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舜看着那块牌匾,心道可惜还没研究出照相技术,要不然一定要留一张黑白相片,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
朱舜和太子朱慈烺两人站在这里看了很久,直到看的眼睛都有些酸了,这才从大门口走回了副山长公舍。
开始商量教练员问题,教练员倒是好解决,朱舜已经和军方威望最高的孙承宗通过气了,希望由他亲自教导一批忠肝义胆的将官。
一直闲赋在家的孙承宗,终于找到一个继续为大明出力的机会了,当天便去紫禁城辞去了所有的官职,安心在家研读朱舜送给他的那些陆军条例和陆军军官教材。
成立这座陆军讲武堂教导陆军学员们的知识,倒是次要的,主要还是要对他们进行洗脑,培养成一群狂热到为了大明可以牺牲一切的‘关羽’。
朱舜考虑了很长时间,关于主抓思想的宣传员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吕员外的儿子吕大器。
吕大器虽然现在只是六部的一名小小主事,但他未来凭借自身的才干,成为了南明的内阁宰辅兼任兵部尚书。
朱舜选他当陆军讲武堂宣传处主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吕大器就是明朝的陆放翁,到死还在高呼‘雪耻除凶,刻不容缓’。
另外一个人就是从兴安伯新宁伯怀远侯三人里挑选一位,勋贵们在这座军校插上一手,更能保证陆军讲武堂的地位了。
这个人选不管是选择谁,都是工业革命的忠实拥趸,尤其是吕员外的长子吕大器在见识了杂交水稻以后,多次找到朱舜,希望能去地方上担任知县。
这么一位宰辅层次的大才,朱舜怎么会同意他去当个小小的知县,应该在更为重要的位置上发挥才干,一直没有同意。
直到陆军讲武堂的成立,朱舜对于憋屈在六部衙门里的吕大器有了安排,只不过举荐是一码事,能不能正式担任又是另一码事。
相比较举荐吕大器,朱舜更倾向于让勋贵与陆军讲武堂能有利益上的纠葛,至于原因,没有提前告诉太子朱慈烺,希望他自己可以看穿里面的关节,算是对太子把握时局的培养。
站在琉璃大窗前的太子朱慈烺,挥了挥手,示意跟进来的几名东宫护卫退出去。
事关储君的安危,领头的那名锦衣千户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带人退了出去,手掌按着绣春刀,神色高度警惕的注意里面的情况准备随时冲进去。
颇有牙帐之风的房间内。
只剩下了师徒二人。
太子朱慈烺脸上带上了一丝忧色,忧心忡忡的说道:“先生,大明陆军讲武堂的建立恐怕会触及勋贵和军头的利益,咱们这一次得罪了大明所有手握兵权的武官。”
“学生怕........”
这个担忧没有说完,朱舜也清楚太子想要说什么,权利的斗争向来都是毫无人性可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明三大公案之一的红丸案,还有天启皇帝落水,都是因为权利的斗争所引起的公案。
党人们为了权利都敢杀大明皇帝,何况一个太子,这一次得罪的人还是手握兵权的勋贵和军头,他们可不像文官那般凡事喜欢讲究一个规矩。
就算是想要暗害太子也会在规矩以内,勋贵和军头们可就直截了当多了,完全可以用士兵哗变的名义要挟崇祯废除太子。
但是大明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不下一剂猛药,治标的效果都达不到更不要说是药到病除了。
朱舜没有说话,只是站在窗子前平静的看着远处,那里有一排排用来操练鸟铳的箭靶。
秋风吹进房间内。
一片火红色枫叶落在了地面光斑上。
朱舜弯腰捡起了这片火红色枫叶,视线从靶场挪开,落在了副山长公舍旁边的一棵粗壮枫树上。
满眼火红,树冠如烈火在燃烧。
许久后。
朱舜开口说话了,平静道:“太子的担心确实很有道理,也是陆军讲武堂面临的最大一个困难。”
“勋贵和军头的利益。”
“如果说东林党把持着文官体系,勋贵和军头则是把持着武官体系,老百姓如果不是曹文诏那般的超世之杰很难有出头之日。”
朱舜说到这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太子朱慈烺站了这么长时间有些累了,斜倚着琉璃大窗也是叹了一口气,知道这里面的深浅。
已经说了是超世之杰,二十年以内能出现几个?
不会超过十个的,一年一个都数不上。
就算是有一百个,对于六七千万老百姓来说还是太过稀少了,这还只是纳税丁户,算上那些逃户、附户、流户大明的人口已经突破一万万了。
一百人在数目这么庞大的老百姓里,沧海一粟都算不上,超世之杰四字根本不是底层老百姓的出路。
大明的上层阶级早已固化,东林党控制科举制度由自己的门生、连宗、亲戚担任文官。
勋贵和军头甚至都不用控制武举,亲戚连宗直接就能在卫所等武官体系内担任高官,吃空饷,贪军械。
只要成立陆军讲武堂这件事传出去,勋贵和军头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子朱慈烺想要亲自培养一批武官,争夺他们手里的利益。
这才是太子朱慈烺最为忧心的地方,心里不禁有些迟疑了:“先生,孤告诉勋贵和军头们不会争夺利益可以解决这件事吗?”
朱舜听到这句话很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平静道:“太子还是把党争看的过于理想化了,就好比两个商人在竞争,其中一个商人说等我强大了不会吃掉你,难道对方就会相信他?”
“就算是真的不会吃掉,对方也不会相信他,人心叵测,谁知道下一息的想法是什么。”
朱舜停止了说话,看向了有些迟疑的太子朱慈烺:“还记得本侯曾经给你说了什么吗。”
太子朱慈烺对于那句话相当的熟稔,先生要求他每天清晨都要默默背诵一遍:“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