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水军撤军的一年后。
花果山迎来了百废待新的复苏与重生。废土之中,绿植破土而出,渐成雏林。花果山中的生灵,也一日一日增多,有本土原生的,更多的,则是外来的。
与以往不同的是,无论是化形与未化形的,他们都是懂得修行。或许旁人眼中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有着搬山之力。再或者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扇动一下翅膀,就会掀起一阵风暴。
水帘洞,王殿中。
待小松鼠离开后,整个王殿就剩猴子一个人。
猴子似乎是极倦了。
躺在王椅上。
闭着眼睛。
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
画面的背景有些模糊。
那好像是遥远得记不清年岁的,很久很久的以前。
画中,是一个女人。
只道是极美。
而且,说不出的温柔。
那是他当年刚生出灵智时,见到的第一个人。那张脸刻进了他的灵魂深处,从一开始,从未忘记。
猴子忽然睁开了眼。
脸上闪过一抹冷笑。
他豁然起身。
……
水帘洞前半部分。
某处洞府。
男子打量着简单粗糙的洞府。
水帘洞大致分成前、中、后三个部分,前端靠近洞口,挖的洞府密密麻麻,狭小简陋。
中间部分挖的洞府就极为讲究,都是些独立洞府,占地大,风格各异,极为浓重的个人色彩。
后半部分,则是王宫。
按照修为,天仙境和天仙境以下的小妖,住在水帘洞前半部分,这里数量最多,拥挤不堪。
金仙与太乙仙住居在中间部分,舒适宽广,总共不到百人。
而王宫,占据着水帘洞三分之一的面积,却只住着三个人。
水帘洞的灵气本是均匀分布,但是人数分布的极度不均匀,导致水帘洞前部分的灵气斑驳稀薄,修炼环境极差。而水帘洞越往后,灵气则越浓郁精纯。
“你说,我这马屁是不是拍错地方了?”男子神情自若地将石凳擦净,坐下后,盯着对面的少女。
青灵冷冷道:“他们都说了,金仙住的洞府没有多余的,等挖好再通知你。”
“你说,是不是他们故意寒碜我这个金仙?”男子笑道:“还是说,因为大王不是马,所以这马屁没拍响。”
在花果山地界碑前,他出手杀死了质疑大王的猫妖。此举极为冒险,有可能因此让花果山的高看一眼,不说为进入花果山后谋个不错的位置,至少减少一些之前他与大王隐晦的冲突而造成的不好印象。当然,也有可能被认定为蓄意闹事,那他的下场怕是极惨。据他观察,仅是那只守山门持黑铁棍的灰猴子就有太乙仙境。
只是,现在看来,他这马屁拍得是不痛不痒吧。
青灵道:“是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之前在王殿面见大王时,大王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注意到你,人家眼中根本没有你。是你想多了。”
“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
男子漫不惊心道:“你和大王,真的不熟?”
青羽迎上男子的目光,坦然道:“不熟。”
不等男子开口,青羽又道:
“我累了,要休息了。”
男子愣了一下,旋即起身:“那我先走了,有事叫我。”
他的洞府在隔壁。
男子离开后,青灵松了口气。
她不禁后怕,庆幸男子没有提出别的要求。毕竟她己答应做他的道侣。
她多少能猜到男子的一些想法。
一个金仙境的妖怪,己经有了是够的自保之力。无论是人类的修士还是天庭的天兵追杀围剿的对象,只是天仙及以下的妖怪,一是数量多,二是杀起来不费力。而找一个独行的金仙妖怪的麻烦,就明显是吃力不讨好。
所以,他是安全的。完全没有必要投靠谁。
而他来投靠花果山,所图者,至少不是为安全。
无论他是想图更高级的修炼功法,还是想借声名大噪的花果山有一番作为。他都必须进入花果山的高层,进入花果山大王的眼中。从在花果山外面,他剑走偏锋,冒险杀死猫妖,不难看出,他正为此努力。
而他正因为顾忌自己和猴子的关系,才刻意不提他们的道侣关系。毕竟,洗净、简单打扮之后的她,十八岁的年纪,正是她最美的时候。
他是一个疑心极重,同时又极其隐忍的人。他现在没碰自己,不过是不放心自己和花果山大王的关系。
庆幸之后,她不禁深深担忧。
她和花果山的大王,真没有什么可说的关系。等他彻底弄清楚后,自己终究是逃不过他的魔爪。
不过,她不后悔。
她翻开刚领到的功法,是适合羽族修炼的练气篇。她和父亲未化形之前,在人类中耳闻目染,识得了字,到也不需要请教旁人。
父亲不出意外地闯阵失败,不过有了那三颗天兵首级和天仙境的修炼功法,想必日子不会太难过。
眼下,她六神无主。
不过,修炼变强,总归是没错的。
隔壁。
男子盘膝端坐于石床上,却无心修炼。索性不再修炼,他用指尖敲打着石床,窄小的洞府中回荡着有节奏的敲击声。
想到青灵的冷嘲热讽,他脸上浮起一片阴厉。若青灵真与大王有什么关系,也就罢了。若没有关系,他不禁冷哼两声。
只是,慢慢地,他的两道眉毛又拧到了一块。
那天,他不知大王身份时,将一滴“阴毒”渗进了他体内。“阴毒”有一个月的蜇伏期,大王暂时没有察觉,可等一个月后“阴毒”爆发,大王会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本来只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不将他放在眼中、又与青灵纠缠的猴妖,谁知他竟是花果山的王。
现在他有些骑虎难下了。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在一个月内,有机会接近大王,偷偷收回那滴“阴毒”。
若是一个普通的天仙,那滴“阴毒”自然能取其性命。但是面对能打退大罗仙的花果山之王,明显是有些不够看,到时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麻烦了。
……
王宫。
猴子来到了“蓬莱殿”,里面却没有人。
听到其它地方有声响,他寻着声音来到了“流杯殿”。
原本空无一物的“流杯殿”摆满了大缸大罐,各种鲜果和清水,玉儿娇小的身影正在其中忙碌着。
她忙得忘我,以至于猴子站在洞口前注视她良久,她都不曾察觉。
“你在做什么?”
猴子问道。
“啊,大王。”
玉儿抹掉额头的香汗。
“奴家在酿酒啊!”
“酒?”
猴子皱眉道:“那劳什子的破酒,酿它作甚?”
“大王,奴家酿的是果酒!”玉儿道:“这‘流杯殿’空着也是空着,玉儿正好找点事做。”
猴子没有阻止玉儿折腾,问道:“小草在哪?”
“在文思殿写书。”玉儿回道。
临走之前,猴子盯着玉儿,道:“以后,不要自称‘奴家’!花果山不需要‘奴’!”
玉儿一愣。
她回过神时,猴子己经走远了。
莫名地,她笑了,几滴眼泪划过眼角。
文思殿。
这里大概是王宫中,各种各样的“殿”中唯一名副其实的地方。
里面陈列了书架,摆上了书桌,配备了笔墨纸砚。
书卷都是新的,数量虽少,却在慢慢增加。
小草正伏在书桌上。
墨笔在她手中行云流水。
猴子以为她又在誊写功法。
走近一看,他眉毛一挑。
“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