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并没有进屋里的打算,而是直接长腿一跨,半坐在了那窗口。
宋楚兮被他往后迫开一步,正要皱眉抱怨,他却是手臂一横,将一个不大不小的黑漆食盒递到了她的面前来。
方才他一路过来的时候,宋楚兮就只顾着看脸,竟是没发现他的手里还拿着东西。
食盒里有熟悉的香味儿透出来。
宋楚兮先是微愣,然后便就眉眼弯弯的笑了。
她从他手里抢了那食盒,也顾不得回到里边的桌子那里去,直接就蹲在地上打开。
里面一个素瓷瓦罐,炖的是她最喜欢的佛跳墙。或者更确切的说,她爱的不是佛跳墙,而是蘅芜苑那位吴大厨特意加了陈年精酿炖出来的这一道佛跳墙独特的味道。
那食盒里就放了小瓷碗和调羹,晚膳本来就没用多少,这会儿宋楚兮肚子里的馋虫立刻就被引出来,她干脆也懒得把食材盛到碗里来用了,探手摸了摸,觉得那瓦罐的温度刚刚好,就干脆直接抱了罐子在怀,坐在你墙根底下牛饮,跟只躲着偷腥的猫儿一样。
端木岐坐在窗口的高处,垂眸看下来,唇角翘起一个弧度。
因为端木岐拘着她,不让她沾酒,所以宋楚兮拿这佛跳墙的汤汁,从来都做佳酿来饮的,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那罐子里就一点汤汁也不剩,只剩下大半罐的食材。
端木岐这才重一抬腿,从那窗口翻进来,弯身取了瓷碗,就着蹲在她面前,拿了筷子从那瓦罐里照着她爱吃的食材往外掏。
宋楚兮还有点意犹未尽,便就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乐呵呵道:“你总是带着东西往这里跑也麻烦,要不干脆就把那个吴伯给我送过来算了。”
端木岐挑挑拣拣,盛了大半碗的食材,把碗筷塞到她手里,然后调侃道:“我干脆给你送个酿酒师傅来好了!”
她这个贪杯的毛病,的确是不好。
宋楚兮尴尬的笑了两声,然后就捧着那小碗不紧不慢的吃东西。
端木岐见她是坐在地上的,想要伸手去拉她起来,但是想了想,就干脆自己倚靠着墙根坐下,然后将她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吴大厨的手艺的确了得,这道菜本来就要是要炖的入味儿,一道一道的工序下来,酒香就渗透到了食材里,越吃越是回味无穷。
宋楚兮吃的心花怒放。
端木岐就做了陪衬背景,给她添了两回菜,觉得差不多了,就一把夺了她手里汤碗,反扣在那瓦罐上。
“哎——”宋楚兮伸手要去抢夺。
他却拽着她站起来,随手拍掉袍子上的褶皱,然后将那瓦罐往食盒里一扫,再度翻窗而出,“我走了!”
宋楚兮倒是没想他特意跑这一趟居然会一句要紧的话也没说,愣了一愣,便跟着扑到窗口,问道:“你明天还来吗?”
端木岐止步,回头。
宋楚兮就讨好的笑了,“我一个人呆着,怪无聊的——”
她的那点小心思,端木岐一清二楚,顿了一下,他便又转身走回来,很有些认真的盯着她的脸孔观察了片刻,就在宋楚兮要被他盯得不自在的时候,他却又抬指弹了下她的额头,“院子里才刚见了血,你就这么没心没肺?”
真当他是闲着没事做了?还天天给她送饭?要不是听说晚上她这里见了那些恶心的东西——
反正这丫头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精,肯定不会委屈叫自己饿着的。
现在想想,端木岐也着实是觉得自己无聊。
大晚上的提着个食盒来送饭?
他的手劲儿有点大,宋楚兮捂着额头痛呼了一声,然后就不满的嘟囔道:“明知道那宋承柏在我的院子里杀人就是为着诚心恶心我的,难道我还要真被他恶心到吗?那不是便宜他了?”
如果宋承柏就只是想要打杀了那些人来灭口,难道不能拖到刑房里去吗?
家里小姐的院子,一个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谁能受得了这样的场面。
从一开始宋楚兮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说白了,还是想要借机再探她的虚实,看看她到底有多少斤两。
宋楚兮聪明,这一点端木岐是丝毫也不意外的。
他想了想,脸上表情便稍稍严肃了几分,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道:“你是怎么打算的?马上就十一月的下旬了,我要进京,十二月初怎么也要启程了。”
宋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而且从整体上来看,宋楚兮在宋家这里是完全不占优势的。
“我没那么自不量力!”宋楚兮耸肩,倒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别说宋亚青躲出去了不在,就算没有他在前面挡着——我家驻守军中的那位大哥也不会看着我把整个宋家给吞了的。”
虽然她从来没跟端木岐说过她此次重回宋家的真正目的,但是他两人之间朝夕相对这么久,就如是她能窥测透端木岐的野心一样——
端木岐会洞察她的心思,一点也不奇怪。
宋楚兮虽然不会主动对他坦诚此事,但是说起来了,她也不会欲盖弥彰的再去遮掩,只道:“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你忙你的,这段时间你不用管我。”说着,就又话锋一转,“不过你可不能瞒着我偷偷的一个人进京。”
“呵——”端木岐笑了笑,倒是没接茬。
宋楚兮想起了什么,就又眨了眨眼,抬眸看向他道:“对了,岳青阳——是你让他过来的?”
端木岐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些什么,但是那一点光影流窜的极快,宋楚兮根本就连迹象都无从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