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就像一个死刑犯等着刽子手高高举起的大砍刀落下,就像看守所里的刑事犯等待法官的判决,就像一个求婚的小伙子等待心仪的姑娘点头或者拂袖而去,就像一具冰冷的尸体等待法医的验尸报告。刘勇也在等待命运的降临。
远处东边城墙上一朵鬼火慢慢悠悠顺着城头往北门过来,像一条巨蟒的眼,刘勇知道那是守军巡逻队的灯笼。灯笼在北门停留了一会儿,又继续慢悠悠地往西而去,最后拐过城角,消失在夜幕里。不久,北门城头上亮起了一盏黄灯笼,灯笼在空中画了三圈。
“成了!出发!”
战士们卷甲衔枚,鱼贯而上,城门早已打开,门洞有三十米,战士们奔赴各自的目标。一营占领城墙,一连沿着城头悄悄向东进发,二连顺着街道杀向衙门和卫所,三连攻占西门和南门;二营则顺着着城墙向东而去。
法性领着三十名特战队员在城墙坚硬的砖石向东门快速奔去,无声无息,北门的那队守军就是他们干掉的,没有惊动其他人。襄阳每个城门都有三十人值班,大部分人在襄阳府后面的军营,巡逻队刚过去,也就是说他们暂时不会遇到巡逻兵。因为城外的军营是攻击难点,作战计划规定只有二营开枪之后,一营才能开枪,所以特战斗手上全部是弩*弓和刀剑。
东门城墙上只有一个简单的门楼,值班的士兵都在里面休息,上面一个瞭望台,一个哨兵正在岗位上张望,突然听到北面传来脚步声,哨兵警惕地看过去。
“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一只弩箭,把他的帽子射落。
“敌袭!”
哨兵尖叫起来,拿着棍子朝吊着的铜锣敲去。
“咣!”
哨兵只敲了一下就被后面的弩箭射杀。
晦气!法性呸了一口,暗淡的星光下想射中要害也确实不容易。法性把弩*弓放在城墙上,抽出宝剑向门楼冲去。门楼里一阵手慢脚乱,不一会儿七八个士兵躲在盾牌后面冲出来,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弩箭。
“敌袭!”守军大叫,三人一排举着盾牌向来敌冲去。法性大喝一声,一剑刺向中间的盾牌。
“啪!”
木质的盾牌被刺穿,宝剑透过盾牌,法性压着盾牌刺向后面的敌人,紧跟着是锋利入肉响,和痛苦的喘息惊叫。
“阿弥陀佛!”
法性随口宣了一句佛号给对手超度,手上却不慢,推倒敌人,抽出宝剑继续向前突刺,再来,再破!动作迅如鬼魅,势如破竹,另外两个战士如法炮制,很快就解决了眼前的敌人,后面队员紧紧跟上。
十多名守军倒下后,剩下的守军被眼前的杀戮机器吓住了,怪叫一声,掉头就跑,被特战队掩杀一阵。等一营一连战士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结束战斗。
战士们迅速占领城门,把店铺的门板拆下构筑防御阵地,辅兵拿着长枪盾牌摆在后面组成防御方阵,城墙上火枪兵在星光下装药,上弹,动作有条不紊。他们经过夜战的训练,这些操作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一连战士的任务不轻,要隔断军营和城内的联系,防止城内的守军来抢占东门。
几个辅兵负责把尸体抬到一边,血腥。尸体,掉落的刀剑,放大瞳孔的凸眼在星光的映照下闪着绿光。
呕~,一个辅兵抑
制不住胃部的痉挛,呕吐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吐了个天昏地暗,没有杀过人的都会这样。法明为了训练特战队员,给养猪场的猪穿上衣服,戴上人脸面具,吊起来让战士们练习刺杀,最后还把刘丹捎上,刘丹当时忍住了,回家后也吐了个昏天黑地。战争把人变成魔鬼,刘丹算是深有体会了。最后刘丹奉行有难同担的原则,让独立团的军官们都来体验一番。可怜刘县的老猪,被人阉割了还不算,临死前还要遭这个罪。
东门城楼的铜锣声和叫喊声惊动了城内城外的守军,战鼓声、铜锣声和哨声响成一片,黑暗里开始有人叫唤,居民都关紧门窗,二营赶到东门外列队布阵,东门外是一大块平地,一条大路联通远处的军营,战士们装弹警戒,三十门虎蹲炮一字排开,五百火枪手排成五个队列,一个队列两排错开站立。预备役的战士分守在枪阵两侧,一是护卫火枪队的侧翼,一是可以拦腰给敌人来一下。
现在一营把四个城门都拿下了,同时在郡府和军营大门前列阵。前敌指挥部给他们的命令是把四面城门占领,把敌人堵在军营里,等到滑膛炮到来之后再攻坚。滑膛炮早就在南门外等候,独立团攻占南门后,一支炮兵迅速赶往东门,另一支冲向郡府。
“东门出事了!东门出事了!”
