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强初中毕业后,失去了继续求知的机会,只好务农。
在生产队农业学大寨的热潮中,贡献着力量;花月容在父亲生病以后,自动放弃了求学的机会,在家帮助母亲干活,照顾父亲,以便减轻家庭的经济压力。
时光如梭。
随着光阴的流转,她在一天天、一年年长大,不知不觉长成了一个窈窕淑女,长成了一个俏姑娘。
一家有女百家求。更何况是这么好的姑娘呢?上门为她介绍婆家的媒婆们,络绎不绝,去了来,来了去。但是,她都一一拒绝,只等着自己心爱的人托人前来做媒,梦想着有朝一日结成良缘。可是,一等无音信,二等无消息。她怀疑他把自己忘记了,或是另外有了意中人。她烦恼,她焦躁,她坐卧不宁,寝食不安;她后悔自己在和他分别时,只是含情脉脉,而没有明说,致使他如入云里雾里,不明不白……她爱他,也恨他。恨他:梁山伯还有幡然醒悟的时候,你,你,你,怎么就不懂一点?怎么就看不出来我花月容一个情窦初开少女的芳心呢?
等待啊,等待……花月容最终没有等来心上人托来的红娘……
一种失望的情绪,改变了她的初衷。在媒婆和父母的劝说下,她同意和大秦庄的秦落地结婚。从此,她不再心存幻想,她相夫、教子、敬老,操持家务,生儿、育女……
她和所有平凡的夫妻一样,干活吃饭,吃饭干活。平淡的生活,一辈又一辈人都沿袭着过下来了。花月容只求家庭和睦,夫妻恩爱,并没有什么过高的奢望和要求。她努力做到一个女人应该做到的一切,过一个普通农村妇女的安稳生活。
可是……
可是,天不遂人愿……
可是,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连最低的要求,花月容也没能实现。
正当改革初开放,正当人们都想‘你比我好,我想比你强’,想尽快脱贫致富的时候,丈夫却好吃懒做,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且越赌下的注越大,以致于把耕地种地的耕牛、指望打场的耕牛,也卖掉输光了。
在那尚无机械的生产条件下,耕牛是一个家庭的希望所在;没有它,生产上就没有了指望,就意味着失去了耕种的能力、脱粒的能力。困难就会接踵而至,最终可能导致少收,失收,免收,绝收。
耕牛就是希望,耕牛就是那个时代的先进生产力的代表。
败业容易创业难,而守业更难。
在刚刚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土地的头几年里,在尚无经济能力购买机械的情况下,牛是庄稼人的命啊!
看着卖掉的耕牛,又无钱再买。眼睁睁看着家里失去了畜力,困境迫在眉睫。花月容和公公婆婆们心痛啊!
面对禽兽不如、常对父母、妻子儿女拳脚相加、出口就伤人的秦落地,全家人劝也劝不醒,说也说不服,只好任其野性发作。丈夫越来越气焰嚣张,在逼母借钱还赌债遭到拒绝后,他竟毫无人性地抡起铁锤,砸死了自己生身的娘!
每当想起这件往事,花月容的愤恨就不打一处来。她恨这样的男人,恨得咬牙切齿!她觉得嫁给这样的男人,太丢人,太一文不值!简直是污辱了自己和自己的青春,是与虎为伴,与狼共枕!她没有放心的时候,只有提心吊胆。好在苍天有眼,使他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和报应,遭到了天谴,天打雷劈!
在丈夫死后,花月容虽不再为生死悬于一线的性命担心,可是,在家里,轻活重活只有她一人担。繁重的劳作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有时累得骨酥皮麻,精疲力尽,躺下去,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多么希望有一个男人帮她支撑起这个家!在无限的困惑中,公公让大牛夫妻给她介绍了雒安静。谁知,尚在想象和展望中的生活还没有开始,傻妞妹妹却捷足先登,硬给争去了。本来属于人家培养出来的感情之果,自己还是让出去,不吃为好,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不属于自己的,即使吃到嘴里,也会变味的。
一场场感情的折磨,使她的心碎了,不想去想了,一切由命运决定,由命运摆布吧!心灰意冷的她,对一切都失去了希望,她看不到光明,只有暗淡和茫然……
疮怕揭疤,旧事重提更伤人。想想同学时,和王明强的目光对视,里面有一种隐隐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和甜蜜。即使是直勾魂魄的楞看,也不觉恶心;即使是怫然作色,也不带有丝毫仇恨;即使是碰痛了手,踩肿了脚,也是一种快乐。想起两人曾共骑一辆自行车去学校的路上倒在一起的羞人事,现在想起来,也感到好笑……不去想了,同学间就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琐碎事,随他去吧!
感情是什么?这东西惹人爱,也惹人恨。爱时,心里甜甜的,可以在腮上笑出酒窝,可以舒展眉头,可以拉直皱纹;恨时,会是咬牙切齿,暴跳如雷,火冒三丈。
感情,百分之百都是爱吗?百分之百都是恨吗?这个百分比的正确列法,谁也没有统一的答案,谁也无法让爱和恨所占的比例,按自己的意志恰到好处地分配。
“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儿女是父母结合的产物,在娘胎中就定了成份的高低。父母是地主,他们的孩子就是地主羔子;父母是富农,孩子就是富农羔子,以此类推,坏分子羔子,诸如此类。即使你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生在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七十年代,也不能改变成份,因为你的血肉骨头是父母给的,早已打上了他们的烙印。只有长大后,和他们划清阶级的界限,才算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在“根正苗红”的年代,花月容——一个贫下中农的闺女,去暗恋一个解放前剥削过穷苦人的富农的孙子王明强,不能不说是一个大胆却毫无结果的选择,甚至是一个错误的、大逆不道的选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