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
“我是个杀人犯,十足的恶棍。”一个穿着破旧、灰色粗布料衣服的男人小声说道。他环顾四周,显得有些紧张,面前是一张长长的胡桃木桌子,上面摆放着一沓申请资料和个人犯罪、家庭档案。旁边一位长相漂亮、步态优美的女仆,正带领着另一位申请者进入布置豪华的另一房间,他心动地咽了咽口水。
“我们继续好吗,劳伦先生?”神情严肃的男人说道。
“我非常渴望加入黑寡妇,”他继续道,“并且把这当作我一生的愿望,从我幼年的时候——”这时,他又情不自禁地瞄了一眼旁边那位身段姣好的女仆,她朝他妩媚地笑了笑,然后,他大声说道,“我会誓死对黑寡妇效忠的。”
“够了,看起来你并不是真的想加入黑寡妇,你只是对那位可爱、迷人的姑娘感兴趣。另外,你那份犯罪记录也很可疑。”男人拍了拍桌子,示意让他赶快滚蛋,“下一个。”
海因里希从正门走过来。他穿着一件显眼的墨绿色宽松袍子,转动着晶莹剔透的眼睛,再加上梳到后脑勺光亮、柔软的淡金头发,让人感觉全身上下透露出一种难以抵挡的邪恶美,他吸引了所有女孩的注意力,她们聚集在他的身后,相互低语着、赞叹着。
他向几个年轻漂亮的女仆瞄了一眼,收起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她们很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紧张地将手放在胸前,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迷人的男人。
“早上好,我的朋友们。”海因里希走进另外一个更加奢华的大厅,眼前是铺满银狐大理石的光滑地面。大厅里几百人立刻站了起来,他们佩戴着黑寡妇的徽章,四周摆放着巨大的黑寡妇旗帜,圆形的屋顶上是彩色玻璃和巨大壁画,还有一个悬挂着的巨大水晶灯。
“我很高兴,黑寡妇比我想象的发展得还要迅速。可是,仍然出现很多问题,我认为这将会大大阻碍我们的发展,是不是?怎么都不敢说话了?你说说看!嗯——亚伦先生。”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无比,很多人都蜷缩成一团,只有少数几个人偷偷发出冷冷的笑声。
一个脸色极为苍白、表情痛苦的男人,从人群中怯生生地走出来。
“多年来,亚伦先生利用他在黑寡妇中的地位,为自己谋求了不少好处,真是足够贪心。当然,这里在座都是贪婪的人,这没什么,我很欣赏。但是,最让人不解的是,他勾结了其他的组织,他让我感觉到他的——不忠,这是我最无法容忍的地方。在这里,有一条规定,如果触犯了,就是死罪,那就是不忠诚。他忘记了他签的契约,他出卖了他的灵魂,出尔反尔,我建议将他处死。”
海因里希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亚伦。
“处死他,处死他。”几个疯狂的黑衣男子吼叫道。
“主人——我不会再犯了,不会了——我的主人,我将回到您的身边,永远服侍您。”他颤抖着双手。
“多烂的台词啊!”
“主人,请求您原谅他,他是受人诱惑的。”
“亚伦后来又主动抛弃了那个组织的首领,回到了您的身边。”
“他这几年来为黑寡妇做出了很大贡献,主人您不会忘了吧?”
