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宋铮始终没有多瞅吕凤儿一眼。这倒不是这厮不好色,而是见过了茗儿、厉红娘抑或陆嫱、完颜玉瑟等人的容貌,吕凤儿就有些不够瞅了。尽管她温婉可人,但宋铮的心思主要也不在这上面,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宋铮有春阳秘谱在身,酒量极大。席间他频频向吕大富敬酒,把他灌得迷迷糊糊。吕凤儿也吃了两杯,脸色更红了。见宋铮除了礼节上与她喝了一杯外,再也不正眼看她,心里有些失落。所以,当宋铮嘱她,扶着已经醉倒的吕春回屋休息时,她自然应了。
至于吕秋那个小屁孩,刚一坐下,就缠着宋铮讲“宋小郎妙计除黑帮”的故事,被谈兴正好的吕大富轰下桌去,让小厮吕安送他回了本宅。
茗儿一桌自然早早散了。在宋铮的示意下,吕家的下人都各自回了房,朱坚和胡强以及茗儿,都躲了起来,院内只留下宋铮和吕大富二人。
一切妥当后,宋铮又恭维了吕大富一番,便将话题转到吕大富的生意上来。
“吕伯父,听吕兄说,家里是做生意的。不知伯父做的何种营生?”
“我们老家在徐州,沟通南北,做的自然是生丝生意。”
“看伯父如此气度,这生意肯定极为兴隆吧?”
“哈哈,不是伯父自夸,在这历城,还没有人跟我比得了。每月从我手里走的生丝,就有二百担。”
“如何了得?”宋铮惊诧地道,“如此多的生丝,就是整个山东路也消费不了这么多啊。”
吕大富被宋铮灌得七迷八道,舌头已经有些打结了。这也难怪,他平时和生意场上的人吃酒,勾心斗角,何曾如此痛快过。宋铮身为当世大儒之子,不但毫不歧视商贾,还和吕春成为好友,这让吕大富心怀大慰,面对宋铮的敬酒,他是来者不拒。
闻得宋铮惊叹,吕大富更是洋洋得意,“山东路的生丝,自有别的小商家供应,伯父的生丝可不在山东卖的。”
宋铮心知肚明,又灌了吕大富两杯,“伯父,小子倒有些好奇,伯父的生丝既然运到历城,却又不在山东卖,难道要就地精炼脱胶,做成熟丝,织成绸布?”
“哟,小郎连脱胶也知道?果然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小郎不同与腐儒,知道咱这百姓的营生,真是了不起呢!”吕大富极为高兴,瞅见四处无人,便向北面指了指,“生丝都卖到那面去了。”
“那面?”宋铮恍然有所悟,“我说呢,怪不得伯父生意如此之好。没想到榷场规模如此之大,伯父财源滚滚,怪不得能撑起如此大的家业。”
“榷场?”吕大富地笑了笑,“榷场里的生意可是官家的,是从江南直接押运而来,用不着我们这些商贾去凑热闹。再说,那里每月出货三五十担,怎能满足一国之需。”
说完这些,半醉的吕大富忽然有所警觉,他紧盯着宋铮,看他的反应。
“伯父真是高人啊,连这种门路都有,令小子刮目相看了。来,小子再敬你一杯!”宋铮一饮而尽。
见宋铮丝毫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吕大富放下心来,当即把酒喝了。
又闲谈盏茶后,宋铮道,“吕伯父,我与吕春相交,情同兄弟。今日与伯父晤谈,也深感投机。在下愿居侄辈,伯父一直唤在下‘小郎’,也太生分了些。”
原来,宋铮始终自称“小子”,虽执晚辈之礼,也称吕大富为“伯父”,但吕大富始终不敢称宋铮为“贤侄”,宋铮此言,表明了愿意关系更进一层之意。将吕大富放在与大儒宋珏同等地位,吕大富如何不喜,他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宋铮呵呵一笑,“小侄敬伯父一杯!”
吕大富慌忙将酒喝下,“小郎虽年仅十四,风采却无人能敌。”
宋铮目视他,吕大富拍了一个嘴巴,连忙改口道,“贤侄,伯父说错了话,当自罚一杯。”
前面的铺垫差不多了,宋铮道,“伯父,小侄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
吕大富的心又提了起来,“贤侄但讲无妨。”
“太平时期,伯父生意自然好做,不过,一旦南北开战,伯父恐怕这生意就做不了了吧?”
“谁说不是呢?前段时间听说北面有意南下,生丝的价格也长了一些。我出了一些货,却不敢从南面多收。谁知道什么时候打起来,万一存货太多,岂不是砸在手里?别说货物了,就是小秋和凤儿他们,我都差点送回老家徐州去。”
宋铮笑道,“这种生意,毕竟风险大了一些,我倒有个主意,伯父看看行不行?”
