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慕却和没有看见似的,侃侃而谈:“我看那马姑娘是个烈性的,怕是一时半会不得释怀。我记得她虽说签了卖身契,但是是活契,过几年就能出府了。你不如趁早为她打算,从府上挑一个有前程的小厮,许给她就是了。人一旦有了念想,就不会胡思乱想了。”竟是一副拳拳之心,为她打算的样子。
沈宛瞪大了眼睛,没好气的说道:“这种事情也要讲个你情我愿吧?”刚说完,这才想起是在周夫人眼皮子底下,顿觉窘迫,垂下眼睑,不敢抬头。
所以,她没有看见周景年若有所思的目光。
周夫人看了看长子,又看了看沈宛,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嘴上却斥道:“这事二小姐自有主张,你就不要乱来了。”
江清颐的目光在二人之间盘旋,笑眯眯的凑了过来,“大表哥这也是关心马姑娘嘛。”
大家素不相识,只有一面之缘,有什么可关心的?
沈宛腹诽着,面上却是和煦的微笑,“大公子倒是好意提醒,是我造次了。”一抬头,便见周景年的目光轻飘飘从自己身上掠过。
是想看着昔日的仰慕者出洋相吗?
沈宛这样想着,接下来格外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可有江清颐在其中插科打诨,她难免也有忘形的时候。偶尔也能和周北慕对视一眼,他眼中有浅浅的笑意,似乎很专注的看着她。
这两兄弟......
可不得不说,经过了周北慕的搅和,她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
好好生活,才能不辜负那些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人。
沈宛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眼见着就要用午膳,她立刻提出告辞。虽说是假称染上风寒,可或许是心理暗示,她的确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有些疲惫和酸软,精神也不济。
“马上就要用午饭了,怎么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江清颐立刻跳了起来,谴责的看着她,“不是说好我们好好说会话的吗?”
该说的不是都说完了吗?
沈宛看了她一眼,歉意道:“早上家父便说有事吩咐,若晚了,怕他老人家等得着急。”
江清颐双目圆睁,“你不是唬我的吧!”一面说,一面跳到了周夫人身边,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
周夫人眉眼弯弯,拍拍江清颐的手背,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不虚留了。”然后命江清颐和黄妈妈一道送她出去。
见周夫人并没有出言挽留,江清颐心中诧异之余,不由自主的望了眼周北慕。他正安静的看着沈宛的背影,目光复杂。江清颐暗自叹息,送走客人,回到正房,不免抱怨:“姑母您怎么就不挽留一下,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你这糊涂孩子!”周夫人扶额叹道:“沈二小姐脸色发白,想来是正难受着,哪能强留!”
江清颐羞赧的低下了头,她倒不是没有关注,可心里总惦记着大表哥的话,就有些分心,也有成人之美的意思。
等到沈宛上了马车,才隐隐发现有些不对。
周家不是一般的人家,在周北慕和周景年二人皆在场的情况下,她作为客人,虽说有周夫人在,可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见面,是不是于礼不合?
而且,江清颐的态度有些奇怪。
沈宛摇了摇头,靠在马车车壁上,闭上了眼睛。
回府时,沈晔正在书房等着她。
他的脸色十分凝重,更多的是感慨,“方才叶家小厮给我送了信,说叶家公子去嘉峪关了。”目前那里正有一场鏖战。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沈宛还是有片刻呆愣,叹道:“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叶老将军暴毙,叶家小姐又殉国,如今建王被拘,他若是还坐得住,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叶公子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放弃了刺杀建王之子的计划,奔赴战场,这种气节和胸襟,的确令人佩服。
说到底,之所以会有今天的结局,一半的原因是建王,另一半的原因是当今圣上。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了出征。这种境界,不是人人都能达到的。
沈晔也很赞赏,只是想到叶家的遭遇,难免感慨万千,“叶家军威名赫赫,只希望叶公子能重振旗鼓,不要让叶家的威名毁在了这一代。”
不知万里沙场苦,空举平安入火云。
希望边关能有捷报传来,也安抚下这么多日子一来惶惶不安的民心。
接下来,沈宛经常能收到各种消息。听说皇上病了,接连几日都传了太医,病情起起伏伏,也不知到底会怎样。
沈宛不免嘲讽的笑了笑。
皇上这病来得可真蹊跷,莫不是心痛建王,又不得已要处死这个儿子,才折腾病的吧?