军营里的岗哨敲响铜锣,撕心裂肺插嗓子喊,沉睡的守军在宿舍慌忙点亮油灯,系着皮甲歪扯着刀盾,连碰带撞奔向军营操场去集合。南中郎将周抚带领二千精兵到姑苏陪着王敦造反,现在军营里只留下两千兵力,由周抚的部将张浩负责襄阳的防务。
张浩在亲兵的伺候下穿戴好,站在操场上看着乱糟糟的军营,好心里盘算起来,襄阳四周都比较平静,要想作乱的话只有那几家豪门了,是本地的习*家、刘家,还是外来的河东之柳氏、薛氏、裴氏,京兆之杜氏、韦氏,弘农杨氏?外来宗族大多居住在襄城以北,没听到他们有什么动静,最有可能就是襄阳南部这些本地氏族。
难道是刘家?张浩头脑里闪过这个念头。刘家出了不少好东西,刀剑盔甲都能打造,又编练团练,最有可能就是他了。只是3月份南阳危机,刘家还出动了一千团丁去救援,留下的人不多,也正是因为这样,周抚才放心带走两千战士。这两千战士是督府的精锐,装备了刘家的刀剑。如果真是刘家,那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郡公还想找一个借口把刘家的产业吞了,他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攻占东门,打通和城内守军府衙的联系。张浩派亲兵打听其他几个城门的消息,过了不久,亲兵回报南门已经被乱军占领,大批的部队正朝着这边过来。
半个时辰后,两千战士才在操场列队完毕。东晋的军队编制情况,队以下仍为传统的什伍之制。队约有200人上下,设“队主”;若干队合为幢,设“幢主”;一般3幢合为军,1军约3000人。军以上无固定编制,由朝廷临时任命“都督”或“统军”。
张浩很快发出命令,大军向东门进发,
此时天已微亮,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刘丹还没看清人影,已经听到了乱纷纷的跑步声,轰隆隆出现在远方大路的晨雾中。
“襄阳军来了?怎么这么慢?”二营营长张大福,教导员刘志等的焦急,朝大路深处猛瞪眼珠子,可惜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
见。自从部队装备火枪之后,对于火枪的操作训练张大福最用心,自己也亲自参与火枪训练。开始实弹训练很频繁,十天就有一次,每次每人十发子弹。后来团长被母亲骂得狗血淋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样得花多少钱!最后改为每人每月五发子弹。每次训练大家都是吊砖头,放空枪,最后月底五发子弹射击比赛,太不过瘾了。现在好了,每人发五十发子弹,也不再是木头靶子,人靶子,今天早发利市,开肉荤,过瘾。
刘丹、叶涛和法明也站在东门城头上,看着远处晨雾笼罩的田野,他们是随着火炮车队一起进来的。刘丹看着自己建立的火枪军在城下列阵,心里忐忑不安,就像第一次和女朋友约会,早早来到约会地点焦急等待。刘丹知道自己的心理有两大障碍,第一是不会理财,第二是不忍看到流血。穿越东晋,赚钱造反,都是硬着头皮上的。财务让母亲管着,自己只管做事,米尼弹刘丹也只管造出来,阵前杀敌都交给自己的小伙伴。上次法明让他刺杀老猪,他一个多月也没有缓过劲来,偷偷念了十遍《地藏经》为老猪超度。
刘丹也知道,自己制造这些杀戮工具,将来的罪业,自己也有一份。虽然说以杀止杀是军人的本分,但是刘丹心里的疙瘩还是解不开。米尼枪用的是铅弹,由于铅比较软,因此在击中人体后往往将所有动能全部释放出来,具体表现为弹头严重发生形变乃至破裂,导致人体组织出现喇叭型空腔,创伤面积是弹丸截面积的上百倍,加上瞬间对人体的血液循环系统产生巨大压力所造成的损害……令人难以想象,伤者的痛苦不址于此,如果弹丸的碎片没有全部从伤口取出,那么就会造成铅中毒,即使侥幸碎片比较少,通过外科手术取出来了,弹丸在射入人体后会把一些衣物碎片什么的带入伤口,造成感染,伤口的引发的痛苦也许会伴随着战士的一生。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刘丹只能用地藏菩萨的誓言来安慰自己,为了中原汉人结束这场浩劫,就让我承担所有的罪孽吧!
前敌指挥部让二营依托城墙防守,一方面因为第一次战斗,怕战士们手忙脚乱,乱了阵脚,有城墙上的战士支援;另一方面是不要逼到驻军的门前,把驻军吓跑了不好追捕。远远地吊着,让他们有安全感。排成五列轮换放枪也是为了让战士们有更长的时间装弹,在后面装弹是因为这些都是菜鸟,面对黑压压冲锋的敌人动作还能够从容不迫,镇定自若上膛的,那都是血海尸山过来的。
天色更亮了,在一百多米远,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渐渐模糊成一队影子,顺着大道迎面走来,晃动着,一块块盾牌列成盾阵,嘈杂着流出了白雾。张大福松了一口气,终于来了。
“第一列,预备。”指挥官发出指令。第一列战士把枪口平指前方,右手位于枪托颈部,右手拇指扣住扳机。
“瞄准。”枪靠在肩上,贴面瞄准。
两排战士举枪,平放,整齐划一,刘丹看到张大福也端起火枪瞄准,不禁暗骂一声“夯货!”这个混蛋,不像个营长,倒像是敢死队的,摸到枪就兴奋,老张头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张大福没有得到老头的遗传?张大福不知道团长正在看他,这个时候也顾不了其他,按照射击要领,呼吸平缓,心跳放慢,让火枪与自己融为一体,将准心瞄准走在队伍中间的旗手的脑袋。这个家伙很狡猾,把盾牌躲在盾牌里,只留下一双眼睛和带着钢盔的半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