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三儿晃了晃手中的金箔名刺,交到了胖家丁手上,“胖子,拿着少爷的帖子,去跑趟腿儿。”
胖家丁一看金灿灿的名刺,浑身一紧,一种莫名的兴奋感从心头泛起。原因无它,这种用金箔做的名刺十分珍贵,徐明肃轻易不会动用,一般是拜访极为重要的客人时,才会投递这种名刺。
名刺这玩意儿,相当于后世的名片,又叫拜帖、名纸、帖子,最早用竹片,后来用纸。徐明肃的这张名刺是由赤金打造而成,虽然细薄,但颇为精美。名刺长五寸,宽三寸,四周为圆角钝边。正反两面,均有细密的花卉纹饰。一张名刺用金仅有一两多点儿,但耗费的人力却能顶上二两黄金的费用。
如此珍贵的名片,胖家丁只是远远见过一次,却从来没有缘摸一摸。毕竟,投递这种名刺,非是他这种低级家仆能干的事儿。如今,这种名刺就在胖家丁面前,还能亲手使用,怎不让胖家丁心里发颤。
胖家丁哈着腰,双手接过名刺,大声道,“少爷有什么事?三爷尽管吩咐就是!”
阎三儿暗吐一口气,很随意地道,“你跑一趟‘万里家’客栈,少爷的朋友在那里留了点儿东西,你拿着少爷的帖子就能取出来。拿到东西后,你送到大通钱庄分号去,交给包四少,就说咱们家少爷今天晚上在别院请他吃饭。”
一件普通的差事儿,却转了好几道弯儿,胖家丁有些反应不及。阎三儿也有点儿头晕,可是没办法,那个和他“做买卖”的人,就是这么教他的。
盏茶过后,胖家丁弄明白了自己的差事儿,兴高采烈地去了。高个儿家丁一脸艳羡地斜瞅着胖家丁的身影,抱怨道,“三爷,这个死胖子走起路来慢腾腾的,不知能不能把少爷的差事儿办好。”
阎三儿冷哼一声,“怎么?胖子办不好,你就能办好?”
高个儿忙陪笑道,“三爷,我这不是担心嘛,那黄金帖子太名贵,要是丢了真是太可惜了。”
“他要是敢弄丢了,少爷就能要他的命!”
高个儿一哆嗦,不敢再言语。赤金帖子虽然是好东西,但毕竟不是自己的,还是留着命更有用一点儿。
见高个儿胆颤的模样,阎三儿轻哼道,“不用羡慕胖子,晚些时候也有你的好差事。”
高个子家丁嘿嘿一笑,“多谢三爷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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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二少与朱姓护卫头目心急火燎地进了“万里家”客栈,稍稍平稳了一下情绪,简二少把随身的锦盒子递到了柜台上,“老掌柜,我来送点儿东西。”
“送东西?什么东西?”年龄有点儿大的老掌柜头脑有点不好用,差点儿把正事儿忘了,“哦,我知道了,你是找徐公子!”
简二少木然地点了点头,心里暗暗记住了“仇人”的名字——姓徐。眼下,简二少自然不好打听仇人的底细,免得对方恼怒。
老掌柜把锦盒收下,又掏出一封信,递给了简二少,满脸笑容地道,“这位少爷,徐公子早就吩咐过了,东西您留在这儿,这封信让我转交给您。”
老掌柜先前得了五两银子的“传话费”,态度自然很好。不过,这副笑容落到简二少眼里,却变成了讽刺:我就是明目张胆地敲诈你银子,你又能奈我何?
多亏朱姓头目比较冷静,拉着简二少出了门。走到街角偏僻处,将那封信拆开,那封信的内容却让简二少直吐血,上面只有一行字,“幽州桥第三石拱处。”
起初,简二少就被支使去了幽州桥第二石拱处,现在一大圈儿转下来,居然又转回去了,怎不让简二少郁闷万分。
“少爷,对方算是收了银子,我看这次应该不会有假了,咱们赶快去幽州桥吧。”朱姓头目有些欣喜地道。
“幽州桥自然要去,但这里,我也不能放过!”简二少阴沉着脸道,“你把后面悄悄跟着两个弟兄调过来,让他们盯死了这里,一是查查万里家客栈的底细,二是盯紧了那只锦盒,看看他们把盒子转移到哪里去。”
朱姓头目心下一凛,连忙答应着,回头去找两个手下。简二少虽然被“劫匪”的信耍得团团转,但并不鲁莽,始终安排人在后面远远跟着,以防备发生什么不测的事情。
折腾到现在,简二少也不急了,只余下满腔的愤恨。他早就下定决心,不管最后能不能救出令狐曦,这笔帐都要用鲜血来偿还。
不管是什么人,敢动开宝钱庄少东家的妻室,总要付出代价。在大齐,哪怕是当今皇帝,都不敢轻易动开宝钱庄,何况是他人。现在,居然有人把主意打到女人身上,真是不知死活。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可都是生死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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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桥畔,简二少脸色如冰。桥下,朱姓头目正小心翼翼地行至第三个石拱处,从一块儿青砖下摸出一个纸条来。
飞快地扫了一眼,朱姓头目面露思索之色,片刻之后,就变成了满面的惊骇。
“拿上来!”简二少冷声喊道。
朱姓头目应了一声,有些惊慌地跑上来,“少爷,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简二少接过纸条,飞快地扫了一眼,上面只有一个地址:益州巷玲珑苑。
“玲珑苑?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简二少迟疑地问道。
朱姓头目小声道,“少爷,你忘了,玲珑苑是徐府二公子的别院,刚来江宁时,小的陪你到那里去过一趟。”
“徐明肃?”简二少亦面露不可思议之状,很快,简二少便转为勃然大怒,大声嚷道,“是他!一定是他!”
