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沉重的大门应声关闭,随即两个男人走来牵马车。
见他这样霸道,薛惠心真是气炸了。她手一挥,向石天威弹出一指。
一股劲风直袭石天威面门,他知道心儿武功不弱,自己绝对无法在短时间内摆平她,于是急忙跳开,大声喊道:「住手,-还没听我把话说完。」
薛惠心站在他面前,道:「没什么好说的,把门打开!」
石天威恼怒的说:「-今后不准用那种冷冰冰的口气跟我说话!好像我们没有亲近过似的。」
「你--无耻!」一听他这样讲,薛惠心的脸倏地红了,她愤怒地瞪着他。
薛惠心臊红的面颊格外娇艳,令石天威怦然心动,但也引起他心里深压的痛苦和嫉恨,于是他嘴里毫不留情地道:「无耻?哼,我们两个谁无耻,大家可都是心知肚明的。」
「天威!」
薛惠心正想反驳他,突然一个女人高兴地叫着他的名字从里面走来。
一见到那个女人,石天威脸上的怒气立即被开心的笑容取代。他高兴地迎向那个女人,与她亲热地说话,两人的态度十分亲密。
薛惠心的心如同被锥子狠狠地扎了一下,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打量着那个正回头看她的年轻女人。
「哇,好个飘逸灵秀的姑娘!」那女人一见到薛惠心就毫不掩饰地赞美道。
「蕊儿,-可别被她纯洁的外貌给骗了。」石天威脸上带着不屑讥讽道。
蕊儿?他叫她蕊儿?薛惠心没有在意他的贬毁之语,只是注意到他对这个女人的亲昵称呼。看着那个女人温柔的笑容,直觉她是个好人,与石天威倒是男的俊女的俏,十分相配,但她心里还是很难受。
「天威!」蕊儿被石天威少有的尖刻与讥诮吓了一跳,再看到那漂亮女孩苍白的脸色和痛苦的眼神,便出声喝止他。
石天威没理会蕊儿的阻止,继续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她,嘲弄地说:「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然后又摸摸后脑勺,装模作样地摇头道:「蕊儿,-不是问过我这头上的伤是谁弄的吗?就是这位薛二小姐,她可是最擅长玩这种将男人捏在手心,偷男人心又伤男人身的游戏……」
「啪!」白影闪动间,一声脆响,一个红掌印落在石天威英俊的脸上。在无人看清时,薛惠心已经站回原处,眼眶含泪地说:「石天威,你不要再血口喷人,车和人都交给你,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说完她飞身上墙,往庄外奔去。
他竟当着外人的面公然侮辱她!想着他说的那些话,薛惠心的心似钢刀穿过,如果她再站在那里一定会死掉!
挨了一耳光的石天威震惊地看着人影杳然的墙头,心里充满了愤慨。
「不行!她算什么东西?要绝交也得由我提出!」他轻身一跃,也翻过墙头紧追她而去。
伤心欲绝的薛惠心疲惫地在大街上走着,她不明白石天威为何要将她伤害得如此彻底!
离开青鹤庄后,她觉得无比虚弱与委顿,她希望找个地方休息。可是街上人来人往,不时在眼前晃动的人影和叫嚷的声浪令她头晕目眩。
就在此时,一副宽阔的胸膛出现在眼前,她只来得及看清石天威的脸,就被他一手勒住了腰。
「打了我,-还想全身而退?」石天威的声音低沉而冷酷,他知道她在人多的集市上是不会动武的,于是他不顾她的反抗紧紧搂住她。
「放开我,我得去办正事。」她低声命令他。
「我知道,-跟我走就没错。」石天威说着继续拖着她往前走。
多年在扬州经营,凭借良好的名声和强大的实力,青鹤庄与当地名流都保持着非常好的关系。于是到了那家古玩店后,店主一见是青鹤庄少庄主亲自上门,便对他问的事和要取的东西都没有隐瞒,在他留下一纸领取清单后就将「博山炉」交给了他们。
薛惠心在确认那正是家传宝物后,终于放下了心。
离开了古玩店,石天威一言不发地拖着她往河边走去。
薛惠心实在太累了,也不想在大街上反抗他,心想一切都随他去吧!
