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基本就这么定了下来。
两个人踏出探路者的时候, 惊奇地发现外面没有遇险后的后怕和慌乱, 倒是一派气氛热烈。
颜槿她们没在探路者里耽搁太久, 雷佳怡的医疗工作依旧在进行中。精悍男人的伤已经处理完毕, 雷佳怡正在对另外那个光脑门的男人叮嘱伤口注意事项。
这种程度的伤上过战场的人都不会在乎,不过雷佳怡尽职尽责,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于是光头男只能乖乖听着。
他之前的表情很不好看, 坐在的一起吃饭的时候脸色黑得跟正被烧灼的锅底没两样。孙如死的时候他的反应最激烈, 加入颜槿这边恐怕是被半劝说半胁迫。不过现在好多了,他表现出满脸的不耐烦, 两个嘴角偏偏忍不住上翘, 导致粗犷的脸上肌肉严重不协调, 还有点狰狞。
谁都看得出来他其实挺享受的,估计是缺爱得厉害。
除了伤病员以外,余下的人分成两拨。一拨负责警戒, 松散站在四周;没事的那一拨和滕泽元、陈昊聊得正欢。第一次有惊无险、全员没有死亡地经受过荒原野兽袭击——好吧那实在算不上是什么野兽——不管怎么样, 总之是同生共死过一次, 没有抛弃下对方撒腿就跑, 这显然让双方急速拉近了关系。
早晨貌似和谐实则小心翼翼的气氛在变化。陈昊视线左右不离雷佳怡, 唐儒文笑嘻嘻地一拳捶在陈昊肩膀上, 肯定在拿他开涮。
舱门开启的动静让谈笑声中断了一瞬。颜槿对付孙如的干脆狠辣并没有被今天的水蚺遭遇简单抹去,以至于外面过度活泼到突然呆滞的氛围有种遭遇老师突袭检查自习课堂的既视感,淋漓尽致地拷贝了颜槿面对林汐语时的窘然。林汐语瞄向颜槿一踏出探路者就面无表情的脸,有点想笑。颜槿没察觉出周边的诡异, 只对林汐语的反应敏感,投给林汐语一个疑惑的眼神。
林汐语压低了声音,带着笑意:“打个招呼,别这么严肃。”
颜槿茫然地朝人最多的方向点下头。那边像是如蒙大赦,立马一窝蜂散开,自发三三两两地组队,收拾沙滩上的残局。
颜槿微拢眉心,径直走向滕泽元和陈昊:“怎么样?”
“就那样,挺好的。”滕泽元笑嘻嘻地打量两个人,“好了啊?真快啊。”
然后他还此地无银地补充了一句:“哦,我说探路者的事情呢。”
这句调侃意味浓厚,谁都听得出来。陈昊和于柯嗤的一声笑出来,随后在颜槿的目光下闭紧嘴各看一边。颜槿的耳根当即红了一片,还是握着林汐语的手不放,向她解释:“我们今早在你睡着的时候,只是大概讨论了下以后要怎么办。”
这两天是她太放松,天天睡到自然醒,林汐语倒不在乎颜槿先和其他人商量的行为。她只是诧异于滕泽元的态度。
受到上一次世界性战争后人口稀少的影响,联邦从建立伊始就格外重视人口发展,对同性婚恋持绝对反对态度,至今依旧。因为公开同性恋情而被没收财产驱逐出城的大有人在,那同样也是联邦人的主流价值观。
颜槿从前线归来的那一吻已经公开昭示了她们的关系,联邦即将崩解,林汐语早做好远走高飞的打算,对此并无异议。在颜槿坚持带上滕泽元他们一路时,林汐语更做好被另眼看待的准备。
现在看来,她的准备似乎是白做了。
陈昊貌似被雷佳怡瞪了一眼,后知后觉地觉得滕泽元玩笑开过了头,歉意地对颜槿和林汐语微笑,顺势捅了滕泽元后腰一拳。
滕泽元一个人还在那傻笑,完全没领会陈昊的意思,捂着腰横眉竖目地回头找陈昊麻烦,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于柯慢悠悠地在旁边补充:“活该你长这样都找不到女朋友。”
林汐语低头抿唇,眼中也弥漫出轻微的笑意。
被抓住的水蚺已经死透了,还被渔网缠着,就丢在滕泽元他们脚边。它们梭状的头和身体分离,断口整齐,是用利器劈开的。拥有武器的人类一改脆弱,变得难以匹敌,梭状头侧面的小眼睛因为充血整个呈现红色,显得死不瞑目。
陈昊顺着林汐语的目光往下,看到水蚺的尸体,正好借这个转移尴尬话题:“这个……叫水蚺是吧。他们想煮来吃的,滕泽元不让,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滕泽元不服气地嘀咕:“荒原上的动物是能随便吃的吗?有点常识好不好?”
“……你也搞不清楚。”
“我们以前出来都是配备足够食物的,谁去吃这种恶心玩意儿!”