倒是嘉峪关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叶云归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到了嘉峪关,已经动摇的军心立刻稳定下来,嘉峪关那边打了好几次胜仗,倒是皇上,依旧没有什么表示。不过叶云归想来也不会在意这些,叶家人,多少都有些骄傲。皇上对叶老将军见死不救的事情,叶云归不可能不介怀。
细想一想,沈宛觉得叶云归之所以能顺利得到兵符,和周景年不无关系,可在明面上看来,俩人并没有什么来往。
也许这就是周景年的高明之处,在不知不觉间,能做到他想要做到的一切事情。
沈宛静静出了会神,随手挑了一本史书来看,半天也只翻了一页。
绛紫撩开帘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小姐,侯爷想要见您。”
每次沈晔找她,多半都有什么大事。
沈宛不敢耽搁,立刻放下书卷,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出了门。
书房外,侍卫们肃穆的站成了两排。沈宛虽然来得急,可在众人面前,却是不急不缓的上了台阶,推开了门。
沈晔双手背在身后,正看着墙上的一副字画,那是雪中垂钓图,一个穿着蓑衣的老翁坐在孤舟上,在茫茫的江面上垂钓,船头还有残雪未化。沈宛一直觉得这幅画太过寂寥萧索,每每都不忍细看。
“父亲!”她走了过去,斟了一杯茶,捧给沈晔,“您似乎很喜欢这幅画。”
“是很喜欢,当时看中的人不少,我花了不少心思才得到的。”沈晔笑了笑,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沈宛心中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她试探性的问道:“父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晔点点头,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刚刚得到的消息,皇上已经下令处死建王,就在三日后。”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沈宛脑子里混沌一片,种种情绪浮上心头。
“父亲,我想去看看。”沈宛坚定的对向了沈晔的目光,“我要亲眼看着他被处死才甘心。”
沈晔眼中蓦地一黯,叹息着摸了摸她的头,“我带你去。”
想到那天京都的老百姓大概都会去围观,到时候你推我攘,也许会错过建王砍头的那一刻,沈宛在黎明前就起了。
这是整个晚上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伸手不见五指。绛紫早早的就点亮了烛火,在明亮的灯光中,沈宛如同进行一种仪式一般,朝着沈夫人从前居住的屋子磕了三个响头。
她换上了一般人家小厮穿的衣裳,只不过,换成了正红色。
绛紫和青萝一左一右的,替她整理衣裳,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泪花闪烁,“小姐,您要仔细看着,也帮我们看看。”沈宛扮作小厮出门,已经是非常冒险的事情,她们是丫鬟,更加不能铤而走险,以免被人看出破绽,误了沈家的名声。
“放心,我一定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建王是如何被处死的。”沈宛垂在身侧的手握得紧紧的,柔和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有一种别样的刚毅。
屋子外面,黑漆漆一片,庭院中的那株老树的枝桠在夜色中伸展着,仿佛要将天空割裂一般。
虽说夏日的清晨并不太冷,可沈宛还是打了个寒战。
沈晔在半路上等着她。
天色太暗,乍一眼望过去,只能看见稀稀拉拉几道人影,沈宛也是看了好一会才发现那是沈晔,吃了一惊,”父亲,您怎么这么早?”
她早起是为了去围观建王,怕占不到好位置,沈晔昨天表现的风平浪静的,原来今天也这么迫不及待?
