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雍看了看眼前这幕,轻轻地按住华文轩的手臂,转身向殿内看去。
只见那左贤王恭敬地垂手站在一侧,从屏风后转出一身形干瘦神情猥琐的老头子。
简雍微微一笑,拱了拱手。
那老头抬眼看了一下简雍,走到左贤王面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左贤王庞大的身躯都猛地一缩,显得极为惊惧。
华文轩诧异地看着那老头,简雍靠向华文轩,轻声说道:“这老头才是左贤王!”
华文轩品味了一下方才那女奴说的话,心中猛然领悟,再看向那女奴时,真正的左贤王早已站在她面前,拉起她项上脖圈,一身粗陋的胡服之下,一对精巧的汉家棉鞋甚是扎眼。
假扮左贤王之人取下头上羽毛,褪下身上装束,露出一身伤痕,按刀垂手立在一旁。
左贤王眯着小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奴,干瘦的手搭在她的头上,慢慢端起她的脸庞,那是一双多么坚韧明亮的眼睛,面上的沧桑掩盖不住她原本的秀丽,看起来约带成熟的样貌却与汉族贵妇无恙,华文轩心中一沉,这女奴到底是谁?为何却似汉家女子?
左贤王端详着女奴的模样,撇头看向简雍,流利地说道:“即是买马,不与我族做买卖,还想去哪寻这么好的骏马?”
简雍讪笑了一下,拱了拱手,“即是做生意,那便休得相互欺瞒,左贤王为何还不与真面示人?”
左贤王形容萎靡地笑了笑,看向那女奴,“你道破这一切,是何用意?莫不是见着了旧相识?”
那女奴不敢抬眼,努力地想要挣脱下巴上左贤王那干枯露骨的手,左贤王眉头一皱,抬手就是一掌打在脸上,紧接着又要接二连三抬手,那女奴抱头躲避,惨叫连连,华文轩意欲上前,却被简雍死死按住。
左贤王边打边用胡语咒骂着,身边的亲卫都充耳不闻,死死盯着华文轩与简雍两人。
那女奴吃痛,抬手相抗,将那左贤王推了个踉跄,左贤王恼羞成怒,从身旁亲卫腰间抢出腰刀,便要下黑手,华文轩一时情急,大喊一声:“住手!”
场上众人都是一惊,左贤王的亲卫纷纷拔刀在手,华文轩将简雍拉到身后,抽出腰间铁鞭,横扫出去,击倒数人。
殿上顿时大乱,胡语四起,一队队匈奴人蜂蛹而入。
华文轩拉着简雍一路冲向左贤王,几个拦路的早着鞭倒地,各个都是中电酥麻的样子,那左贤王看得一愣,慌忙起身躲避,却被脚下那女奴死死抱住了腿。
华文轩见殿上匈奴人越来越多,心知若让这左贤王跑了,必然深陷重围,前功尽弃。索性撒开手,直冲到左贤王身边,一脚踹开他身边的两名侍卫,先前假扮的那个大汉还要来挡,一拳打在华文轩的肩上,华文轩抓住来拳,一阵电劲直穿过去,顿时将那大汉电得浑身冒烟,屎尿俱淋。
左贤王惊得目瞪口呆,已是忘了挣扎。华文轩早抄起一把胡刀架在他脖子上。
华文轩厉声大喝道:“都放下兵器!再乱动就宰了你们的王!”
那群匈奴亲卫迟疑了一下,又向前了几步,华文轩用刀紧紧地硌着左贤王那干瘪的脖颈,迟疑地看着这步步逼近的亲兵。
那女奴从旁边站起身子,抄起地上的胡刀,朝着左贤王的手臂上狠狠地割了一刀,鲜血瞬间喷溅了一地。那女奴操着匈奴语,大声地呵斥着什么,震得那些亲兵步步后退,纷纷退出殿外。
那女奴拉着左贤王,朝着殿门走去,当着围观的匈奴士兵的面,又是一刀砍在左贤王的左腿上,逼着围住殿门的匈奴人自发地闪开了一条同路。
华文轩与简雍对视了一眼,默默地跟上了那女奴。
守住马车的那群羽林骑连忙掏出兵刃,护住马车,上前接应。配合着华文轩等人将鲜血淋漓的左贤王扔上马车。
那女奴打开马车后窗,将左贤王的头颅从窗中探出,一把胡刀割去几缕白发,扬洒于马车后,架在脖颈上,匈奴人不敢再追。
华文轩与简雍看得是目瞪口呆,等那女奴翻身回车厢后,华文轩拱手问道:“听得你说话,不像是匈奴人?”
那女奴平复了一下神情,深吸了几口气,刚要说话,那左贤王竟用匈奴语咒骂起来,竟要上前抢夺胡刀,华文轩情急之下一手抓住他的手臂,电了个舒舒服服。
那女奴看着浑身抽搐,身冒白烟的左贤王,也是一惊。
简雍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她像受惊的小羊羔一般猛地惊颤了一下,横着胡刀搁在脖颈前,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简雍与华文轩对视了一眼,放缓了语调,柔声问道:“我等乃是大汉羽林骑,姑娘看起来像是我大汉子民?不知是否可以报上籍贯姓名?”
那女奴扑闪着惊恐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两人,慢慢地将刀放下,略显生疏地施了个礼,“我本是汉人,没于匈奴多年了!一直在这左贤王身边为奴!”
华文轩不由一阵心悸,汉人,在匈奴人身边为奴,还是位姑娘,可想而知会早到何种残酷欺凌。
简雍施了一礼,轻声问道:“我看姑娘举止端庄,知书达礼,应是位大家闺秀,不知姑娘籍贯何处?父母姓甚名谁?”
那女奴低头不语,似乎是勾起一阵惨痛的回忆,泪花在脸颊缓缓飘落,简雍迟疑了一下,将自用的方巾地上前去。
那女奴接过方巾,擦拭了一番,调整了一下情绪,缓缓说道:“奴家父亲乃是前朝左中郎将蔡邕!奴家名琰字文姬!1”
华文轩与简雍大惊失色,简雍慌忙在这狭小的车厢内辗转着下拜,连声说道:“小生失礼!晦暗明珠,原来姑娘竟是蔡邕大人的女儿!”
华文轩心中更是徒自震惊不已,真没想到这歪打正着碰上的女奴,竟是蔡文姬!
两人正在震惊,只听车外一声巨响,一阵人喊马嘶声四起,马车一个急刹竟是差点翻了过去。
华文轩一个激灵,从窗户窜出,伏地一看,却是一颗巨大的木铁合制的摆锤生生砸在了马车前竟将一匹驼马砸成了肉泥。
道路前方一队一队匈奴骑兵陆续围了上来,华文轩暗叫:不好!这匈奴人难道不要他们的左贤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