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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人间三月好风光,水漫河堤,满山绿杨飘飞絮,灵音寺里众僧在习早课。
寺外塘边,远远地走来个小和尚,二八年纪,一路踩落了青草露水,昨夜刚下过雨,泥土微湿。
他走到河畔,无处落脚,只好停住,压低了声音道:
“师兄,好了没有师叔等得急了……”
自古秋冬水落石出,如今是初春,水涨到堤岸边的青石板上,浸没了年纪稍长的和尚一双白净脚踝,他回过头,踏水而来:
“等等,还有一条大鱼……”
小和尚摸了摸脑袋,张口无言,直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见他捉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朝岸上走过来。
“修空,师叔还在老地方?”
小和尚点点头,领着他往后山走。
辽远天地间忽然“咚”地一声,小和尚一惊,拽了拽师兄的僧袍:
“糟了,一定是他们下了早课!”
“怕什么,师叔还在等我们,快些跟上来。”
两个人兜兜转转,来到后山,师叔在树下打盹,被摇醒了:
“修缘,怎么这么久,这灵音寺里的番薯,快被我全□烤光了。”
说完扔给他一只大的,还有两三分热:
“将就着吃,修空,你来烤鱼,好了叫我。”
修空一边静心聆听远处寺里的动静,一边惴惴不安:
“师叔,万一被住持师伯发现,我们……”
师叔用木鱼敲了敲他的脑袋:
“阿弥托福,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正经。”
修空露出不解神色,不过很快被手中阵阵鱼香吸引,便按捺不住先咬了一口。
三个人将鱼肉番薯等吃干抹净,火也彻底灭了,溜回寺里,才各自走到禅房,修缘就被招去见住持大师。
修空着急,在房里来回踱步:
“一定是住持师伯知道我们破戒,先传师兄,然后再各个击破。”
师叔半躺在榻上,十分放浪形骸:
“如果这算破戒,十几年来慧智师兄怎么不管管我。”
“师父。”
修缘面前的老和尚慈眉善目,正是本寺住持慧智。他凝神望着自己的小徒弟,叹一口气,问道:
“修缘,你进寺多久了?”
修缘低头:
“自徒儿有记忆起,便一直在寺中诵经念佛,习武修身,不曾离开。”
慧智大师点头,缓缓开口:
“眼下有一件事,十分急迫,为师如今只能想到你。”
修缘怔了半晌,才道:
“师父请讲。”
“嵩山少林与我们素有往来,你轻功好,脚程快,替我将这几册经书送过去,速去速回,途中莫要耽误。”
修缘接过包裹,暗暗吃惊,师父这是要他即刻启程了。
修缘叩了头,刚要出门,又被师父拦下:
“修缘,你第一次下山,切记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做好你的本分便可。”
夕阳古道,一袭素色长袍灌风飘扬,修缘御马疾驰,从江浙灵音小寺,赶往河南嵩山少林。
修缘下了山,这是他第一回离开灵音古寺,但心里记挂着师父的嘱托,万不敢耽搁片刻。日夜兼程,风餐露宿,虽然一路上新鲜事物应接不暇,却荒废了这一番良辰好光景。
昨日刚过春分,阴阳相半,日头渐长,江南雨水也多,淅淅沥沥如牛毛,还带了点春寒料峭。修缘半夜在树下歇息,一路上尘泥掺染,衣裳半湿,在荒郊野外只得将就,生火取暖,把包裹里的干粮拿出来充饥,毕竟是毫无心事的年轻人,渐渐便倚着老树根,再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睡着了。
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修缘怕冷,只能闭着眼往马背上摸索包裹,抱在怀里缩成一团,抵御风寒。
睡到一半,身上居然暖和起来,脸却痒酥酥的,有什么毛茸*潢色小说 httass12/l茸的物件,来回扫荡,弄得修缘仰着脖子,侧过头就要避开。
修缘半梦半醒间,只得睁开眼,一条赤红色长尾巴扫过他的脖颈,大毛团察觉出修缘醒了,跳出他怀里,在草地里滚了两遭,便要逃走。
修缘疾走两步,一把抓住毛团子,抱在怀里左看右看:
“原来是只赤狐。”
这小狐狸浑身耀眼的赤褐色皮毛,只有胸腹和尾尖一点白,一双眼氤氲着雾气,望了望修缘,又要跳开。
“这里山高水远,你一定是离群索居了。”修缘摸了摸赤狐的大尾巴:
“来,我这儿有一点干粮,你要不要?”小狐狸手感极好,皮毛光泽柔顺,不像是自生自灭的野物。
修缘将薄饼撕成小碎片,放在手心上,狐狸摇了摇尾巴,耳朵蜷缩起来,先用舌头试探一二,舔得小和尚忍不住笑出声来:
“快吃罢,一盏茶的工夫,我便得走了。”
狐狸转了转眼珠,埋着头将修缘手上的薄饼全吃了。小和尚躺在树下,想着待会儿少不得要绕去集镇上添一件蓑衣斗笠,春雨像长了根似的,一刻不歇,打在苍茫大地上。修缘离了这片树林,光脑袋便要遭殃。
休息够了,他见雨势小了些,摸了摸毛团子的背,十分依依不舍:
“好了,小狐狸,有缘再见。”
修缘去了最近的集市,这地方炊烟袅袅,新奇玩意儿满目,好不热闹。
“小兄弟,喝杯茶暖暖身子?”一位六旬老头儿一面招呼修缘,一面取下肩上巾布将板凳桌椅擦干净。
小和尚浑身冰冷,点点头进去了,与茶博士寒暄两句,又问他蓑衣斗笠要去哪里添置。
老头儿一一耐心答了,给修缘添茶倒水,坐下来看街上行人,匆匆忙忙,三三两两,只有身边这小和尚形单影只。
“老伯,前头那铺子是做什么的,一堆人拥着。”
茶博士抬眼一看,笑道:
“猪肉铺子,有猎户打了好野味,要换几个钱,也拿过去。那猪肉王看上了眼,便当场宰杀,卖个好价钱。”
修缘登时变了脸色,只见那猪肉王手上提的,正是自己晨间在林子里遇到的小狐狸,它抱着尾巴,眼眶里都溢着水,仿佛知道命不久矣,小爪子挣扎几下,也就不再动了。
“老伯,这是茶钱……”修缘背上包袱就走,他轻功极好,三两步便走到那猪肉摊前:
“施主,莫要杀生。”
“小秃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狐狸是我花大价钱跟猎户买来的,不杀生难道做善事么,一边呆着去。”
修缘动也不动,狐狸听到熟悉的声音,朝修缘眨了眨眼,松开大尾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猪肉王对他推搡两下,抓住狐狸尾巴,将它倒提过来,另一手执刀:
“先剥了皮才好,活着剥皮毛色最漂亮。”似是在自言自语。修缘内心震颤不已,夹了右手中食二指,直点他脐下一寸半的气海穴。
“得罪了。”
猪肉王立时便不能再动,直愣愣看着小和尚夺过他手里的狐狸,脚下运功:
“过一个时辰,穴自动可解。”猪肉摊边虽然热闹,却没一个人拦得住小和尚,刚说完这话,他便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