“走吧。”沈晔叹了口气,避而不答。
从得知沈夫人病故是另有原因,再到三日前得知建王将被处斩,他的心情就从来没有平静过。
昨晚上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是以根本不用沈宛去等,他自己就先来侯着了。
不过,这种复杂的心情,他不知该如何向如何说明。
一路上的气氛都很凝重,父女二人一前一后的在茫茫夜色里行走着,相对无言的坐上了马车。
和这京都城别的公卿之家的小姐比起来,沈宛出门的机会显然多得多,可来来去去也不过是周家一个地方,去往菜市口的路,对于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如果不是今日的事情,也许她会有兴致扒着窗户看看风景,凑凑热闹,可是今日,她发觉自己甚至连开口说一句话都很艰难。
这种感觉,太过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天渐渐亮了。
在东方出现了第一抹鱼肚白时,沈宛撩起车帘,下了马车。
他们父女是最先到达菜市口的,此时这里还是一片安静。普通百姓因为宵禁的缘故,无法自由行走,沈晔拿出了安定侯府的名帖,才得以通行。
天地间仿佛都安静了。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沈宛下意识的回头,便见在晨光中,周景年一袭青色衣袍,他逆着阳光,看不清神色,一步一步的走近。
沈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一直到他走到了沈晔跟前,才行了个福礼:“周二公子!”便不再多话。
沈晔看他的目光更是复杂,当年他和沈夫人数次为了次女痴缠周景年的事情操心,如今小女儿已经想通,而夫人却不会再回来。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周景年,难免会想起从前的旧事。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轻轻颔首,算是打招呼。
周景年待他却很恭敬,唤了声:“世叔!”沈晔正欲接话,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走过来,在他耳边低语数句。
沈晔看了他们一眼,低声道:“我走开一会。”便匆忙而去。
他们出来带的人本就不多,十步开外,只有两个护卫守在那里。周景年就更不必说了,独身一人前来。
这空荡荡的菜市口,安静的连一片落叶的声音都能听见。
两两相对,她和周景年还没有熟悉到不说话也觉得自在的地步。
沈宛低着头,看着他玉色的鞋子,忽然想起,自己如今是小厮打扮,刚刚那个福礼,岂非不伦不类?
“周二公子怎么会来?”既然已经这般,沈宛索性破罐子破摔,硬着头皮和他攀谈。
“来看看建王的死法。”周景年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半点情绪。
沈宛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你很恨建王?”
周景年瞥了她一眼,半晌没有说话。在这京都的清晨,远处隐隐传来推开门扉的声音,寂静渐渐被打破。
可沈宛还是觉得一片凄清。
她听见周景年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许多朋友都死在了嘉峪关。”
朋友?周景年的朋友,是军中的将士吗?
沈宛抬头,第一次认真的看了周景年一眼。
不得不承认,这一眼,惊艳绝绝。在晨曦的光芒中,少年的面庞精致,完美,找不到半点瑕疵。
仿佛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这样的人,似乎生来就生活在云端,不染尘埃,受万人仰慕。
“你长得挺好看的。”沈宛忽然笑了笑,目光却很平静,“尤其是此刻,怎么说呢,动人心魄。”
这算不算是彻底的释然?时至今日,她终于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以欣赏的目光来看眼前这个男人。
周景年微低着头,凝视着她的双眼。
沈宛的眼睛很亮,黑白分明,仿佛流淌着浅浅的光华。
他有片刻迷眩,然而也不过一瞬间,又恢复了冷静,“沈二小姐谬赞了。”
沈宛当然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妥,被别人听见,也许会批判个千百回。可是今日,她就想任性这么一次。这也许是由于她跌宕起伏的心境,让她失去了平日的理智。
“你不必谦虚。”沈宛有些躁动,这让她几乎口不择言,“以你的容貌,想来受过不少夸奖。喏,万人瞩目,大抵就是这样的了。”
周景年眉头微皱。
沈宛却毫不在意,她又说了一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容貌与生俱来,于你而言,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她到底在说什么!
沈宛难以自持,轻轻笑了起来,“周二公子,好好保重。”她飞快的转过身,背对着阳光,低头盯着脚下的石子。
太阳越来越耀眼了。
混乱的思绪一点一滴的平静下来。
沈宛终于察觉,自己为何会如此失控。
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有怨恨的,尽管这个怨恨并非来自她本人。也许是这具身体沉淀了过去的那段回忆,也完好无损的保留了那段屈辱。
被周景年,被周家拒绝的屈辱。
自然,沈宛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她和周景年的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身后有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沈宛很专注的盯着那道断头台,一步一步更靠近了一些。稍后,建王就要被押上去斩首了。
等待的过程变得格外的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难熬。
日头高照,夏日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在身上,沈宛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可是她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断头台,仿佛这个世界,便只余下她一个人。其实,原本就只有她一个人。她是被放逐到这个时空的现代人。
忽然有什么冷冷的东西滑过了她的身侧,沈宛微微一怔,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便见她胳膊边多了一个布囊,看样子,里面似乎装着冰块。握住那褐色布囊的,是白皙修长的手指,指甲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沈宛微眯着眼,几乎不用去想也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谁。
“你也喜欢看热闹。”她已经平静了不少,莞尔一笑,看了眼身后的人群,“挤过来费了不少时间吧?”