“徐府二公子,这……这也太……”朱姓头目的确难以置信。作为简二少的亲信之一,朱姓头目知道得可不少。
在江宁城,黄岳、逄霆这样的人,是明面儿上的纨绔,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这样的纨绔往往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徐明肃这样的人。家世不凡,却无张扬之态。全使一些背后下绊子,出阴招儿的活计。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往往时刻注意被咬一口。
即使如此,简二少却不虑徐二少来招惹,一是简二少根基深厚,不在徐明肃之下,特别是在军中,更非徐家能比。二是现在大家都处在蜜月期,实在不是起纷争的时候。
朱姓头目还有些犹豫,却不知道简二少早就断定了此事系徐明肃所为。一是前两天在黄嵩府上,徐明肃曾向简二少打听令狐曦,貌似对自己的老婆很感兴趣。二是方才在万里家客栈,那仇人好像就是姓“徐”。三是纸条上的地址,就是徐明肃的别院,也是其淫乐之所。
有这么三项“证据”在,幕后主使之人徐明肃就暴露在了简二少的眼前。
“徐明肃,我给你势不两立,快,马上把咱们的人都调过来,杀到益州巷去!”简二少举着拳头,几乎声嘶力竭地喝道。
半个时辰后,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杀奔到了益州巷口。开宝钱庄在江宁几个分号的护卫都被调集来了,足有七八十人。这些人一到,立即将巷口堵死,又派人绕到玲珑苑的后门儿,防止走脱。
“少爷,这次咱们志在救人,先礼后兵,问清楚其间有什么误会,再闹也不迟。”德叔老成持重,在叫门前,小声地劝导着简二少。他总觉得此事太过诡异,好像是哪里不太劲儿。
“你老婆被人抢走,你急不急?”简二少的眼睛早就红了,哪会听他罗嗦,手一举,就要下令砸门。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匆匆地跑过来,“少爷,少爷,我打听清楚了。”
简二少定睛一看,正是监视万里家客栈的两个护卫之一。
“打听清楚什么了?”简二少瞪着眼问道。
来人气喘吁吁地回禀,一个胖家丁进了万里家客栈,带走了锦盒子,后去了大通钱庄。那个胖家丁是徐府二少爷徐明肃的手下,而万里家客栈本身,是国公府三公子逄柏的买卖。
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德叔一把将简二少的手拉住,“少爷,你可是考虑好了,万一真从这里搜出少夫人来,你怎么办?”
简二少也被震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又恼怒起来,包家和徐家竟然敢打自己老婆的主意,甚至还连带着国公府,真是恶毒啊!亏我还对你们尽心尽力,出谋划策,想办法从商贸行弄股份,没想到你们居然算计我开宝钱庄!
真是太不是人了!
与这群渣滓相比,那吕家简直厚道至极。就在刚才,简二少还得到消息,吕家少东家吕春,今天上午又到了开宝钱庄分号,在看到楼毁人失的惨象后,吕春当即向开宝钱庄捐银千两,还主动请缨,表示愿意帮助联系工部,请能工巧匠来修缮被毁楼房。
昨天,简二少故意不见吕春,就是为了逼迫汇通商贸行。其实简二少也知道,人家吕春未必不清楚是谁在对吕家下手,可你看人家吕春的态度,那叫一个端正。不但一点犯民不恼,反而积极献策。
如此一对比,简二少更是气愤至极。本来,开宝钱庄与大通钱庄就有矛盾,先前各方还为了汇通商贸行的股份分配而勾心斗角,貌合神离,如今又做出掳**室这样的恶事,简直是卑劣至极!
越想越气的简二少一脚把德叔踹倒在地,用力将手在空中一挥,大声喊道,“兄弟们,给我砸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