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线般的雨水一根根的落在黄橙橙的金子上。所有水手镖师都张口结舌的凑上去围观,另一艘船上的人也都伸颈张望。没有人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就算见过也是在梦中。一切抱怨声顿止,满船人鸦雀无声。
朱雨时将一根金条捏在指间,举起来展示给众人观看。众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的手指而抬高,直直的望着那根金条。朱雨时道:“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没有人话,只有傻子才不知道这是什么。朱雨时接着道:“乱世中只有金子才是永久保值的,这样一根金条已足够买房置地,洪兄,它是你的了。”着将金条扔给了洪大全。人群中一阵骚动,都望向了洪大全。洪大全接过金条后在手中掂了掂,又用牙咬了两下,激动叫道“真是金子,十足真金,这是赏给人的么?”朱雨时又拿出了两根金条,亲自交于他手,道:“暴雨三天,都辛苦了,这三根是你的补偿。”洪大全当了一辈子渔民,连银子都没见过几次,一下得到了三根金条如何不喜,不住价的称谢。
人群中立刻炸开了锅,有两名水手上去就抢金条。朱雨时已先一步捉住了他们的手腕,两人痛叫一声,蹲到了地上。朱雨时笑呵呵的松开手道:“一人三根,人人有份。我来分,却不许抢,明白么?”两名水手一脸惧怕的了头。朱雨时取出六根金条分与他们后朗声道:“暴风雨已经历了三天,所以每人先发三根金条,以后暴风雨每持续一天,便多发一根金条,直到结束,大家好不好!”两船人同声喝彩道:“好!太好了。”朱雨时道:“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大家必须听我的指挥。凡是同意这一的便来排队领金。”
没有人不同意,甲板上一时间你推我拥,乱作一团。朱雨时道:“金子有的是,大家别挤。乱挤的人不发金子。”他的话就好像圣旨,所有人都不挤了,自觉的排起队来。另一艘船上的水手和镖师们也搭起浮桥前来排队。领到金条的人无不兴高采烈,仍在排队都在焦急紧张,生怕金条发完。朱雨时见下一个来领的竟是胡老大,诧异了一下打趣道:“胡大哥领了金条可就别再为难我了。”胡老大打着哈哈道:“不敢不敢,朱兄如此慷慨,在下佩服。”
朱雨时笑了笑,拿出五根金条于他,道:“你是老大,多给你两根,请管好你的弟兄,别再撂挑子了。”胡老大喜道:“那是当然,好好。”朱雨时给萧岩和鲁宁也发了五根金条,裴子夫和李晓却执意不要。待所有人发完,箱中金条仍有一半。
暴风雨又接连两天方才结束,朱雨时每天给大家发放金条。水手们和镖师都感恩戴德,再无人提返航之事。风暴终于过去,这一日阳光灿烂,和风送暖,碧海连天,海天一色,大家精神振奋,心情大好,扬起风帆乘风,几位头领坐在甲板上吃着新捞上的海鱼,喝着渔村酿的米酒,笑声连连,关系又密切了许多。
洛天初和柳少卿进入了河南境内,沿着黄河向西而行。洛天初知朱雨时的船必要经过这里,便先顺道查看一番。黄河水赤黄不清,绵绵悠长,河床宽阔,水面平静。黄昏夕阳下,河面金光闪闪,渔舟荡漾,令人心神向往。洛天初向岸边的老渔民买了三尾鲤鱼,聊天中得知齐国为了扩军从齐鲁两地抽调壮丁,凡十五岁以上,五十五以下的男丁都必须无偿服役三年。这道命令一下,两地壮丁都纷纷逃往他地,留下的尽是些老弱孩童。河间万顷良田无人开垦,化作荒原。齐国粮食因此而短缺,便又增加百姓赋税,一时间民不聊生,各地多有起义造反者。更多的百姓举家迁移,前往关中或南方避难。黄河流域的百姓们还稍好一些,他们世代渔民,尚有鱼可吃。