于是她闭上了眼睛,任由他连拖带抱地带着走,不一会她感觉到勒在腰上的手松开了,接着她被推倒,躺在暖暖的地上,但她仍然不想睁开眼睛。
一阵轻而有节奏的摇晃令她放松了身体,长久的奔波,整整一夜没睡,此刻宝物在身,家仇得报,她已经别无所求。
随着缓缓的摇摆她竟昏昏欲睡起来……
「-以为-在什么地方?!」一声低喝令她倏然张开眼睛,石天威正俯身看着她。
什么地方?她猛地坐起身来四处一看,原来是在一艘小船上。
船舱内只有石天威和自己。她推开旁边的窗户往外看,发现小船正在湖中央,眼前是一片水茫茫。阳光将水面染得金黄,彷佛在水面上撒了一层金粉。
她回头看着站立在她身后的石天威。
啊,他可真高!这低矮的船舱似乎容不下他直立的身躯,他得略微弯着腰,这倒令他凶猛的气势弱了几分。
石天威也注视着她,再次惊叹她的美丽。没想到女大十八变,当年那个黄毛小丫头竟出落得如此清丽!可是想起她的不洁身自爱,他便感到怒火中晓。
他突然蹲下来,抓住她大声吼道:「-到底是不是薛惠心?如果是,-的伶牙俐齿到哪儿去了?-顽皮好动的个性到哪儿去了?-的虎牙呢?-的忠诚呢?为什么-要改变那么多?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薛惠心没有回答他,他语气里深沉的痛苦在她心底引发了强烈的震撼。
他充满阳刚之气的俊脸近在咫尺。多年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端详他的五官,冷漠的心渐渐泛起一股暖潮。那双总是露出温和笑意的眼中,此刻充满痛苦;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洋溢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野性味道,他的眉毛浓密地延伸入鬓,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皱纹,他的鼻子直挺,薄唇抿成了一直线,而他的脸颊上仍然烙印着她的手掌印。
看着那红印,她的心怞痛一下,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那张充满了痛苦和愤怒的脸,她轻轻地抚过那道红印,抚平他眼角的皱纹。
在她手下的霎时绷紧,她切实地感受到了他的痛苦。她这才完全体会到,他的误会不仅伤害了她,也伤害了他自己。可以看出,三年来他所承受的痛苦并不亚于她。此刻她多想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是配得上他的啊!
究竟为什么他会有那些怪念头,竟将他们两个害得如此苦不堪言?
深埋的痛苦与浓浓的爱意令她泪水盈眶,此时她不再恨他,光是他眼里呈现的痛苦就令她无法再恨他,她是爱他的,从懂事那天,不!是从出生那天开始就爱着他。他们俩是前世的姻缘,是分不开的整体,就像白天与黑夜,缺少了任何一方,另一方都不能存在。
她柔细的手掌抚过他的面颊,也抚过他的心,而她脸上的怜悯和温柔,眼里的泪水和饱含深情的目光无不激荡起他内心深处的情感。石天威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并立即感觉到指端她明显的脉跳。
在这么深情的目光下,石天威无法开口,只是凝视着她的眼睛。即使在知道她是谁后,每次看到她,他还是会有像第一次在山道上看到她时的那种震撼。
他为她此刻所透露出的情绪感到困惑且迷惘。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她的红唇微启,充满了诱惑力。他不禁怀疑,在这张混合着纯真与成熟的美丽脸上,怎可能出现滢荡邪恶的表情?这么美丽的外表怎么会属于那样无耻的女人?!
彷佛最钟爱的玉器被人弄脏了,一种强烈的遗憾带着怒气重新席卷石天威的心头。他恨恨地想:如果她不是薛惠心的话该多好啊,那他会立刻向她求婚,聘八人大轿风风光光地将她迎进庄;如果她坚守她的忠贞,没有背叛他的话;如果十三年前她没有离开家的话……
深似大海的失望如浪潮般将他淹没,石天威突然疯狂的将心儿压倒,狂乱地抱紧她,亲吻她,每一个吻都炽热而坚定,充满了惩罚的意味。
薛惠心感受到了他既痛苦又愤怒的情绪,知道自己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今天下管她顺不顺从都一样。
也罢,就让他自己去发现事实吧,反正自己今生今世都是他的人。她放软了身体,迎上他的攻城略地……
她的柔顺使他完完全全地迷失了,她如兰的气息在耳边唇畔轻拂,温润酥绵。石天威的呼吸与心跳混乱激烈,他抬起头,注视着身下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当看到她颤抖的手指解开腰带时,他彷佛看到她在别的男人身下宽衣解带,当她的渐渐袒露时,他耳边是那些男人得意洋洋的滢笑。
他的脸色苍白,眼睛一片血红,他猛地打掉她的手,坐起身来,冷酷地说:「我石天威还没窝囊到吃别人残羹剩菜的地步!」
薛惠心的身子僵住,潮红的脸蛋彷佛被人猛地怞走了血色似的泛着青白。她的手哆嗦得几乎无法穿好衣服,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极力克制着嘴唇的颤抖。她无法想象世上还有什么样的羞辱更甚于此?
