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淮北重镇亳州城。
“李明峰真是给脸不要脸!他当自己是谁?竟然敢对我指手画脚!”苗沛霖接到李明峰的命令之后,气的跳脚大骂。
“大人?”苗沛霖麾下的几员将领面露疑惑。
苗沛霖一边将李明峰的密信递给众将观看,一边愤愤的说道:“李明峰竟然仗着那狗屁钦差大臣的身份,命令我移师南下,抄捻子的后路,配合福济老鬼剿灭捻子!”
“娘的,他也欺人太甚!”一个三十余岁的将领骂道,“他自己不去,让咱们去?失败了,咱们要担责任;成功了,功劳都是李明峰和福济的;不成不败,咱们也损失人马;他这算盘打得倒是响!”
这人正是亳州知府,苗家军的二号人物,苗沛霖的弟弟苗景开。
又有将领附和道:“大人,咱们不用理他们!狗屁钦差大臣,在咱们这不好使!”
这人四十出头,皮肤黝黑,身材壮硕,是苗沛霖麾下的一员猛将,名为陈万福。
苗景开道:“对!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怎么办?”
陈万福说道:“哼!我早就说朝廷最是信不过,还是反清的好,你们偏不听!咱们当初要是反清了,可能张乐行还死不了!”
苗沛霖颇为不悦的说道:“行了,别说了,怎么做我心理有数!”
苗家军和捻子的关系千丝万缕,尤其是捻军黄旗张乐行部,可以说是关系紧密。苗沛霖现在的总部就设在安徽亳州,而此处也同时是捻军黄旗的总部。苗沛霖、张乐行和他们两军的高层将领也绝大多数都是亳州人,而且苗沛霖当初还是张乐行的师爷,深受张乐行中庸所以两军有结盟的先天优势。
只不过当初苗沛霖分析形势之后,认为捻子必败,所以才投靠清军。但是投靠过来之后,苗沛霖才发现,自己的处境竟然如此的不妙。
常胜军、***、福济、湘军、淮军、捻军、太平军等等周边势力竟然没有一个和他关系和睦的。几乎人人都准备咬他一口!
但是事已至此,已经不可挽回了,苗沛霖后悔也没用了,只能暂时将精力放回到现在的事情上。
既然决定违抗李明峰的命令,但是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照顾到的,苗沛霖给李明峰去信,声称身患重病,不能远行。
随后,早有准备的李明峰再度下令,让苗沛霖划出自己三分之一的兵力到袁甲三军中,再划出三分之一到常胜军军中。老李说的明白:既然你苗沛霖不肯出兵,那就由常胜军和***负责南下剿捻。
苗沛霖接到这个命令真是气炸了肺,李明峰已经不止是欺负他了,这是摆明了找茬啊!竟然张口要他的三分之二的军队!
还没等苗沛霖发作,南边的安徽巡抚福济竟然给苗沛霖来信了!
根据李明峰的安排,苗沛霖是应该南下支援的。而且在皖中的剿捻活动中,应以福济为首。一切军务,全由福济决定,苗沛霖就是配合罢了。
福济等了十几日,都没等到苗家军南下,又得知李秀成从苏州带出来的部队马上就要抵达皖中,不禁急了,连忙发文给苗沛霖,令其迅速南下。
福济为人自傲的很,他又对苗沛霖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蔑视到了极点,所以在写给苗沛霖的信中,福济语气狂妄,对苗沛霖颐指气使,指责他不能按时到达战场。而且语气中颇多威胁的意味,暗示道:苗沛霖你是个降将,最好还是乖乖的听命的好,否则引起朝廷不满,那是要掉脑袋的!
苗沛霖已经不能用怒火中烧来形容,他此刻恨不得立刻率军南下将福济杀掉。但是,此刻苗沛霖却知道,越是生气,越是要稳重。
再度经过密议,苗沛霖准备第四次反清!
