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柯的习惯和光涵的随遇而安, 颜槿和林汐语显然无法立即适应她们将暂时安身的‘家’。现在还是下午, 不可能立即入睡, 林汐语和颜槿休息片刻后, 爬到于柯身边：“我们出去一会，你和光涵留在这里。”

　　于柯：“费星说不要乱跑，我们还不清楚这里的规矩，贸然出去太冒险了吧？”

　　林汐语微笑：“就是因为不熟悉, 才有理由。他们总不会拿新人走错路为由治罪直接击毙。”

　　颜槿和林汐语走后, 于柯竭力想保持清醒，身处黑暗中, 旁边还躺着一个睡得不省人事的, 这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柯不知不觉陷入混沌, 眼前倏地骤亮，光源透过眼皮刺入神经。

　　于柯以为是两人回来了，揉揉眼睛：“怎么这么快……”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长满黑须的男性脸庞。他发现于柯睁眼, 也不惊惶, 借着天光看了看于柯和睡着的光涵：“这就是新来的？不是四个吗？”

　　他旁边还站了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男人。青年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男人点头, 浑不在意地挥手：“知道了。”

　　青年毕恭毕敬地退到旁边, 男人伸出赤红的舌头, 努嘴做了充满下流意味的动作，大笑一声放下了于柯面前用于遮挡的毛巾。

　　于柯全程懵懂，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只是对方既然走了，她握在身后的拳头缓缓松开, 初来乍到，她并不想惹上麻烦。有的事能忍就忍，她又不是没忍过。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她们这层街面位于中间，天色将近全黑了。于柯不断掀起‘门帘’探视下方走道，正怀疑颜槿和林汐语是不是真的胆大包天到直接去偷取物资被人击毙了，就看到两人出现在视线尽头。

　　回来的颜槿和林汐语至少不是一无所获，两人带回两张床单和两床被子，不是新的，不过闻着味道清新，应该洗完消毒过。

　　“很麻烦。”林汐语开门见山，“布克区的秩序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得多，管理严格，想浑水摸鱼进去拿到东西，可能性很小。”

　　于柯嘴上不说，在经历了德蒙酒店出行的几天后，对林汐语的判断力已经十分信服。她一听林汐语的结论，心口顿凉：“那我们不是白来了？”

　　林汐语：“秩序好也有好处，目前看来跟德蒙酒店相比还算不错，不知道食物配给怎么样。总比我们在外面饱一顿饿一顿，被吞噬者追着到处跑好。”

　　于柯想起费星和今天突然出现的男人，一阵反胃，低声咕哝：“我宁可待在监察哨里。”

　　颜槿敏感地察觉于柯的不悦：“我们走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男人什么都没做，于柯也不想无事生非：“没事。”

　　颜槿“嗯”了一声，闭眼靠墙休息。林汐语则压低了声音，大致给于柯述说她们今天获取的信息。

　　布克行政区作为菲诺城的行政中心，附近囊括菲诺城的外域研究所、医疗署的管理总部，病毒爆发时正是工作时间，这个区域是国民护卫队和后备军第一时间出发援救的地区，情况也最先得到控制。

　　虽说大部分的获救行政人员在灾难第一天就乘坐探路者离开城市，但布克区还是建成了菲诺城最大的一个安全点。

　　布克安全点，也就是第一安全点并没有局限于一栋楼宇或一个街面，而是把布克区的半个区的所有街面都包含其中。整个安全点分为五个部分，军事区、物资区、医疗防疫区、安置一区和安置二区。

　　她们现在所在的就是安置二区，也是幸存者最多、最杂、最混乱的一个区域。

　　“每个区之间都有严格界限，不能随意跨越。幸存者的行为由国民护卫队和巡逻机同时监管，出现违规行为或无身份标识直接越区，执勤人员和巡逻机发现后会采取电击措施制止。”

　　于柯颇为不屑：“不就是还是原来那套。”

　　颜槿睁开眼睛：“我们今天在列车站外看了会，所有物资会在大厅分类后分进各区。补给队在监察哨找到的武器和核聚变功能电池肯定会被分进军事区，我们不用想了。抗辐射药品不知道会被分进哪一个。医疗防疫区只容许患病人员进入，物资区倒是每天会固定招聘人员帮忙搬运整理分发。我和汐语打算明天先去招聘点看看，如果能应聘上，或许能确定抗辐射药品的去向。”

　　于柯：“我呢？”

　　林汐语笑笑：“我们明天都有事。你守夜，一整晚。”

　　于柯：“……”

　　入了夜，大多数人都睡了。

　　当然也有人没睡。整日里无所事事，有的人显然精力过于充沛，安置管根本谈不上隔音效果，暧昧的声响此起彼伏，声音的主人们似乎满不在乎，甚至还欲一较高低。

　　于柯听得心烦，干脆把权作门帘的毛巾摘下来，头探出管口。这里不是顶层，没有星月光辉，上层街面底部的灯发出黯淡的光辉，勉强可以照亮事物轮廓。

　　有了颜槿和林汐语领回来的床单和被子，穹顶的温调系统还在启动，就算安置管不是完全封闭，也不算太冷。于柯吸了口气，漫入鼻腔的空气带了股浑浊的轻微臭味。林汐语说这里洗澡好像也是限时限次的，需要轮流排序。至于什么时候轮到她们，谁都不好说。