她不能怪他无情,只能怪自己愚蠢,居然想让他遂了愿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殊不知,清白没讨回,反而被弄得更加污秽了。
然而,她不想做任命运驱使的弱女子,她不能背那个莫名的黑锅!
她缓缓坐起身,想说什么,可是当接触到石天威轻视的目光时,她只能放弃。
「说啊!」她欲言又止的平静激怒了石天威,他急欲用自己的张牙舞爪、气势汹汹来掩盖心里对她的渴望和刚才的激情相拥所带来的强烈感受。「怎么不说啦?难道就是-这种欲说还休令那些男人为-成痴?」
见她依然沉静不语,石天威更恨了,于是刻薄地说:「喔,我应该告诉-的,一年内我会娶淮南检察使杨大人的女儿,她年方十八,纯洁美丽……」
船儿摇动,远处传来船工们的号角声。天地仍然在,阳光依然明媚,河水依然清亮,可是薛惠心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不存在了,她所有的感受都在他充满恶意的话语中变得难堪,她只想吐。
她深长地吸了口气,看着窗外说:「我先恭喜你。」
然后她站起身转而面对他,道:「我也应该回答你。是的,我是薛惠心,无论你如何看待我,我都不在乎,因为在你心里,你早已将我定了罪。但我没有改变,我还是十八年前你要娶的那个心儿,还是三年前你不要的那个心儿,我的忠诚永远都在,我没有背叛过你,一丝一毫都没有!那颗虎牙,七岁练功时摔掉了。」
说到这,她喘了口气,又道:「三年前,我不明白为何你突然悔婚,今日我仍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了你口中那个滢荡邪恶的女人。你不娶我可以,但绝对不可以随意中伤我的名节!」
薛惠心一番义正词严的话没唤醒他的良知,倒激起了他的怒气。「名节?-如果懂得名节,就不会放纵自己!三年前若非朋友亲口告知,我差点就娶了个,戴了绿帽子!」
「你在说什么?!」她心一凉,拧眉问他。
「-还想骗我!」见她一脸无辜样,石天威怒火攻心。「实话对-说,石家迎娶-的花轿都备好了,我却从朋友口中知道-竟是那样下贱的女人!扬州茶商孙君-还记得吧?风流倜傥的司马公子-也该不会忘了吧?他们可都曾是-的裙下之臣-,-骗去了他们的财物,又投向别的男人,这难道会假吗?」
明白了他遗弃自己、鄙视自己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传闻,薛惠心悲愤交加,恨声说道:「你……你仅凭道听涂说就定了我的罪,断了我的梦,毁了我一生的快乐,而我……对,你说得没错,我是该死,我该死是因为我居然还想着你,还把你当好人看!我真的该死!」说完,她破窗而出。
r。心儿!一以为她投湖自尽,石天威慌了,大喊着扑到窗边,却见她正踏波而去,白色的衣裙随风飘扬,在这水光潋艳的湖面上显得格外动人。
湖边的过往游人都惊奇地纷纷驻足观看这一奇景。
石天威浓眉紧锁,耳边一直回荡着她绝望的声音。
「难道是我错了吗?」他自问。
看着空荡荡的水面,石天威的心回到了那个改变他命运的时刻……
那时的他是多么欢喜,因为他要娶妻了,想到终于要将那个在他心里藏了十几年的小丫头娶进门,从此不再与她分开,天天听到她呼唤「天威哥哥」的声音,看到她永远不能安静的活泼身影,他的心就快乐得要飞翔--
那天,平常多有生意往来的朋友与他相邀到酒楼去痛饮一番。通常他是不去参加这种富家公子聚会的,但那天由于心情好、生意顺,他慨然允诺了。
美食名曲之间,酒酣耳热之时,座中的孙君竟唉声叹气起来,令他大感诧异。此君乃扬州城知名的阔公子,年轻有为,风流俊逸,家中更有美妻娇妾相伴,为何还如此憔悴失意?
