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硝烟,不见血,但是战争总归是战争,只要是战争,哪怕是最大限度减弱伤亡,总归还是存在伤亡的。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明侯府要完成变法改制,必然要对地方根深蒂固的乡绅豪族动手,一旦动手,声誉上会受到折损,也多多少少会有伤亡。
这都是免不了的事情。
但是既然要下定主意,做一件事情,那就要的做到底。
牧景本来就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
哪怕明知道前方困难重重,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下去,因为他坚定的相信,他所做的是对了。
“主公,这些名帖,怎么办?”霍余最近比较苦恼,一张张递上来的名帖,不好处理啊。
“先压着!”
牧景也苦涩,他想到了有困难,但是想不到反应会这么大,一个地方,总有一两个德高望重的读书人。
年岁都是过了花甲之年了。
在这个平均年龄都不到二三十岁的时代,花甲之龄,算得上是人瑞了,加上读书人的身份,他们都是那种被供起来的。
平日不招摇的情况之下,他们的影响力还不如一般大儒,但是一旦他们出山了,哪怕是当世大儒,见的面,都要尊一个长辈。
现在他们都被炸出来,一个个投上拜帖,摆明是来炸牧景了。
毕竟牧景现在要做的事情,已经让很多地方都开始变得乱起来了,这世界,真不缺自认为正义的人。
他们认为牧景逆天行事,以大义之名,前来阻碍,这是道。
“可就怕压不住啊!”霍余低声的道:“昨天有个脾气躁的老家伙,说的,要是不让他见你,他直接一头撞死在我们明侯府的门前!”
“这些老家伙,一把年纪了,在家里面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不好吗,非要出来闹事情!”
牧景搓搓额头,有些不爽。
可年纪大的就是长辈。
看他们六七十岁的,自己要是蛮横一点,还真的说不过去了,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时代,自己要是被冠上一个不尊老的帽子,总归是有些影响的。
“明日我去视察白帝山军工坊,你把这消息传出去!”牧景想了想,说道。
这招惹不起。
只能躲一躲风头。
下面就看,刘劲他们能不能撑得住了。
…………………………
“明侯视察地方了?”
“这么巧?”
“是不是明侯不愿意代价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啊!”
“明侯此举,难道是看不起我们这些读书人吗?”
“……”
不用两日,明侯府门前就多了一群拿着拐杖,一个个都是留着白胡子的老儒生,正在闹腾起来了。
“诸位老人家!”
牧景躲了,这明侯府躲不掉,胡昭暗中叫苦也只能是暗中,可明面上,总归是要站出来了,为牧景擦屁股的。
“明侯视察地方,乃是政务,此如何能作假,诸位若是的有心,不妨等上几日的时间,届时明侯定以宴席招待诸位!”
胡昭的声音倒是足够的稳重,多少能安抚一下现场。
“胡长史,汝亦为圣贤门徒,儒家学子,如今明侯被人怂恿,弄得益州民不聊生,汝却未能劝谏,此为何意啊?”
开口的老人声音很洪亮,穿着一袭布衣儒袍,看起来不太像是乡绅豪族出来了,倒是有点好像寒门或者清流的意思。
”鸿山先生!”
“原来你还认识老头子啊!”这个鸿山先生也不是简单的老人,他辈分很高,属于那种能熬死很多人的那种人,虽然说他知识不算是很渊博,可他善于造势,很多年前就给自己披上了一层皮,多得士林儒者所尊重。
他在蜀郡倒是一直很安分的。
从不言政务。
这一次他突然站出来了,自然是有些蹊跷的。
不过胡昭也无惧。
“鸿山先生名震巴蜀,昭虽然不能案前听讲,可岂能不知!”
胡昭拱手行礼:“然,汝今日此言,昭不能应,天理昭昭,总有定数,然现新政为名,汝等岂能这么快就下了定论,明侯府的新政是否乱天下,还是安天下,日后当有结论,可诸位今日聚于此,乃逼宫之势,汝等或许是不愿意尊我明侯府!”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都变了变。
他们虽是年纪大,但是不见得就是一群不怕死的人,真要是被扣上了一个帽子,那明科之下,还真没有几个人能的脱身。
“我们只是来拜会明侯,明侯避而不见不说,还以权势欺人,难道明侯府现在连道理也不讲了吗!”
