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咳嗽声一直没停过。
屋外,隔着七八丈远都听得清清楚楚。
走在前头的中年和尚停了下来,烟小舞也跟着收住了脚步。
烟小舞侧耳聆听着,病人的咳嗽不仅是发自咽喉,更是源自心肺脏腑。依她判断,病人顶多还可以撑六个时辰。
不过事实上,所有染上瘟疫的人从病发到死亡,无一例外都是经历了七个日夜的挣扎残喘才最终死去。
也就是说,病人实际多活了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一天的时间。
烟小舞不知道这多出来的一天,算是上天的怜悯,还是更为阴毒的残忍。
“十八年前,贫僧那个误入歧途的弟子,在这里救下了两个本应横死之人,并用神通欺瞒天机,遮掩了他们本来的生死命数。”
中年和尚眸中光阴流转,似乎看穿了层层时空,看到了发生在这面悬崖前世今生的种种。
他告诉烟小舞:
“那两人,就是屋里面的一对母子。”
这是烟小舞第二次听中年和尚讲起他的弟子,这个万事不萦于心的僧人,以乎对他的那名弟子怨念颇深。
不过,这并不是烟小舞所在意的,她正在思量着,里面的病人是否还有救。思考了好半会,烟小舞沮丧地垂下眼眸,以凡人的医术而言,这种膏肓之症显然是没救了。
中年和尚也不管烟小舞有没有在听,像是在提醒自已,又像是在告戒烟小舞,继续道:
“十七年后,那个本该死掉的孩子,为报父仇,杀死了还有三十四年阳寿的仇人。”
“如果没有这件事,那个孩子是可以一直活到老死。可是,他杀死了一个不该死的人。仇报了,但是被屏蔽的天机也因此发现了他。”
“这是欺天之罪……我们头顶的这片天,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小气。所以天谴降临了,而且城门生火、殃及池鱼,更多无辜的人为此丧命。”
“这些罪孽,最终都会算到他的头上去。而且,这一切的因与果,远远还没有结束。”
一僧一女,悄无声息地来了,又默默地走了。
坐在床前,守护着母亲的阿执似有所感,他起身,开门,朝着外面扫了一圈。
里外、远近,空无一人。
阿执疑惑地收回目光。
“难道是我幻听了。”
……
“这就是佛门避世的原因所在?”
走在外表宁静、实则处处充满了躁动疯狂的山路上。
烟小舞忽然问中年和尚。
“为了修行,为了超脱。”
中年和尚似乎早就在等待烟小舞提问。
“这世间万物,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宇宙天地,都有它既定的运行规律。
而且,每一件事,无论巨细,每一个生灵,无论强大与卑微,都不是单独的存在,他们与其它的人或事,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联系。
若我们仗着神通,强行干涉,就会扰乱天地的运行秩序,甚至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造成一系列不可预知的后果。
他们终将化作罪业、因果,算在我们头上。”
中年和尚宣了一声佛号,暂停了步伐,回过头,看看烟小舞,慎之又慎道:
“独善其身也罢,置身事外也罢,只有将自己摘出来,不沾因果,方得超脱。”
……
昨天一个下午,再加上一整宿。
……谁还有心思是睡觉?
一个个都争得面红耳赤,为了一个活下去的名额,别说骂爹骂娘,连家伙都操了。混乱中,七个倒霉的家伙因此丢了性命。
丢了半条命的则更多。
不过,显然是不会有结果的。
谁也说服不了服。
这种混乱,似乎要无止境地延续下去。
不知是谁说了声,昨天来的两个人,今天去了阿执那里。
短暂的沉默之后,这些病态疯狂的村民显然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声:“杀了阿执!抢回菩提果!”
几乎是在一愣神的功夫,这个提议便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再怎么商量都不会有结果。
不如,直接点。
谁抢到就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