海因里希清了清嗓子,走下台阶:“忠诚是你们唯一信奉的原则,没有了忠诚,他对我就没有任何意义,毫无用处。没有第二次的忠诚,也没有第二次的机会,黑寡妇不会怜悯他,你们最好也给我记住。过来吧!亚伦,接受黑寡妇对你最后的恩惠。”
这时,一个侍者端着一个金盘子,上面盖着一块紫蓝色的绒布,里面是一个雕刻精美的银质小瓶子,深紫色黏稠状的液体冒着几个透明的泡泡。
“喝下去吧!我的朋友。”冰冷的声音在亚伦耳朵边响起,好像空气中的水蒸气都迅速凝结了。
“不——我的主人。”他亲吻着海因里希的袍子。“你知道的,亚伦,过去我非常欣赏你,我将整个丹麦都让你掌管,过去的你是那么忠心耿耿。”
“是的——我的主人。”他的声音害怕得在颤抖,可是海因里希的语气冷漠而又无情,没有丝毫宽恕的意思。
“你也知道,如果我宽恕了你,”他转过头看着那些黑寡妇成员,他们有些人害怕地躲过了海因里希阴森、恐怖的目光,“他们就会认为如果有一天他们对我不忠、对黑寡妇不忠,最后也能得到我的原谅。”
海因里希弯下腰,将亚伦扶起来:“我的朋友啊,你看看这张神圣的黑寡妇旗帜吧,忠诚是我们几百年来一直信奉的准则,就算我原谅你,这些过去的先辈们也不会原谅你的——”
亚伦颤抖的声音渐渐消失了,脸色苍白
,没有血色。海因里希听见了他内心中无助绝望的哭喊声。“喝下去吧,我的朋友,虽然你离我而去,可是我还是为你感到骄傲,因为你最终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作为回报,你的孩子和夫人将得到我终身的保护。”
“我的主人——”亚伦哑着嗓子喊道,颤抖的手接过那个银质的瓶子,海因里希在一旁微笑着看他。他艰难地咽了下去,身体开始不停地抽搐,两只鼓鼓的眼睛快要蹦出来了,皮肤像是在烈火上燃烧,难受得发出令人难以忘记的恐怖尖叫声。他感觉尖锐的利器正在划破每一块皮肉,好像是凶猛的野兽在撕扯着他的身体,马上就要裂开了,肚子里冒着滚烫的气泡,热乎乎的东西在流淌。他在地上不停翻滚着,身上的衣服被他完全抓破,又是发出一阵阵难受的嘶叫声,他为什么还没有死?旁边传来了几个人的狂笑,但是他已经无法听见了。折磨又过了一分钟,在最后的抽搐后,他再也不动了。没有人知道他经受过多大的痛苦,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这样的折磨和海因里希的狂笑,都会让自己倍感恐惧,他们有些人忍不住开始呕吐。这引来海因里希那些狂热的追随者鄙夷的眼光。
“这么快?主人,看来毒药要改进。”
“我也这么认为。别说了,埃德加,你现在和伊凡还有加文出来,我们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好了,晨会解散。”
“他们简直就是一群胆小鬼。”在路上,伊凡大叫道。
“越来越多不靠谱的人涌进黑寡妇,这里什么时候变成养老院了?主人,您必须知道。”加文说道。
“黑寡妇护卫队也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主人。”埃德加轻声说道。
“他们必须被铲除,一个也不剩。还有,今天早上那些害怕、呕吐、一脸愤怒的人,我明天不想看见他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黑寡妇必须得到净化,我已经叫人执行了。”海因里希推开大门,看着长长的队伍,随便抽出几份个人档案扫了几眼,就朝座位上的管理员瞪了一眼,看着管理员瑟瑟发抖的样子,海因里希气愤得大步地走了出去。
“我必须组建为我个人效忠的队伍,成员必须由我亲自挑选。”海因里希自己拉开车门,埋头钻进去,随即伊凡和埃德加也上了车,他们静静地看着海因里希,听候他继续吩咐。
“立刻暂时停止欧洲各国黑寡妇的扩张。你们现在就开始实施我的命令,黑寡妇护卫队那群家伙,我要亲自收拾他们,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
“主人,”伊凡小声打断了海因里希,海因里希慢慢摇下车窗,“有一个男人一直就想见您,他希望能在您的办公室和您当面聊。”
“听着他的语气像是在命令我?”
“我想是的。”伊凡低声说道。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猖狂的人,我要——”埃德加在一旁吼道,海因里希朝他摇了摇手。
“竟然有人敢给我提出要求,”海因里希浅浅地笑了笑,“告诉他,我今天下午3点50分会准时在办公室等他。在此之前,我有一个会面。”
电话响了,切希娅翻了翻身子,很不情愿地拿起电话,“亲爱的,打扰到你了吗?”约纳斯温柔地说道。
“是的,你确实打扰到我了。”她心里不大高兴。
“很抱歉,我刚刚从美国飞回来,我们在华.盛.顿举办了一个慈善活动,我一直很忙,可能还没有调整好时差。”约纳斯笑了笑,她可真敢说。
“算了,这没什么,约纳斯。”
“我一直惦记着你,我能邀请你待会儿喝杯黑麦啤酒吗?”
“这——”切希娅犹豫了一下,他可是个迷人精,“好吧,没问题。”切希娅不敢相信自己那么快就答应了。
“就这么定了,”约纳斯愉快地说道,“待会儿我会到酒店楼下接你,你还住在那里,对吧?”
“嗯,不过,我很快就要搬进一栋维多利亚式的别墅了。”切希娅从未想过告诉任何人。
“听上去太棒了,我真为你感到高兴。”该死,这个家伙的嘴实在太讨人喜欢了。
“又有新活儿吗?”切希娅翻了翻身子问道。
“说实话,暂时没有,你可别再这么说了,我们在一起总是谈工作,可没劲啊,切希娅。”
“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切希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冷淡些,她知道这对他们双方都有好处,可是每次想到约纳斯迷人的外表和气质时,她的心里就“扑通扑通”地跳。
“可能要晚上,我下午有些事情,不过我会尽量赶快解决完,到时候我再给你电话,我可以来接你吗?”