鸿山先生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既如此,邵某人在此,汝等拘之便可!”
“说的对!”
“明侯府也不能的这么不讲道理!”
“我们是只是来拜会明侯而已!”
“明侯府若要拘人,我们自由他拘之!”
众人一下子情绪被牵动起来了,一个个叫的欢腾。
轰!
突然,一声强大的震动声音响起。
是地面上的青石,被一根箭给射开了,箭镞深入地面,还让地面略为震动了一番。
“谁?”
“谁这么无礼!“
众人被吓了一跳,纷纷的叫起来了。
“明侯!”
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马车上,一道英姿卓越的身影屹立,手中的一张弓,那弓弦的声音,还在微微的回荡之中。
“诸位老人家,是来找我的吗?”
牧景跳下马车,笑声有些阴冷,知道他的人,都感觉有一丝丝的不安,这情绪之下,谁也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了。
“汝就是明侯?”
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见过牧景,这时候倒是有些打量起来了。
“对!”
牧景是要躲的,但是有些人欺人太甚,也不要怪他做事情变得狠辣起来了,不让他躲,那他就直接杠上,反正他就没有生命名望的。
“老夫邵岳!”
鸿山先生站出来了,还是鞠身行了一个礼:“拜见明侯!”
邵岳,字康衡,号鸿山,不见得有太大的成就,但是他创办的鸿山私塾,倒是培育过一些人,在士林之中,地位不浅,人称鸿山先生
“鸿山先生,略有耳闻!”牧景眸子猎猎:“不知道鸿山先生,今日有和指教?”
“传闻昔日明侯,曾太学论政,舌战群雄,而扬名天下,今日老夫前来,也希望和明侯辩一辩,这明侯府的新政!”
鸿山先生不卑不亢的说道。
“辩?”
牧景冷笑:“不知道鸿山先生,是用什么身份,来与我辩呢?”
“一介布衣!”鸿山先生道。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牧景冷声的说道:“鸿山先生既自认为一介布衣,何以参政,我明侯府新政,成也好,败也罢,自有我明侯府负责,何须鸿山先生担忧!”
“既为益州人,当为益州忧!”
鸿山先生大义凛然的道:“昔日明侯曾有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今倒是要自打嘴巴,自束言路不成!”
“很好!”
牧景笑了,这些人倒是把自己钻研一个透了,昔日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估计都被他们分析了一百遍,他们才会站在这里。
这是要死磕啊!
那对不起了。
“既然鸿山先生有此之心,某若不理不睬,岂不是的大不敬了,好!”牧景大声的道:“今日我就给汝等一个脸面,三日之后,于鸿都门学开政会,尔等皆可参与,我们就当这天下人,辩一辩,这新政之道!”
…………………………
回到昭明阁上。
几个参政面色都不太好。
“主公,今日之事,恐怕不简单啊!”秦颂站出来,拱手说道:“他们来的蹊跷!”
“蹊跷不蹊跷,已经不重要了!”
牧景摇摇头,道:“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输!”
“主公为何去而返回之?”胡昭突然问。
“因为半路上我想透了一些事情,所以就回来了,我倒是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居然还敢围我明侯府!”牧景耸耸肩。
“想透了什么事情?”
胡昭说道。
“我突然想到了,我可以躲,你们不可以,新政也不可以,这立心,始终必执行要难,我们上面的人都躲了,下面的人怎么办!”
牧景解析:“所以我救回来了,他们敢来逼宫,我自然要敢应战!”
“主公,要调兵吗?”戏志才拱手问。
“不用!”
牧景道:“不见硝烟的战争,我们动兵,等于输,我不介意杀人,但是要杀的有道理,不然,我岂不是的自大嘴巴!”
“可他们未必愿意放过主公!”
“让他们来!”牧景站起来,腰杆子笔直,杀意腾腾:“一群老不死的,我倒是看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东西来!”