打定主意,苗沛霖一边按兵不动,一边动用自己的关系,给各方势力送信。
苗沛霖按兵不动,李明峰却不放过他。老李和袁甲三商量好之后,一人从苏北,一人从河南出兵,两人大军直指淮北。意思再明显不过,你苗沛霖要是不服从命令,那就是反叛朝廷,就等着被征讨吧。
苗沛霖自知敌不过两军,虽然悲愤难当,但仍然连忙给李明峰、袁甲三发信,表示即刻就渡淮河南下。但是,苗沛霖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绝对不许其他势力进入淮北。
李明峰也不逼的过紧,允许了苗沛霖的请求,带兵返回苏北,并且向苗许诺,十日之内,常胜军也会南下支援。
同治二年十月,苗沛霖南渡淮河。
此时正赶上李秀成率领五万长毛抵达皖中,苗沛霖嫉恨福济,所以过河之后,按兵不动,福济遭受到李秀成和捻子的两面夹击。短短四五日的时间,福济三战三败,损失兵力超过两万,其麾下士卒怨声载道。
福济手底下的人本来就不是铁板一块,这时候已经有一些势力并不听从福济的指挥了,只守卫自己的大营按兵不动,对福济的命令阳奉阴违。
福济暴怒之下,连连发信给就在百里之外观望的苗沛霖,勒令其迅速来援。苗沛霖这次的反应和以往不同,接到求援信后,迅速赶往福济驻扎的安徽凤阳府。
苗沛霖反复无常,福济也不敢太过信任他,所以只让他带三千人马进城,剩下的大军都在城外驻扎。
苗沛霖进城之后,到凤阳府衙去见福济。福济得知之后,只派了一个总兵出去相迎,他自己则端坐在大堂之上,等待苗沛霖的拜见。
苗沛霖带着十几员武将进了府衙,还没等说道,福济先大声喝问道:“苗大人,你渡河已经十日有余,至今还未上战场杀一个捻子,反而让本官两面受敌,此是为何?”
苗沛霖阴沉着脸,斥道:“福济!你是安徽巡抚,我是河道总督,论职衔,你在我之下。你混迹官场多年,难道不知道在我面前,你应该自称卑职吗?”
福济万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回应,不禁站了起来,怒骂道:“苗沛霖!你好狂妄!”
苗沛霖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道:“福济!是我狂妄还是你狂妄?”
看到这个表情,联想起苗沛霖曾经用阴招诛杀了陈玉成,福济心中不禁一惊。但是他又注意到苗沛霖只是带了十几个人进来,而自己身边则有二十个亲兵,人数占优。而且整个凤阳府城内,福济有四万多人驻扎,而苗沛霖只带进来三千人马。无论怎么分析,苗沛霖都没有造反理由。
想到这,福济面带讥笑的道:“哼!你进城只有三千人马罢了,难道你还想造反不成?”
“是又如何?”苗沛霖冷声道。
“你这是自找死路!”福济此刻已经意识到了不妙,连忙道,“来人,给我拿下!”
福济身边的亲兵都是跟了他多年的,忠心耿耿,听到命令之后,连忙拔刀向前,准备拿下这几个狂徒。
没等众亲兵冲上来,苗沛霖高声道:“杀!”
苗沛霖话音刚落,就听“轰”的一声巨响,府衙大门被人撞开,随后密密麻麻数百刀斧手冲了进来。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在刀砍斧剁之下,福济和他的几十个亲兵就全被砍成了肉泥。
“老董,你下手也太黑了点,连个全尸都不留!”看着遍地的狼藉,苗沛霖皱着眉头说道。
“娘的,这个老狗屡次为难我,能给他个痛快,没让他受尽痛苦而死,都算仗义了!”说这话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
这人身高起码有一米九,身材壮硕,满脸的连毛胡子,一看就像个土匪。这人本是江苏徐州人士,原来是个农民,名为董二壮。
在二十年前,因为杀人犯法,又赶上徐州大旱,他就带人上了山,做了土匪。因为听秀才说,他原来的名字太土,索性就改名叫董啸林,意思是啸聚山林。
董啸林人品还算不错,基本不抢老百姓,只抢有钱的富户,所以在当地名声颇佳,算是侠匪。长毛造反之后,捻子在苏北地带横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董啸林也不管别的,反正凡是到徐州地界欺负老百姓的,他就打。
就这样,徐州附近上百里的土匪、逃兵、难民都心甘情愿的投奔了董啸林。短短几年间,他就发展到了上万人马,在徐州称雄一时。
朝廷得知之后,就动了心思。当时徐州已经不在朝廷管辖之内,朝廷也就索性特赦了他,封他做了一个参将,负责徐州团练事务。
从那以后,董啸林就做了朝廷的武将,后来又跟随僧格林沁南征北战,也算有些战功。僧王死了之后,他和其余的团练都被划归福济管理。
董啸林本来就是一个不服管的人,僧格林沁凭借绝世武力,让董啸林心服口服,这才跟着朝廷打了好几年仗。但是福济算什么东西?董啸林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董啸林瞧不起福济,福济也能察觉出来。所以凡是有硬仗,福济都推董啸林出去打,这种硬仗,无论输赢,死伤必定惨重,连续数次,董啸林麾下死伤都超过了一半,弄的董啸林心中憋火,但是又无处发泄。
苗沛霖和董啸林原本就认识,他听说董啸林的事情之后,就暗自联系他,要求董啸林配合他诛杀福济。事成之后,两人一同去投洪秀全,不给满洲鞑子卖命!
董啸林原本就是老粗,不知其中厉害。听到有人要配合他杀福济,董啸林心中早就乐开了花,哪里管什么全国大势?于是乎,就有了这么一场里应外合杀命官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