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齐格菲尔德感觉到了拉尼克内心的犹豫:“快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安心养伤。”拉尼克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了齐格菲尔德的注视,“再过两天空军会把你送到美因茨去进行恢复性治疗,希望你能够早点康复。”
“得了吧,拉尼克。”齐格菲尔德焦急的说:“别忘了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而你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一切,我敢肯定第六集团军不会无缘无故的退出战斗,所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你要是不相信我就算了,”拉尼克苦笑道:“不信你问问弗里奇将军,看看我是否在骗你。”
“弗里奇!”齐格菲尔德立刻对着参谋长加重了语气:“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切都很好……请您放心吧……”
“住口!”齐格菲尔德厉声打断道:“你不是个会说谎的人,怎么也来搞这一套!”
弗里奇顿时陷入了沉默,还用眼角的余光对拉尼克投去求助的信号,而这一幕并没有逃脱齐格菲尔德的注视。
“好啊!既然你们想合起伙来骗我,那么我就只有亲自走一趟了!”齐格菲尔德翻身下床,用一只手笨拙的穿起了军装。
“你没有必要这样做,”拉尼克靠近了他,语气有些急促:“没有人想骗你,只是因为你的身体太虚弱,所以我们不想让你受刺激。”
“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就必须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齐格菲尔德一边系着纽扣,一边朝病房门外走去。
“齐格菲尔德!”拉尼克在他身后喊道:“我以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的身份命令你留在这间病房里!”
“很抱歉,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位元帅要服从中将的命令!”齐格菲尔德气呼呼的冲向门外。
“我的军衔是没有你高,但是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位元帅会比我更想把你从包围圈里救出来!”拉尼克怒吼道。
齐格菲尔德突然停下了脚步,在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他徐徐转身对着拉尼克低声道:“对不起,拉尼克,我不是要故意羞辱你,但是我真的很想立刻见到我的士兵们。”
“其实我早就猜到你会这样做,所以才没有把你立即送回国内。”拉尼克缓步走到齐格菲尔德身边:“我陪你一起去吧,但是我希望你无论看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允许你走出这间病房。”
齐格菲尔德默默的点着头,内心深处却充满了恐惧,因为他知道拉尼克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幽默感的人,所以他只能焦急的祈祷上天不要让他看到太多的悲剧。但是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一直藏在人们中间没有开口的莱因哈特却打破了沉默:“阁下,胜利者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受到谴责。”
“你想表达什么?”齐格菲尔德问。
“您去了以后自然会明白。”莱因哈特行了个军礼,便独自离去。
离开了战地医院,拉尼克陪着齐格菲尔德登上了一架飞碟,朝着战场的方向疾驰而去,途中有无数架飞碟从舷窗外呼啸而过,又在地面上制造出道道火光,而俄军的防空炮火却成了哑巴,就连之前最令德军感到恐惧的高速防空*也一下子没了踪影。地面上的斯大林格勒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只能任凭德国空军在它头顶上肆意横行。
飞碟降低了高度,茫茫的雪原上隐约出现了无数个黑色的小点,放眼望去就好像洁白的桌布上被谁洒下了一大片黑色的墨滴。只是当飞碟开始缓缓下降时,齐格菲尔德才隐约看到那是一大群士兵正伏在地面上,似乎正要对敌人发起冲击。
“多么勇敢的小伙子啊,但愿战斗结束后他们都能活下来。”齐格菲尔德默默的祷告着。
飞碟找到了一大块裸露的岩石平面作为临时降落点,机长刚一打开舱门,齐格菲尔德便迫不及待的冲上雪原,向着那群士兵们跑去。
等一等!空气中的这股臭味是怎么回事?
齐格菲尔德不由自主的捂住了鼻子,但是片刻后他却放开手,用充满恐惧的眼神注视着那些依旧伏在地面上的士兵,双腿突然沉重的迈不开步伐,他的嘴唇不停的哆嗦着,足足挣扎了一分钟才不安的喊道:“还有人活着吗?”
寒风中无人回应,恐惧像瘟疫般迅速在齐格菲尔德心头蔓延,他的嗓门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急促:“还有人活着吗!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快回答我!”