众人对视了一眼,强硬之下的牧景,他们谁也劝不动。
这事态的发展,恐怕已经由不得他们了。
至于三日之后的鸿都门学辩政,这也是他们组织不了的。
“从荆州调几个人回来!”牧景突然道。
“为什么?”
“知行合一,方为正道,空口白牙,何意让人信服,他们要辩,我就给他们机会,但是我得让他们知道,事实如何!”牧景冷笑:“一群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总要给他们一次教训!”
新政开启,荆州是最先的。
所以荆州培育出了一些新政先锋官来了,其中有几个还比较出彩的。
把这些人调回来,当新政辩手,是最合适的。
“主公,这些老家伙,一个个倚老卖老,不好对付,要不请一些大儒出山,最少在声望上,压住他们在说!”
刘劲阴狠的说道。
他负责益州新政,自不能看着新政垮台,这些老家伙背后有多少力量,他不管,既然是敌人,那就打的狠一点。
“不需要!”
牧景摇摇头:“我还不至于要给那些大儒低头的时候,况且以我牧景的名声,也请不来几个人,即使请来的,是敌人还是朋友,都说不定!”
现在新政是得罪人的。
还真没有几个朋友。
支持新政的,大多都是的年轻气盛的,在辈分上,在声誉上,都是压不住人的。
“总感觉,有人在操控一样!”
胡昭还是感觉很不对劲。
这些老家伙围明侯府,牧景去而突然反悔,好像就被设计好了一样。
“我得查一查这鸿山先生的底细才行!”胡昭心里面的低声的自言自语起来了。
“都去忙吧,不必要把这事情记挂心上,成也好败也好,该做的事情都要做,不会因为一场辩论会,改变我们昭明阁一致通过的改制变法方案!”
牧景在提醒他们,作为参政,昭明阁已经通过的方案,不管对错,该做下去,就必须要做下去,可不能三心两意。
“诺!”
在场的都是昭明阁参政,他们都不是小孩子,知道这不是过家家,这改制变法,既然已经决定下来了,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最坏的结果,那就是以鲜血洗地,强行推广。
没有人愿意走到这一步。
但是如果实在没有路,他们也不是那种仁慈的人,能走到今天位置的,哪怕是胡昭心中都有几分杀伐之念的人,岂会软弱。
几人走出了昭明阁,倒是刘劲留下来了。
“主公,这是目前汉州,蜀州,云州,越州的总督府一些的官吏配置,请你过目一下!“
刘劲把手中一份官吏的名单,递上来了。
牧景看了看,才道:”都是在一个个郡守府提拔上来了,换要不换汤啊!“
“用人只能这样用,不可能换一批,别说我们没有这多人才,就算有,也未必能撑得住,而且现在已经是大动干戈了,要是再动,那就真的动摇根基了!”
刘劲说道:“这段时间,地方政务,效率正在不断的降低,很多事情都跟不上来,我们不能养改制变法把益州变成乱糟糟的!”
“嗯!”
牧景闻言,想了想,倒是认为刘劲说的对,这事情,总归要一步步来,益州的地方政务,也是离不开之前的那些官吏。
再说了,在人才储备上,益州始终不如其他地方,如果再过几年,倒是好一点,可现在来说,远远不如。
其他地方,比如河北冀州,读书人都能为袁绍所用,一个寒窗苦读十几年的读书人,在治理地方政务上,自然有几分把握。
然而,牧景哪怕这些年大力的提拔教育,培育出来的读书人也不在少数,鸿都门学之下,还有这么多学堂,自然读书人也多。
可是当官,哪怕他们已经从学府毕业,也不够格,只能在低层积累经验的阶段。
如果再过几年,让这些人完成了经验积累。
倒是让明侯府有了一个完善的人才储备系统。
到时候还想要有人拿住牧景的短板,那就是异想天开了。
“不过也不能这样由着他们!“
牧景道:“这些人可以用,但是要调一下,用生,不要用熟,这样才能让他们出力,想要站稳脚跟,岂能没有动作,旧政等于和我们对着干,现在新政是他们唯一的道路,他们想要做事情,就要熟悉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