周景年淡淡瞥了她一眼,“我一直站在你身后。”
沈宛也不觉得窘迫,吐吐舌头,“我就说后面一直没人挤我呢。”忽然觉得好玩,促狭的望着周景年笑,“你这么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没被人把背上挤得青一块紫一块吧?”想到就觉得可笑,忍不住抿着嘴偷笑,顺带偷偷看了一眼周景年。
真是失望,这个男人,脸色冷冰冰的,没有半点表情。
沈宛觉得自己没来由的生出了捉弄的心思,这种情绪的大起大伏让她迷失,“我说,你怕不怕疼?”
周景年好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却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色,“也许怕吧。”
“那我掐你一把,看你会不会变脸。”沈宛玩笑似的伸出了手,忽然想到什么,缩回了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浅。
她忘了,这已经不是她的时空了。这种玩笑,在他人看来,也许轻佻,甚至不可思议。
男女授受不亲啊。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条手臂,周景年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掐吧。”
沈宛觉得自己小心肝都在颤动,险些以为出现幻觉,哽了一下,讪讪然笑道:“我是说笑的。”
丢人啊......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声,沈宛心中一紧,似有所觉的朝着人头攒动的地方望了一眼。
穿着囚衣的建王正被两队锦衣卫押解过来,方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万籁俱寂。
沈宛睁大了眼睛,看着建王步履蹒跚的走上了断头台。他的容貌并不出众,乍一看之下,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如今下巴生出了一圈胡腮,头发稍显凌乱,连普通人也不如。也是,一般人失败了还可以重来,夺嫡失败,只有死一条路可走。他们隔得这样近,几乎能听见建王大口喘气的声音。
然后,手起刀落。
鲜血喷薄而出。
沈宛眼前只余下一片血红。
这是她第一次见证死亡,还是以砍头这样血腥的方式。
人群在渐渐散去,说笑声打骂声充盈于耳。
沈宛在原地立了很久很久,眼角余光却发现,周景年也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
她不由看了他一眼,他的面容隐在阳光深处,凛冽而薄凉,仿佛周身都是寒意。夏日的阳光这样热烈,这样炽热,却仿佛照不到他。
当然,沈宛本人,也不在他的世界里。飞快的转过身,踏出的脚步却在看见沈晔的一瞬间停滞。
沈晔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呆呆的望着断头台,目光幽远而凄凉。
建王改变了太多人的人生。
沈宛叹息着,走到沈晔身边,低低唤了一声:“父亲。”这一声呼唤,令沈晔如大梦初醒般,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又露出了熟悉的温和的笑容,“时候不早了,回去吧。”沈宛这才发现自己双腿已经麻木,口干舌燥,腹中更是唱起了空城计。毕竟从早晨到现在,滴水未进。
而周景年,还似一棵大树般,杵在那里。
沈宛鼓起勇气,又跑了回去,仰望着他,“日头正盛,再不走会中暑的......”
周景年若有似无的叹息了一声,如同来时一样,飞快消失在了鳞次栉比的街头。
沈宛再次回头,发现沈晔正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她心中一慌,面上却是一片镇静,“回去吧。”
马车上,父女二人都很沉默。在马车轮单调的声音中,沈晔缓缓合上了眼,闭目小憩。沈宛将帘子撩开一角,看着外面的街道。和前几天的紧张气氛完全不同,现在一派繁盛景象,恢复之快,令人觉得不太真实。战火到底没有延绵到京都,否则,还不知会被摧残成什么样。
不过,战争尚未结束。虽然边关屡屡传来捷报,可总让人心里不踏实。
沈宛缓缓合上了双眼。
始作俑者终于被处死,而她心中的恨意,却并没有消减半毫。
她想起了在这场夺嫡中,无辜死去的人。先是沈夫人,后是叶老将军,然后是叶云归的妹妹叶桑......
不,有更多人,因为这场动乱死去。
当嘉峪关被破的那一天,当鞑子长驱直入的那一天,就有许许多多人,死在了战火中。
如果没有建王和鞑子勾结,边关也许还是一片安宁,这样于山水也不会中箭而死,马连珠或许已经等到了曾经许诺娶她的表哥......
多少人家破人亡,这种心灵的创伤,要用多少年才会抚平?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