　　一想到这，于柯就后悔得要死，昨晚上就该在监察哨里洗个痛快才对，管颜槿和林汐语在二楼干嘛呢！

　　颜槿和林汐语也睡着了。她们两人共用一条被子，头靠在一起，在灯光下睡颜十分宁静安详。

　　于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担负上守夜的职能。人在睡眠时期是最脆弱的，反应再快也及不上清醒时分。于柯有自知之明，她本意是想和颜槿明天一起设法进入物资区，没想到被摊上个痛苦的分工。

　　于柯咬了自己手腕一口，想用疼痛驱走困意，手腕上深深浅浅，尽是牙印，她看了一眼，苦笑。

　　这是否意味着，她算是开始真正融入这个队伍？

　　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每天上午八点，开始发放当天的配给品。

　　事关一整天的生计，这个时间不容错过。颜槿她们早早就从被子里爬出来，挤到管外狭窄的过道上等待。

　　过道上站满了翘首盼望的人，整个队伍却鸦雀无声，只有巡逻机发动机的嗡嗡声在安置管上空渐悄又响起，所有人渴望地看着巡逻机下方悬挂的液晶板，等待显示属于自己所在的编码。

　　被点到的人下楼，加入前往和平广场的队伍，先前领取了食物的人从另一侧走回，上楼，进入管道，秩序井然。编码不断变换，直到闪出颜槿她们的，四人赶紧跑下去，插入队伍之中。

　　领取配给品的队伍行进速度不算太慢，几分钟后到达另一端的门口。今天马槐刚好在这道门执勤，看到四个人站在队伍里，露出诧异的表情：“你们四个还没考虑好？”

　　于柯通宵没睡，心情相当暴躁，闻言拧了拧眉毛，低下头去。

　　马槐显然误会了于柯的动作，笑起来：“有什么害羞的。你们几个女人进来，迟早得找人依靠。再犹豫下去，找到的连费星都不如。”

　　颜槿：“……”

　　林汐语对马槐露出个饱含歉意的笑容，轻轻摆手。

　　马槐耸耸肩膀，对林汐语她们的坚持表示不解，不过也不再劝说。

　　她们四人所在的安置管营地总编号5-7-202，离和平广场步行大约需要十分钟。安全点里幸存者数量众多，仅是发放保证幸存者身体最低需求的食物，消耗也足够吓人，因此四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当她们扫描过身份信息，真正领取到当天的配给品时，还是吃了一惊。

　　水不算克扣，每人每天大约500ml，当然洗漱用水也包含在内，据说是为了减少幸存者的排泄，降低卫生间使用率。令人无语的是配给食物，正确来说发放的根本不能称之为食物，而是一片拇指大小的营养片，这就是她们一整天的能吃进嘴里的东西。

　　甫一回到安置管里，光涵伸出舌头舔了口营养片，脸就皱起来：“……难吃！”

　　其他三人也是心情低落。颜槿和林汐语没吃过营养片，但听说过。这种东西名字好听，成本却极其低廉，只需要把原料倒进机器里，机器切碎搅拌经过高温后挤压成型，食材的使用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也比食物更容易运输和保存。唯一的缺点是干涩粗糙无味，犹如啃食纸张。新纪元时除非已经穷困潦倒到极点入不敷出，否则一般人不会选择以此维生。

　　于柯小时候倒是吃过一段时间，味道记忆犹新，因此更是连碰都不想碰。

　　“难道我们以后天天就吃这个？”

　　她们从监察哨里搜出来的罐头只有十几瓶，四人分食根本撑不了几天。三人各自啃了一个角，再对视一眼，在彼此脸上看到的都是生无可恋。

　　颜槿闭着眼睛，咬牙切齿地把嘴里坚硬的东西嚼烂。这块营养片里的原料不知道包含了什么，有许多又韧又粗没有切断的植物纤维，烤干后仿佛化为无数细针，扎得口腔里四处生疼。光涵饿得厉害了，只好跟着吃，吃得眼泪汪汪，不断往放着罐头的背包瞄。

　　颜槿好不容易咽下去，眼角也泛出泪光。她哀怨地看向笑容不复鼓着腮帮子的林汐语，内心自我反省：她本以为林汐语做出的零食混合物是难吃之最，现在才知道有的事不到最后，真的不能盖棺定论。

　　于柯咬完一个角，死都不吃第二口，整个人奄奄地钻进被子里：“我睡觉了，谁爱偷谁偷去吧。”

　　颜槿和林汐语无言辩驳。昨晚于柯守了一夜，每天八点到十点间是发放配给品时间，非领取人员不得外出随意走动，她们想出去也得等十点后，让于柯先睡一会也好。

　　“汐语，为什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存在？发明的那人是味觉失灵还是报复社会？”颜槿屈膝抱腿，向林汐语喃喃抱怨，“应聘的报酬说是食物，该不会也是这个？要真是这样……你还是休息吧，我一个人去算了。”

　　林汐语伸手摸摸颜槿额头，正要安抚几句，安置管口的光线忽地一暗，出现一双人类的腿，旋即一只手托着盘子递进安置管内部，沙哑低沉又冷漠的声音响起：“有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朝左、space、往事情牵、拾肆投喂(づ￣3￣)づ

　　新副本第一关：吃还是死，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