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让人暗中查过他,哪怕目的就只是为了留下一个盟友来,这对他来说都应该算是件好事的。
端木岐举步往前走过去,一步又一步,最后在宋楚兮的面前站定。
他看着她,突然就觉得她脸上这种冷静到了骨子里的表情很可怕,就算以前在一起嗔痴怒骂的种种都只是逢场作戏,他也特别害怕看她现在的这张脸和这副表情。
“楚儿——”端木岐开口,语气突然软弱到近乎无力,他注视着她的目光,一个字一字都尽量的想用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那种随意的语气说出来,“楚儿,是我错了。我跟你认错,你回来好不好?我不再限制你了,你要做什么我都随你,别再跟我谈什么条件,讲什么局面,就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那段光阴,明明过去了才不是很长的时间,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居然恍如隔世。
他曾经因为,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在做戏,所以哪怕有一天她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他也都能泰然处之的接受,可是等到现在真的到了这一天,他才觉得那些往事回旋在脑海里再和现实冲撞出来的画面有多可怕。
明明从一开始,他才是布局下棋掌控全局的那一个,怎么到头来自己却竟然成了这棋盘上进退两难的一枚棋子了?
真是讽刺呵——
宋楚兮的唇角噙了一抹笑,她低头又抬头,那一抹表情却是经久不变,素手抚上他如玉色般闪着迷离光泽的脸庞。
端木岐看着她,眸子里闪烁的光芒璀璨,一如她第一次见他时候那般,亮过冰原雪地上空最美的星星,可是她笑的越平静,他的心里反而巨浪翻卷,颤抖的一塌糊涂。
“阿岐,我不想再被你骗一次了。”宋楚兮开口的声音很低也很平静,她看着他的眼睛,虽然从那双眸子里从来都看不到任何冰冷的恶意,却永远都知道,这个人于她而言是有多危险,“你知道,你的这双眼睛,我从来就看不透,同样的错误,我不能允许自己犯两次。我不怕被你骗,我也不惧死亡,可是——你知道的,我不能叫任何人觉得我是愚蠢的。”
明明已经被他从头到尾利用的彻底,明明知道她也是他棋盘上的一颗子,她也从来不想听他的任何解释,因为她宋楚兮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拿得起放得下,她不惧痛苦不怕死亡,但是她的骄傲——
绝不容人轻视和践踏。
所以,哪怕就算他是有苦衷的,她也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因为——
在她宋楚兮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回头路这一说。
她不原谅任何的背叛,也不需要任何人的道歉,她脚下的路——
永远都在前方。
没有人——
可以困阻!
而她现在所能给他的最大的宽容,就是继续装聋作哑的不追究,直至——
下一次的东窗事发。
而端木岐又何尝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这个女人的内心,强大如斯,俨然已经到了无坚不摧的地步,那里不仅是一块顽石,更是一块坚冰,她永远都要高高在上,她永远都要亲手操纵一切,俯瞰众生万物,而如果比起狠心决绝——
谁能敌她万分之一?
她是棋子,却随时随地都能翻转出局,毫无负担的抽身而退。
“楚儿,你爱过我吗?”端木岐突然问道。
“曾经——我是有想过,我们可以那么一直一直的走下去的。”宋楚兮笑笑,却是模棱两可的并未正面回答他的话。
她努力过,也试图妥协过,可最终还是失败放弃了。
端木岐看着她,眼底的光芒却突然在那一瞬间莫名转为黯淡。
宋楚兮的转身的步子已然走的从容稳健,一步一步,跨过门槛,走到外面正午的阳光底下。
端木岐往前跟了两步,最后倚在门框上看她,看着她一步一步越走越远。
“楚儿,你回答我!”他面上表情也同样变得寡淡,和他往日里风情万种的风流雅态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就那么定定的望着她的背影,执意重复道:“爱过吗?”
“我——只爱我自己!”宋楚兮如是这般回他,一个字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楚。
她的背影,很快的消失在院门之外。
端木岐转身靠在门后的墙壁上,哑笑出声。
这个问题,早两年的时候他问都未必能有一个真心实意的答案,现在明明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了,再执意的问出口,也不过就是因为早就有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为了听她亲口说出来,好叫自己死心。
可是——
杀了殷述有什么用啊?他真正该杀了的是她!
只有她死了,他才能再无后顾之忧,再不担心随时随地要被人反插一刀,可是——
到底也是舍不得呵!
宋楚兮四月底启程,回到塞上军中,已经是五月了。
这个时候,新草反绿,虽然塞上的温度格外要低些,却也只是叫人觉得神清气爽。
“四小姐。”卫霖算准了她的归期,但是为了谨慎起见,他没敢出营,只早早的做好准备在等着了,“这一路上都还顺利吗?您还好吗?”
“没什么事。”宋楚兮笑笑,翻身下马,带着他和另外的几个副将先会帅帐询问了一下这段时间内军中的详情,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下来。
待到例行公事的把几个副将都打发了,宋楚兮才缓缓吐了口气,软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她之前受伤的事卫霖是知道的,见她面露疲色,就赶快过来给她把脉。
连着赶了几天的路,宋楚兮是真的有些累了,也就懒得动弹,由着他把脉。
卫霖仔细的替她把过脉,神色才略见缓和了几分。
宋楚兮瞧见他的神色变化,就忍不住的笑了,“我还没有那么不知轻重的,你其实是不必这么小心的,之前的伤,早就没事了。”
“之前听说四小姐伤的很重,好在是有惊无险。”卫霖道,起身退开,顿了一下,又道:“就四小姐目前的脉象来看,您这伤势的确是已经不打紧了,只是最近两个月还需要再养养,不能再增新创了,也得亏是给您看诊的大夫高段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