同座的司马公子立即为他解疑。「石公子不必理会他,孙兄近来情场失意。」然后又转向郁郁不乐的孙君劝导:前人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我兄弟今日相聚,可别让女人坏了兴致。再说那位『珑玉园』二小姐说不定此刻正与某君花好月圆呢!学学在下我吧,去了那位二小姐,不是又来了仙姑娘吗?男人嘛,该洒脱点!」
「是啊,美女处处有,钱财还会来,别那么死心眼……」其它同座纷纷打趣着安抚失意的孙君。
石天威却早已听不进他们的话,他的整个心思都被司马公子那句「珑玉园二小姐」拴住了。他震惊得全身绷紧,幸好酒气掩盖了他乍然而变的神情。
「唉!」孙君一声叹息,落寞地说:「她简直是个狐狸精!沾上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破财失心!都说她跟了个妖尼学艺,擅长勾魂术……唉,美色难忘,破财难免啊!」
「孙兄放宽心怀吧!你只损失了几百两银子,几箱首饰,小弟可是连家底都赔上了,也不过与她一夜**……」
石天威再也听不下去,打断他们问道:「各位所说的女子是扬州人氏吗?」
司马公子一笑,摇头道:「不,幸好那位二小姐家居润州京口。要是她在扬州的话,这里的烟花柳巷就得改行,青楼里的姑娘们就得失业-!」
此后,石天威的耳聋了、心寒了,当晚,他立即对爹娘宣布他要退婚!
爹娘的震惊与反对可想而知。家里价值不菲的青瓷花瓶在爹爹的怒气中化为粉末,娘的眼泪几乎将他的意志摧毁,但是他宁死也不能改变主意,也不说明原委。因为他觉得心儿的背叛羞辱了他,他连提都不愿再提起她,而且他要反击,要将她的自尊--如果她还有一点自尊的话,当众踩在脚下!
最终,爹娘妥协了,其实是娘对他妥协,而爹对娘妥协了,谁叫他们仅有这么一个独苗?
他知道自己这样逼迫爹娘是不孝,可是如果他娶一个荡妇进门,那将是石家上下的不幸,是更该死的大不孝!
此刻回想起当初的一切,他更坚定地相信自己没有错,孙君、司马公子等都是他自幼认识的朋友,虽兴趣不尽相同,但彼此了解。他们何故要编瞎话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呢?不,他们不会说假话,说假话的是心儿。
可是想到那对清亮的眼里盈满的泪,他的心又动摇了。想了想,仍摇头道:「今日的她或许是真的已经知错改过了,可是过去的事毕竟是发生了,我虽喜欢她,却也不能为了她而令家门蒙羞啊……也许,我可以和她商量出个办法。」
想着,他的心开始活络了,自信的笑容再次将他的愁容扫光。
三天后,当薛惠心从苏州姊姊家回到「珑玉园』时,却被眼前意想不到的情景弄得惊愕不已。
只见在她卧室门外,哑伯与石天威像老僧入定似地面对面坐着,哑伯手里还握着那根曾击晕石天威的大木棒,两人的眼里都有一种想撕裂对方的凶恶眼神。
「你、你们在干什么?」薛惠心纳闷地问。
「心儿!」一听到她的声音,动作敏捷的石天威立刻跳了起来,抓住她的手,彷佛害怕她又消失了似的。
见他突然改变态度,眼里又有了温暖的笑,薛惠心觉得很奇怪,怕他又使坏,忙挣脱他的手。
不甘示弱的哑伯此刻也颤巍巍地站起来,他将木棒插进他们两人之间,嘴里「哇哇」地叫着。
「老家伙,走开!」看来石天威也是耐心用罄,他拉着哑伯想把他推开。
「石天威,你放手!」见他粗鲁地对待哑伯,薛惠心火了,一掌打掉他搭在哑伯身上的手,一边恼怒地对他说:「你跑到我家来撒什么野?!」
「是他不告诉我-的去处,又不让我进-的房间,我们都这样耗了三天了!-说他该不该揍?」
「不该!」尽管听到他说他们已经在这里守了三天,让她大吃一惊,但她还是毫无保留地支持哑伯。
她看看他英俊的脸上满是胡须,眼里也显露出疲惫的神色,不由心痛。再转头看看哑伯,他的背似乎更加弯曲,而他本来就苍老的面庞更多了几道皱折,显得憔悴不堪,但他的眼睛依然如山鹰般机警。
薛惠心感动得心更痛了。