“贤侄请讲。”
“伯父生意既然如此大,可成立一个商贸行。北面的生意,让北面的商贾去做,南面的生意,由南面的商贾去做。也就是说,这个商贸行只是一个中转站,南北商贾在此交易,伯父只需抽一点利润即可。这样的话,伯父既没有风险,还有钱可赚,岂不妙哉?”
见吕大富还是似懂非懂,宋铮又解释道,“比如说,南面的商贾运来生丝,商贸行验过以后,便可在允许其挂出单子,表明生丝的产地、品级、数量,价格;而负责向北面送的商贾有此需要,而是直接来商贸行就行。他们看到挂出的单子后,自然会上前交易。生丝如此,其他货物亦然。如此的话,南面的不用费心打通关节过河,北面的也不用派人到南方去收购。省了这么多工夫,我想他们会愿意拿出点利润来的。”
吕大富终于听明白了,大喜道,“果是如此。我派人到南面收购生丝,费心费力,而运到北面又要冒许多风险,还被抽调许多油水。贤侄,你这个主意简直太妙了。”
吕大富激动地站起身子,浑身都有些抖了,酒也清醒了大半。他来回地踱了几步,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
半晌后,他坐下,一拍宋铮的身子,“贤侄,你说吧,让我怎么感谢你!”
宋铮笑道,“伯父莫要如此,小侄自己早有此想法,只不过忙于功课,无法实行罢了。伯父久历商海,经验自不必说,比我更适合此事。更重要的是,我不忍伯父再去冒险,恐累及吕兄及家人,所以才向伯父献上此计。”
吕大富听了更为激动,拉住宋铮的手,“既然主意是小郎出的,那我就作主,商贸行成立,利润就让出两成给小郎。”
宋铮摆手道,“伯父,生意场上的事,就应该拿规矩说话。商贸行要开办起来,我估计需万两白银。我便以两千两白银入股,占两成。其余的就凭伯父安排了。伯父可找做其他生意的至交好友,比如药材、粮食等方面,共同出资。当然,伯父要占大头。至于商贸行的场地、实施的规则,还请伯父费心,做好完善。接下来,商贸行如果在历城成功了,伯父可在青州、东京、洛阳等地,开办分行。更甚者,伯父可将商贸行开到都城江宁及泉州等地,乃至大金和西夏、蜀国去!”
面对宋铮画好的大饼,吕大富乐开了花,两眼放光,喃喃道,“十余年后,那我不是能成为天下巨富?”
“天下巨富?”宋铮笑道,“操作得好的话,能富可敌国!”
富可敌国?吕大富眼睛瞪圆,都直了!
宋铮推了推他,“伯父,如此的话,只要天下有一块安宁之地,便有你容身之所,这才是最重要的!”
吕大富晃了晃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下,“贤侄,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你才好。光你这个主意,就抵得上两成股份。你银子也不用拿了,就给你两成利润,莫要再推辞!不然的话,就太看不起伯父了。”
宋铮摆了摆手,“还是刚才的话,我出两千两银子,占两成股。另外,小侄还有一个小请求,还望伯父答应。”
“贤侄快说!”吕大富沾了大便宜,就怕宋铮没要求。
“这也是方才伯父提到生意去向,我才临时起意的。”宋铮漫不经心地道,“伯父应该知道,当年家父高中进士,曾为官几年,然后便隐居老家宋家庄,我也是在山村长大。家父兄弟四人,下面只有我一个,并无兄弟,以至孤苦伶仃。多亏村中有一长我三岁的伙伴,名唤郑大牛,对我颇为照顾,待我如兄。其父郑老爹、其妹小玲,也待我极好。两年前,大牛说要出去闯荡,不辞而去,直到今年中秋前后,才传来消息。原来,他偷偷去了北面,还当上了一个小官,成了家。郑老爹思子心切,急于到北面去,奈何渡河无门。
“历城之北便是黄河,所以我来历城赶考,也将其带来了,看看能不能寻找到机会,送他们父女俩过河。老天有眼,今日与伯父说话,方得知伯父这边有门路。所以,我想……”
说到这里,宋铮低下头,轻轻啜泣了一下。这厮编了一个凄美的故事,绕了一大圈,才落到目的上。
吕大富一拍宋铮的肩头,“贤侄乃重情重义之人,这个忙我帮定了,明日你将他们送来,我立即安排送他们过河。”(临近国庆,小古单位上的事骤增,两章实在码不出来了。国庆节还要出去,只好一天保持一章,争取不断更,望大大们见谅,待十一假期过后,小古会多码一点,回馈大大们的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