“可
以——当然。”
“再见了,小美人。”挂了电话,切希娅简直激动得要跳起来。她打开衣柜,仔细地挑选着精致的衣服和宝石吊坠。她决定先好好地沐浴一番,再去弄一弄头发。她比过去任何一天都期待着今晚的到来,那些刺激的游戏和约纳斯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她美滋滋地脱下了衣服,赤裸着走进宽敞的浴室。
海因里希正在给自己倒一杯朗姆酒。伊凡领着一个戴着黑色礼帽的男人,走进他的办公室。他对这个来客并没有多少兴趣。“我是找黑寡妇寻求帮助的。”那个叫贝尔的男人说道。
“很可惜,我们现在暂时停止招收任何人,我们当然也不会提供任何帮助。”海因里希明确拒绝,随即递给他一只雕刻精美的蜘蛛银酒杯,“先生,你可以回去了,不过你可以陪我喝完这杯朗姆酒再走。”
男人看着海因里希平静地说道:“我观察过你一段时间了,你是个令人生畏的人,在冰冷的目光下把自己藏得很深,和他一样。”
“你想复仇?”海因里希放下了酒杯,背对着贝尔,假装毫不在乎地问道。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男人坚定不移地说道。
“这种事情,如果你有钱可以自己寻找一个杀手,没必要找我们。”
“别开玩笑了,没人杀得了他,这么多年我本来已经放弃希望了。但是我看到了黑寡妇,有了那么一点希望,我观察过你们很久了,或许你们可以杀了他,或者——死。”
“你很有意思。”海因里希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又重新倒了一杯朗姆酒递给他,“想和我谈什么呢?可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不怕我对你所说的那个人非常感兴趣,然后做出一些违背你初衷的事情吗?我是一个疯狂的男人,经常有人认为我是精神病患者。”
男人狂笑着:“当你听过我的故事之后,你就会知道,你害怕他在这个世上多活一天。”
“你真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坐下来谈吧。”海因里希走到男人的后面,细长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男人长舒了一口气,脱下漂亮的礼帽和乳白色手套。海因里希随意看了一眼男人脖子上早已绷紧涨红的肌肉,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我希望你能给我讲清楚。”
“没有任何准确的词语,可以形容他的心理和行为的变态。”贝尔缓慢说道,看着海因里希直勾勾的眼睛在闪光——约纳斯·海因里希,很快你就不会这么得意了。男人在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气。
“他给人的那种恐惧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只有从地狱深处爬上来的人,才会如此。他毫无自制力可言,他发狂的时候,没有人能阻止他——至少我没有见过。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来!”说到这里,男人已经不由得在颤抖。这显然不是在演戏,没有接触过他的人永远不知道他的恐怖。
海因里希打量着他的表情。他吃力地张开嘴,“他出生在伦敦一个阴冷的地下室里,可怜的家伙,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一天快乐,一天也没有。他对自己的童年很麻木,因为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想起那些刻骨铭心的折磨,只会使他变得更加痛苦不堪。毫无疑问,这让他的心灵极度扭曲,但这不是全部。”贝尔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他是在童年时受到身边的人折磨还是歧视?”海因里希表现得疑惑不已。
“恰恰相反,童年时没有人欺负过他,至少没有在人格方面欺辱过他,人们都远离他。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好像被人通牒,他们甚至连地下室也不能住了,伦敦到处都是他父亲丑恶的嘴脸,报纸连续登载抓他父亲的悬赏广告,奖金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因此吸引着很多人的注意,街头那些混混和酒鬼、闲来无事的老头和小孩,都拿着他们的照片在各大街头乱窜。”
海因里希想到了他自己。
“他们白天必须待在阴冷、肮脏、发臭的下水道里,和老鼠蜘蛛一类的动物为伴,没有人发现他们。他们选择全伦敦最糟糕的下水道,因为没有人愿意接近这里。下水道里的温度很低,墙壁湿滑并且长满苔藓,苔藓上满是黑乎乎的黏稠状固体或黏糊糊的黑水,更要命的是,剩菜剩饭的刺鼻酸臭味、破铜烂铁的腐锈味、臭气熏天的粪便和尿骚.味,全部汇集在一起。
“这样一来,人们认为这里不可能藏着人。事实上,他的姐姐坚持三天就口吐白沫地死去了。可是,他们想活命就必须呆在这里,当他们经历过地狱般的两个星期挣扎后,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
说到这里,男人仿佛自己也闻到了那种酸臭味,表现得极为恶心,用手捂住嘴巴,担心自己会忍不住随时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