这老渔民的两个儿子都被强征入伍,大儿子在襄阳一役中被岳飞指挥的宋军所杀,二儿子才入伍不久,却已被调去攻打潼关,生死不明。洛天初问道:“老人家是希望金兵赢还是关中的义军赢。”老渔民笑了笑道:“我只希望俺娃活着。管他娘的谁输谁赢。”洛天初微叹一声,头称是。老渔民叹道:“关中的那个洛子也不容易,只要俺娃儿无事,我倒希望洛子赢,替咱们宋人长长脸。”洛天初笑道:“那洛子能赢的,也希望你的娃儿平安回家。”老渔民道:“借兄弟吉言,希望如此。看两位赶路的方向,莫非也要去关中?”洛天初道:“是的。”老渔民道:“两位相公像是善人,老朽劝二位不要再往前走了。”洛天初奇道:“为什么?”老渔民道:“前几日来了一位金国的什么皇子,调动军队封锁了所有通往关中的道路,一律行人皆不放行,还将人扣押起来施以酷刑。”
洛天初皱眉道:“酷刑?”老渔民打了个冷战,显得十分害怕道:“是啊,真的残酷之极,老夫想想都怕。”洛天初追问道:“是什么刑法?为什么要对无辜的行人用刑。”老渔民摇动着他的花白的头发,道:“谁知道呢,金人就是一群畜生,连妇女儿童也不放过,哎,老朽真不忍再了。”洛天初道:“老人家但无妨。”老渔民叹息道:“削面。”洛天初不解道:“什么是削面?”老渔民道:“就是用刀割掉人的脸皮,你吓人不吓人!”洛天初只觉汗毛根根竖起,道:“连妇女孩的脸皮都割?”老渔民拭了拭眼泪道:“可不是么,太残忍了。”
洛天初的脑袋一阵发蒙,他顿时明了白金人使用这种刑法的原因,定是怕自己又化妆成别人蒙混过关,便干脆将人的面皮都割下检查,宁可错杀也不错过,但为何又要伤害妇女和孩童?也许只是金兵自娱自乐罢了,这位皇子肯定就是完颜兀术,也只有他才做得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他必是一路追来找追不到己方,便干脆在必经之路上拦截,守株待兔。老渔民看着他愤怒的神色,叹道:“相公生气也是无用,还是尽早离开为好,这附近无山无林,无路绕道,河道也被封锁,舟船难行,只能顺原路回去了。”洛天初大惊道:“河道也被封锁了?”老渔民道:“不知金兵抽了哪门子风,用一条巨链拦在上游,所有船只皆不能过,还专门搜查大船。”洛天初头上冒出冷汗,心想肯定是金人猜到运宝走的是水道,要是黄河被封,朱雨时的船队又该如何经过?
两人告别了老渔夫,继续向西而行。一路来洛天初愁眉不展,站住了脚步,道:“不行,我要去看看那条铁锁,不然朱他们要吃大亏的。”柳少卿道:“潼关已距此不远,现在战事吃紧,你不能耽搁。就由我来相助朱雨时。”洛天初惊讶道:“柳兄想怎么干?”柳少卿道:“我自有办法,你不必操心了。”洛天初知柳少卿一诺千金,却从不轻易许诺,也不会为了别人的事许诺,可见他确实已把自己当成了朋友,称谢已是多余,便了头,道:“烦劳柳兄了,请多保重”。柳少卿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
柳少卿沿河向上游走去,十里过后便见到了那条横在河面上的铁链,足有碗口粗细,两端深嵌在石壁当中。十五艘型战船一字排开,就算有船突破了铁链也休想逃过战船的追击。码头边还停着五六艘倒霉的宋朝商船,金兵正从船上卸下一箱箱的货物,显然要据为己有。二三十名宋人客商抱着脑袋,大汗淋淋的跪在地上,连头不敢抬,身边已横卧着几具尸首,都是他们的熟人。
岸上建有一座金国大营,最大的帐篷上插着一根青龙牙旗,里面住着的肯定就是完颜兀术,看来只能再挟持他一次才能胁迫金军拆掉锁链,困难的是完颜昌在旁护驾,只能等到晚上入寝时动手。
打定主意后,柳少卿便跳上了一株大树,靠着树枝睡着了。他们这些人的心理素质都是极好,就算要发生天大的事也能安然入睡。当他醒来时天色已黑,将绝情剑负于身后,来到距码头还有一里的河边上。他不爱游泳,不喜欢把衣服弄湿,更不喜欢穿着湿衣,可他生长在蓬莱岛上,水性极佳,纵身跳入黄河,潜到深处后迎着逆流向前游去。他中途没换一口气的游到了码头甲板下,缓缓浮出水面。眼睛机警的扫视四周,确定安全后才轻轻地爬上码头,出水声被奔腾的黄河水掩盖,背对他的宋朝商人毫无察觉。柳少卿无声无息的蹲在一个商人后面,谁都没有注意他的存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