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麦尔和神学研究会被科尔纳特家族围困在萨克丁城,朝不保夕,麦尔不得不亲自去找莫里丁谈判,以求一线生机。四十年后,布莱特魔法师协会被拜伦斯帝国团团包围,虽说目前布莱特军还能阻挡帝**的进攻,但只要帝**不断向前线投送兵力,布莱特军终究会被击败。
为了保住科尔纳特家族的产业,莫里丁不得不亲自来找麦尔谈判,希望麦尔能够看在自己曾经放过他和神学研究会一马的份上,以及麦尔与伊玛的同学情分上网开一面。时隔四十年,二人的身份完全对调,这样的变化让莫里丁切身体会到了“风水轮流转”的滋味。
“……陛下谬赞了。”
在招待晚宴上,麦尔肯定了莫里丁的成就。他用了二十五年时间,粉碎了布莱特魔法师协会的贵族体系,在国内建立了独裁体制,还把主席一职改为了世袭制,已然完成了他当初的设想。
“我用了二十五年时间才掌控了一个小国,陛下却在相同的时间内称霸世界,被陛下这样的成功者夸耀,我只会感到羞愧。我常常思想,若是当初我没有放陛下离开萨克丁城,现今的世界注定是另外一番景象。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若是我没有放陛下离开,我的梦想也会被粉碎。每当想到这里,我都会感叹人生的奇妙。”
如果莫里丁当初选择大开杀戒,那么他和他的国家注定会粉碎在格瑞的怒火之中。当时的莫里丁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单是凭着国内局势的分析放过了麦尔。在田泽国事件发生之后,周边的国家都对明集人对麦尔认怂的事感到惊讶,这时莫里丁才意识到自己在无意中躲过了一劫。
在聊起田泽国事件的时候,麦尔苦笑着说:“我们当初能够脱险,纯属侥幸。现在一想,这真是神的安排。田泽国在明集人中是另类中的另类,若是换了别的明集人国家,大战不可避免。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换做是别的明集人国家,我们没有可能获得充足的补给,那次危机也不会发生。”
若是说田泽国与其他明集人国家最大的不同,那就是田泽国的大先知翰易是个心怀希望的人。他不是只想着永生国度的事,还想在现实中做出一番事业。受到翰易的影响,田泽国的先知们也有了这种倾向。
正所谓无欲则刚,这些先知有了理想,就有了**。有了**,他们就会像一般人那样瞻前顾后,畏惧一些他们本不会去畏惧的东西。可惜田泽国人终究还是明集人,一旦战争爆发,他们还是会和其他的明集人一样,做出极端的选择,从而葬送掉整个国家。
在麦尔和莫里丁为田泽国的命运唏嘘不已的时候,坐在莫里丁身边的伊玛一直在四处张望。他仔细观察着宴会厅里的每一个人,却没有看见玛丽小姐的身影。伊玛一直以为玛丽小姐是跟着麦尔走了,甚至可能已经嫁给麦尔了,可是他却没能在麦尔的妻子中找到她。
此时的伊玛已然不是那个为情所困的贵族公子,他早已放下了对玛丽小姐的执念,但他却始终无法忘记玛丽小姐那倾国倾城的美貌。他只是想在有生之年再看玛丽小姐一眼,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他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其实伊玛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玛丽小姐”在设定上是个普通人。如今四十年已经过去,一般的女人怎么可能保持原来的美貌?
“莫里丁主席,我有一事不明。”
“陛下请讲。”
“您若是想保全科尔纳特家族的产业,只要放弃兵权和贵族权力,向帝国投降就可以了,为什么要亲自来拜伦斯城呢?以您的聪明,应该知道拜伦斯家想要的是什么,我们是不会做出任何让步的。”
莫里丁苦笑着摇了摇头,回答说。
“陛下,既然您知道我知道拜伦斯家想要的是什么,就不该问我这样的问题。您这样问我,说明您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想要劝我放弃。我的情报部门虽不及陛下的监察会那样神通广大,但我也听说过有关平叛战争的细枝末节。以陛下的智慧,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些事。没人能保证二三十年之后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您说对吗,陛下?”
在外人看来,拜伦斯家在平叛战争中的表现,只能用“从容”一词去形容。他们利用这场战争消灭了国内所有的反对者,且最大限度的消除了国内的不稳定因素。对平叛战争有着一定了解的人,都认为这场叛乱完全是拜伦斯家设计好了的,为的就是消灭国内的反对者,并最大限度的消除国内的不稳定因素。
在这场叛乱中,国内的旧贵族被全部消灭。正因为如此,一些行事谨慎的贵族不敢向拜伦斯家投降。他们怕拜伦斯家在几十年后玩这一手,将旧贵族阶层彻底铲除,而莫里丁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一个独裁者,拜伦斯家用过的手段,莫里丁都用过。为了彻底掌控布莱特魔法师协会,他将国内的贵族领主全部铲除,逼那些有反心的无领地贵族造反,直到国内的反对势力彻底被消灭,莫里丁才算真正掌控了布莱特魔法师协会。
莫里丁认为麦尔也是个独裁者,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敢直接向帝**投降。他需要麦尔的承诺,需要拜伦斯家的承诺,保证科尔纳特家族在布莱特魔法师协会所在地区的利益。同时他也会向麦尔做出承诺,只要拜伦斯家还是皇族,科尔纳特家族就绝不背叛。
这些事情不能摆到明面上谈,所以在晚宴结束之后,麦尔和莫里丁以品酒的名义来到了一间休息室。麦尔只带了塔尔在身旁,莫里丁只带了伊玛,房间里有八名泰容妖精女仆,负责服侍四人饮酒。在小酌了几杯之后,莫里丁就直奔正题了。
莫里丁的话让麦尔轻轻摇了摇头,他让女仆拿来一张纸,一支笔,在纸上写了一段话。他将这段话给莫里丁看,莫里丁发现这段话是拜伦斯王国与爱尔特王国签订的军事同盟条约上的内容,还没等他想明白麦尔的意思,麦尔就从莫里丁手中拿过纸来,将它撕成了碎片。
“莫里丁主席,承诺若是没有神的公正,它连废纸都不如。”麦尔苦笑着说,“连信神的爱尔特魔法师都会背叛承诺,你们这些不信神的,所谓的正统莱汀魔法师,怎么保证自己能够信守承诺呢?”
