被收入乾坤法宝,随后,几个窈窕女子如仙女下凡,彩袖飘飘,凌虚渡空;欢喜禅院,几个和尚带着自己的双修伴侣,乘车而行……
诸如北域雪山派、鹤顶山、冲云剑派、迦叶寺等等一流的门派第一时间便有了动作,而其他稍微次一些的门派则更加谨慎,这几年合欢门的动作实在是越发咄咄逼人,不仅仅四处掠取世俗资源,更屡屡渗透到别派去,意图险恶。
那些小门小派,以至于天底下的许多散修,则都跃跃欲试。对于他们而言,合欢门这种门派,要被其他修真门派联手针对,实在是一件大事,也是一场大大的热闹!
“魔门覆灭不过二十年,天下修士群起而攻之的画面历历在目,难道合欢么这次也是这种结局?”有修士这样想。
“呵!当年魔门覆灭,虽然正道修士打着除魔卫道的口号,但实际上魔门只是名字起的不好罢了……合欢门却不同,他们可是真正的邪门!死了活该!这次将合欢门灭了才好!”
“合欢门多行不义,这次当受到制裁!”有些修士很乐观,认为诸多门派联手,将令合欢门害怕。
“当去看一看,见证这件大事!”
“对,要第一时间了解情况!”
无数的修士从四面八方开始赶往冲虚观。
此刻,冲虚观分外忙碌,着手准备大会。
“骆师兄!师傅请你过去。”一个弟子找到骆云。他对骆云非常崇拜,这位师兄,从小就在冲虚观修行,是本代弟子中的大师兄,他天资普通,却靠着努力,实力颇高,在整个冲虚观都有名气,是底层弟子的偶像。
“好,我知道了,谢谢啦,肖师弟。”骆云微笑着回应,然后迅速往山中大殿而去,那名弟子在身后,心里竟有些激动:骆师兄竟然认得我!
骆云御剑而行,直飞山顶,到了大殿,进入后便见到了一尘和掌教一凡。
“掌教!师傅!”
他拱手鞠躬行礼,然后直起身,等待吩咐。
一尘说:“骆云,这次的清患大会,正邪两道、各门各派都要来人,山里事务繁多,你便跟着你师伯去准备。”
“是。”骆云点头,心里却疑惑,这种小事,何必要专门交代自己?
掌教一凡轻声开口,说:“上次你跟随你一尘师伯去鹤顶山,见到了鹤顶山弟子长空,你且说说对他的看法。”
骆云微微有些惊讶,心想定然是因为长空现如今已经是魔门实际上的掌门人,掌教这才想要了解对方,便说:“长空此人,我只有一面之缘,实在是所知甚少。当日里金蟾师弟也在,还和长空起了争执,想必了解的更多一些。”
“我想听你说。”
“是!”骆云想了想,说,“别的都不知道,但唯有两点,我判断应该无差。一是此人行事不拘泥,当日金蟾师弟得罪了他,他先是忍让,一忍再忍,后来则故意在鹤顶山弟子齐聚的饭堂陷害金蟾师弟,使自己站在多数人的一方来指责金蟾师弟;二是当日听一个叫青颜的弟子说起,结合后来听到的消息,他在战斗时有担当,有领导才能,很多年轻弟子也都服气他。”
他将自己的判断说出来,然后静立等待掌教一凡说话。在这期间,他却突然想起来高大全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那些劝自己要努力去争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是离间,还是当真只是随口说出?
大殿陷入了短暂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