她搀扶着哑伯,要他去休息,可是哑伯竟然甩开她的手,将木棒夹在腋下,对着她情绪激昂地比划着,嘴里还不停地叫着。
她只好回头对石天威说:「你走吧,我有事要对哑伯说。」
「不,我不走!等了三天,我可不是等-这句话的。」石天威蛮横地说。
薛惠心只好又回过头去对哑伯比划着。
石天威年少时常常来此地,与哑伯曾经很亲近,仍能看懂他的手势,他明白哑伯是在警告他的小姐要提防这个「登徒子」,而心儿的手势,他就看不太懂了,可从她泪眼迷蒙的样子看,她在解释她与自己的关系,并要哑伯安心去休息。
可是哑伯不买帐,仍然拚命摇头,恶狠狠地看着站在她身后的石天威。
薛惠心叹口气,放弃了劝说。她将房门打开,让他们进去,可是石天威尚未动身,哑伯已经横在门前,手举木棒大声叫嚷着,似乎在警告石天威若敢迈进心儿闺房一步,他就一棒打死他。
石天威不屑地看看木棒,说:「我早就想将这根该死的木棒折断了。」
「石天威,如果你敢伤害哑伯,我定与你誓不甘休!」站在哑伯身后的薛惠心看出他正蠢蠢欲动,便厉声喝阻他。
「那-让他走开!我有事要跟-说。」石天威也大喊。
「就这样说吧!」
「不行,三言两语说不清,我们得找个安静的地方。」
薛惠心没好气地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找你冰清玉洁的杨小姐说去吧。」口气里带着的浓浓酸味连她自己都惊诧,俏丽的脸蛋霎时变得通红。她急忙转身,想掩饰自己的窘态。
可是石天威已经看见了,他的脸色顿时缓和,声音也放柔了。「没想到心儿也会吃醋。」
薛惠心还来不及回答他,哑伯又大叫起来,他听不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但是看到石天威脸上突然扬起笑容时,他愤怒了,他绝对不能再让小姐受伤害!
而石天威也立即「还以颜色」,对着他龇牙裂嘴地乱叫,激得哑伯眼都红了。
对他们孩子似地斗气,她无奈地摇头叹气,最后只好将屋内的芦苇席拿出来铺在门口,示意哑伯坐下,自己坐在他身边,再对石天威说:「你也坐下吧。」
石天威立即笑嘻嘻地挨着心儿身边坐下,不料被哑伯一棒打在屁股上。
「哎哟!」猛然吃痛令他本能地往旁边一躲,跌坐到了离心儿稍远的地方。不由恼怒地柔着婰部,狠狠地盯着哑伯。
薛惠心没想到哑伯竟然敢出手打他,先是吃了一惊,又被他狼狈尴尬的模样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
石天威停住了手,定定地看着她的笑靥,怒气全消地说:「-真该多笑笑。」随即又对哑伯道:「算了,念在你忠心护主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了。」
挨哑伯一棒,又被自己嘲笑,薛惠心本以为石天威这下是不肯善罢罢休了,未料,他倒大度。不由心中暗喜,看来他还是有敬老之心的。
「行了,快说吧,你想说什么?」薛惠心一边问着,一边对哑伯比划,将她的话翻译给他听。
见此情景,石天威也无可奈何,只好言归正传。
「三天前,我一从扬州回来就带那两个女人去见秦大人,目前三桩血案的主犯百残、林彦忠已死,就不说了;冯桂花已经认罪,将与百忌一道押解入京。林夫人因认罪态度好,又揭发了凶犯,故而从轻发落。对秦大人来说如期破案他自然是高兴万分,但我们还有个尾巴要处理,那就是长毛。他是契丹大汗的军师,不会就这样空手回去的,我担心他在探得-已经寻回『博山炉』的消息后会对-不利,看来他们对此宝是势在必得,所以-得时时小心。」
见他关心自己的安危,薛惠心的心里五味杂陈,抑制着激动,她冷静地说:「谢谢你。」
石天威笑道:「谢什么?我们是伙伴,自然应该互相关照。」
「伙伴?对,伙伴,仅此而已!」她心底泛起浓浓的苦味。
三天前她带着「博山炉」回家后,就将案子有关的一切都告诉了哑伯,只除了与石天威在小船上的一节。将失而复得的「博山炉」收藏好后,她就到苏州看望姊姊,并将家传的钥匙一并交给了她,要她和姐夫回珑玉园接下薛家的事业。