除了莱汀人以外,新世界的主要种族全都有自己的主流信仰。泰容人认为天最大,然后什么都信,连大兔子那种生物都会被当成神明去祭拜。安威克人信奉数种残暴的邪神,其他的种族都是一神信仰。这些种族的人在签订重要条约,或是做出重要承诺的时候,往往会把神搬出来,说出“如果背弃条约或承诺,就被神如何如何”之类的话,这样大家才会安心。
爱尔特王国在和拜伦斯王国签订军事同盟条约的时候,条约上有“背约者当受神罚”的字样,结果爱尔特王国还是背约了。他们背约后似乎是没有受到神罚,但他们却受到了拜伦斯帝国的惩罚,整个国家都被吞并了。做出背约选择的王室,除了莉亚以外,悉数被爱尔特革命军杀死。
虽说爱尔特王国和爱尔特王室遭到了报应,但是报应他们的是人,有些人认为是神借着人的手去惩罚他们,也有些人认为神罚没有降临,只是他们自食其果罢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爱尔特王国在签订军事同盟条约的时候,根本没有把“背约者当受神罚”这句话当回事,否则他们怎么可能会背约呢?
其实这样的例子在新世界还有很多,正因为如此,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相信誓言,随便发誓的人也越来越多。当人们发现违背誓言不会受到惩罚的时候,就会更加肆无忌惮的发誓,甚至会发毒誓去骗取他人的信任。
违背誓言不受到惩罚,这真的是好事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这和伊良巫女的就职仪式上,不配成为巫女的人不会受到神罚一样,意味着神已经放弃了人。发假誓的行为会透支整个人类社会的信任,以至于最后人们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敢相信,因为他们分辨不出别人的话是真是假。
其实人起誓,本来就是一种悲哀的行为。因为怕不被相信,所以才会起誓,好借着神的威名去让人相信。其实承诺也是如此,它本不该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现在却变得沉重起来,这不正是因为人与人之间无法相互信任吗?
人与人之间为什么无法相互信任呢?这种事只能去问第一个伤害别人的人了。
在讲完这些话之后,麦尔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
“只要科尔纳特家族本本分分的生活,遵照帝国的法律做事,这个家族就是安全的。如果科尔纳特家族有反心,帝国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家族铲除。事情就这么简单,不需要说那些有的没的。你们若是想好,就能好,不想好,那就好不了,多说无益。”
就像麦尔说的那样,事情其实很简单。只要科尔纳特家族本本分分的生活,遵照帝国的法律做事,拜伦斯家就不会动他们,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动他们,所以他们不需要任何承诺。莫里丁之所以来向麦尔要承诺,不是他不相信拜伦斯家,而是他不相信自己和自己的家族。
如果有一天,一个叛乱的机会摆在莫里丁和科尔纳特家族面前,他们会如何选择?既然是机会,就说明在科尔纳特家族看来,这次叛乱是能够成功的,但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莫里丁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万一科尔纳特家族的叛乱失败,他们肯定会被拜伦斯家灭族。
如果莫里丁根本不考虑叛乱的事,而且不给拜伦斯家留下任何把柄,拜伦斯家想动他们也动不了,这样一来科尔纳特家族就可以高枕无忧,长久的延续下去。除非拜伦斯家大势已去,到了那个时候,科尔纳特家族的叛乱就不算是叛乱,而是起义了。
“所以说,莫里丁主席,我们之间不需要任何承诺,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新历174年3月15日,布莱特魔法师协会主席莫里丁于拜伦斯城正式签署投降书。科尔纳特家族愿放弃莱汀贵族的一切权力,服从拜伦斯家的管制,遵照帝国法律做事。在帝**向莱汀人发起总攻之前,帝**接管了布莱特魔法师协会的全部领地,布莱特军全部缴械,等候帝**的安排。
3月18日,莫里丁离开拜伦斯城。伊玛没有跟着他一起回去,而是被留在了拜伦斯城。莫里丁希望伊玛能永远的留在这里,好让科尔纳特家族的血脉留在拜伦斯城。可是这种事不是他说了算的,麦尔虽然允许伊玛留下,却没有安排他为自己做事的意思。
为了能让麦尔启用伊玛,莫里丁将联军的战略部署全盘托出,还愿意去其他的莱汀魔法师协会劝降。可是麦尔仍然没有给莫里丁答复,无奈之下,莫里丁只能先去其他的莱汀魔法师协会劝降,希望自己的诚意能够打动麦尔。
麦尔不表态的愿意其实很简单,他不想让科尔纳特家族把手伸到拜伦斯城来。科尔纳特家族是一个强大的地方家族,一旦让他们把手伸到中央,让二者遥相呼应,彼此支援,拜伦斯家就不好动他们了。
说到底,莫里丁还是有异心,否则他没必要做出这样的安排。这样一来,不管莫里丁做了什么,麦尔都不会让伊玛留在拜伦斯城。如果莫里丁因此怀恨在心,策划叛乱,麦尔就只能按照他当初说的那样,不惜一切代价把科尔纳特家族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