“没有用的,埃尔文。”拉尼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他们都已经死了。”
“这些都是我的士兵吗?”齐格菲尔德的声音在颤抖。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战斗中阵亡的,但是也有不少人是冻死或者饿死,有些士兵只是凭着最后一点意志在勉强支撑,不少人在与援军会合后,刚把手放到坦克的炮塔上就停止了呼吸,他们都很勇敢,完全无愧于德国军人的形象。”拉尼克说。
齐格菲尔德凝视着脚下这一大片士兵的尸体,每个人都保持着临死前的神态,有的人冲天空瞪着双眼,仿佛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有些人依然保持着射击的姿势,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发起冲锋;还有些人的表情非常痛苦,似乎再也无法忍受战争的折磨。
一张熟悉的面孔突然映入了齐格菲尔德的眼帘,他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却无法接受这残酷的一幕——特伦克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雪原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背包,他的表情非常安详,嘴边还带着一丝谁也无法理解的微笑,如果不是脖子上一处明显的枪眼,人们还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齐格菲尔德伸出颤抖的手打开了特伦克手中的背包,里面装着几支画笔和一幅没有完成的作品——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一群年轻的士兵们正聚集在自己身边,在猛烈的炮火中跳进了冰冷的伏尔加河,画面上所有人都用渴望的目光望向彼岸的一处绿洲,那里正升起一轮温暖的旭日,似乎还有些鸟儿在飞翔,虽然绿洲只画完了一半,但是却足以表达出许多人心目中的向往。
“特伦克,如果我没有把你留下,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了……”齐格菲尔德喃喃自语。
“你的第六集团军赢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眼下俄国人的七个集团军都被包围在斯大林格勒狭小的区域内,在我们的猛烈炮火打击下,他们很快就会崩溃,这是属于你的胜利,你的名字将会和拿破仑一样被永远的载入史册,而他却只是这片土地上的失败者。”拉尼克说。
“不,我也是个失败者……”一滴不听话的眼泪顺着齐格菲尔德的脸庞流淌到绣满金丝的元帅军服上,“如果我就不回来,或许就不会有如此残酷的结果。”
“别这么说,就算你没有回来,他们也会在卡尔或者其他人的带领下战斗到最后一刻,但是你的存在却让更多的人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你知道吗,虽然整个第六集团军伤亡人数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七十,但是活下来的官兵们却都把你视为他们的保护神,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从你身上看到了和平的希望,这一点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我父亲曾经说过,军人的使命是维护和平,而不是挑起战争,以前我总是不理解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但是今天我终于懂了,所以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希望能够早日结束这场战争。”齐格菲尔德说。
“我也不喜欢战争,”拉尼克略显诧异的望了齐格菲尔德一眼:“但是我们必须先击败自己的敌人……”
“这场战争没有敌人!所谓的敌人完全是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产物,既然有人即将拿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那就应该抛弃这种无端制造仇恨的说法,因为我们不仅要结束战争,更需要进行全面的和解,否则再多的军队也不可能压制住抵抗者的怒火!”齐格菲尔德喊道。
“埃尔文,你是不是受了刺激,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种胡话?”拉尼克陡然沉下了脸。
“我没有受刺激,我只是在表达一种正确的观点!”齐格菲尔德说,“我始终认为和解比争执更重要,否则德国即使在战场上赢得了暂时的胜利,也无法长期维持下去!”
“我真无法想象这些话会从一位德国陆军元帅嘴里说出来!”拉尼克提高了嗓门:“如果没有战场上的胜利,我们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存权都无法保障,因为我们的敌人根本不会谈什么和解,他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将我们彻底毁灭!”
“拉尼克,现在我们已经赢得了胜利,就应该用宽容的心去化解敌我双方间的矛盾……”
“化解矛盾我不反对!”拉尼克喊道:“但是如果和解的最终结果是我们必须让出已经到手的一切,那么这样的和解我宁肯不要,因为这样做将会使无数阵亡将士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我可以死在战场上,但是我绝不能容忍有人在背后骂我是卖国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