血液流失太多,水蚺的上半截躯干变得干枯细瘦,皮肤紧紧裹在脊椎上,显得瘦骨嶙峋。与之相较,它们盘旋堆积在沙滩上的下腹部还高高鼓起,是极不协调的一团。
“水蚺体内的寄生虫很多,我们现在还有食物,也能捕鱼,还是别吃比较好。”林汐语伸出脚尖,军靴尖端触碰到水蚺鼓胀的腹部,柔软的腹部向内凹陷,出现一圈宛如涟漪的轻微鼓动。林汐语直接收腿蹲下,指尖落在还在颤动的部位上,轻柔抚动,“现在是水蚺的繁衍期,尸体处理比较麻烦,交给我吧。”
陈昊刚想问林汐语需不需要帮忙,在看到林汐语的行为后,又硬生生咽回去。他看向林汐语的目光中带上点惊悚,刚才他好像从林汐语的表情里读出一种欣喜,紧接着觉得肯定是自己的错觉。林汐语毕竟是外域研究所的人——虽说是到了安全点才进去的——算了,这些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这个小插曲就此结束。
只是早上的欢腾终究还是被扫了兴。水蚺群没讨得了好,在徘徊一阵后就离开了,后来没再出现,看样子是放弃了这些猎物。但人类也不可能心宽地在岸边继续他们的娱乐。
既然无所事事,那就只能去睡觉。
天际由白转灰,到了中午以后,温度反而比早上还低上几度。河上的风尤其大,冷飕飕地往船舱里灌,陈昊探身去把所有开启的窗户关上,顺便探看下他们‘邻居’的状况。
一艘船肯定容不下所有人,那十几个男人都回到属于他们的那一艘上。表面上说是回去补觉,还有两个人拿着钓竿在船头继续垂钓。不过他们的态度严肃,看上去更像是任务而不是休闲。另外四人手里拿着东西,沿着船舷巡视,除了监控还有防护的味道。
从陈昊的角度,能看到余下的人基本坐在船舱内部,没有躺下。陈昊一点都不怀疑如果出现警讯,他们能在一秒内跳起来作出应对。
陈昊实事求是的说:“他们很训练有素。”
“那也没用。” 温沫的嗓音嘶哑,喘了几声,才接上话,“他们自己也知道。武力强迫不如携手合作。”
“你能闭嘴吗?”滕泽元没好气地把毯子直接拖到温沫脑袋上,过了会才粗鲁地扯下来,“有点伤员的自觉行不行?”
温沫疲倦地闭上眼睛:“行,你们开会,我听。”
滕泽元正襟危坐,在岸上时没心没肺地笑容收敛了很多:“孙如死了以后,现在算是宋河川当头——就是看起来最精明的那个男人。这个人很聪明,原来是护卫队的一个小队长。据说要不是因为孙如有进入荒原的经验,本来该是他领导的。他知道我们这边有后备军和外域研究所的人以后,就主动表示愿意听从我们的指挥,并说服了所有持反对意见的人。”
于柯冷笑:“把他们当炮灰用也听?”
滕泽元看看于柯:“话是这么说,你还真信啊?”
“你心情不好,别拿女孩子出气。”
陈昊说了滕泽元一句,转进正题,“他们里面只有孙如是后备军,其他人对于荒原的认识就那样。孙如的脾气暴躁,人缘很差。先前表示反对和我们合并、想自己走的有三个,唐儒文、唐洛是堂兄弟,因为担心我们的手段,怕落到和孙如一样的下场,已经被宋河川说服;罗宾,那个光头大个子,和孙如一起上过战场。不过那人的性格……很直接,今天观察后我觉得问题不大。基本上——就这样,他们都挺好的。”
相比滕泽元,陈昊显然更不适应‘间谍’这个角色,把打探来的结果汇报完,还干巴巴地做了个陈词总结,有几分为人讲情的意思。
颜槿点头,绽出一丝轻微的笑意:“那就按照我们商量的那样。和他们一起行动,放弃探路者。汐语想把有用的零件的武器拆卸下来带走,估算半天可以结束。后天早上开始动手,中午乘船离开。”
“后天啊。”于柯低哼,“太可惜了吧。”
她指的当然是打劫。关上窗的船舱里相当安静,她的哼哼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陈昊露出一脸的无可奈何,滕泽元笑嘻嘻的,有点附和的意思,颜槿不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她。
“行了行了。”于柯懒洋洋地往椅背上靠,“我知道越到后面来的人准备越充分。大局为重,吃多了会噎死,走还不行嘛。不过我们愿意放弃这么好的事,他们可不一定愿意。”
能靠探路者不费一丝力气获取补给,这种事以后可不会有了。
林汐语似笑非笑:“宋河川是个聪明人。”
于柯回以白眼。
光涵听到一个‘吃’字,从昏昏欲睡的状态里倏地清醒,左右张望,宛然刚才吃的那顿午饭不存在。滕泽元、雷佳怡,甚至是温沫都忍不住睁眼笑起来。
颜槿打开林汐语光脑里的地图,看着一船的乱糟糟,头疼地揉着眉心,唇角却不知不觉地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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