姊姊自幼承袭了爹爹的才能,是个既能赏玉品古,又拥有玉雕功力的好手,由她接管家业,是最合适的。
得知血案的详情,姊姊及方家既伤心薛家的不幸,也高兴她终于将凶手绳之以法,又找回了失窃宝物。同时对她要他们回来继承珑玉园的建议也表赞同,毕竟薛家百年的基业得来不易,自然是应该发扬光大。
而对天威,她已决定要将船上发生的事忘掉,忘掉那些羞辱,忘掉他将要娶杨小姐的事实,准备回普陀山伴随师傅度过一生。尽管很难,但她必须那么做,他已经不再是儿时那个温柔多情,关爱她的天威哥哥了,他变了,变得无情而专横,他居然轻信别人的话,却不愿倾听她的心声!
可是一边说要忘了他,他的身影却如同千年盘石般牢固地盘踞在她的心头。被挽留住在姊姊家的三天中,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而今天回来一看到他,所有他施予自己的羞辱相痛苦就被全然忘记,整颗心只充满了喜悦。而他却不过是当自己是个「伙伴」而已。
她该怎么办?她该用什么来拯救自己的心?!
因为她一直都将他们的对话比划给哑伯知道,所以哑伯此刻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些,但他仍谨慎地盯着石天威,不许他有一点点冒犯小姐的动作。
而石天威的眼睛一刻都离不开心儿的脸,分开这几天他时时想念的人都是她,他忘不了她的任何一个细小动作,甚至她冷冰冰的的表情也令他怀念不已。他觉得自己是离不开她了,而他相信只要他接受她,她是一定会跟着自己的。
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石家客栈的杂役送来精美的晚餐。
哑伯和石天威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招待,毫不迟疑地竟相打开食盒就吃。哑伯手中的木棒仍未放下,却并不影响他吞咽的速度。
薛惠心惊讶地张大了眼,问石天威:「你都不回去吗?」
「不!」石天威一边大口嚼着咽着,一边回答。
「每天三餐都是他们送来吗?」
无人回答,只有那个送饭的杂役以微笑回答了她。
薛惠心简直难以置信这会是名扬江淮的青鹤剑传人,鼎鼎大名的石少庄主会干的事:窝在一座坍塌的废墟中,与一个耳聋口哑的老人抢食?
这真是太可笑了!于是她立即行动,双手一扬,石天威和哑伯彷佛定格似地僵住,石天威手中的筷子仍夹着一块肉,哑伯则埋头在碗里。
薛惠心知道点袕只能困住石天威很短的时间,于是她让那个杂役帮忙,迅速地将食盒拿过来,把所有的菜饭平均分成两份,一边问:「你们就由着你家少庄主这样胡闹吗?」
「管不了,而且少庄主是在跟老人家闹着玩。」小厮嘻嘻笑着说。
「这还叫玩?简直是丢人!」薛惠心说着将分好的食盒分别放到他们面前,才解开了哑伯的袕道,对他比划着将吃饭的规矩再强调了一遍。
又对石天威说:「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早就自解袕道了。」
石天威放下手,将那块肉塞进嘴里嚼着,嘻皮笑脸地说:「-可真凶悍,谁要娶了-,可得留神了,不然惹恼-,就得等着变木头人-!」
他的话触动了她的痛处,她漠然道:「闭嘴!食不言寝不语,你小时候家里大人没教过吗?说那么多话,小心被噎着!」
见她生气了,他也不在意,只是问她:「-不吃吗?那里还有没动过的呢。」说着还往送饭伙计那儿努努嘴。
「不吃!」她起身进了屋。
石天威大叫道:「-可不许关门,否则我就跟这老家伙没完!」
薛惠心白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关门,只留它半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