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日王猛病死,苻坚有如被剜了心肺,痛哭不止,连日茶饭不思,不久苻阳和王皮回到长安,起青牛谷之事,苻坚的一腔悲痛登时都转为愤恨,指着东南大骂:“我只道夺我景略的乃是上苍,不料却是岛夷从中作梗!”便要兴兵南征,为王猛报仇。
幸得宗室大臣、阳平公苻融等死命劝住,道:“王丞相临终遗言道:‘晋虽僻处江南,然正朔相承,上下安和,臣没之后,愿勿以晋为图。鲜卑、西羌,我之仇敌,终为人患,宜渐除之,以便社稷。’丞相人虽已去,言犹在耳,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勿使王丞相在天之灵忧虑难安。”
群臣纷纷相劝,苻坚方勉强作罢。经此一事,“青羊子”虽然没有救活王猛,但苻坚听他曾布下续命灯,虽然没有成功,但也是被晋人干扰所致,深恨晋人之余,却对“青羊子”有了好感,而且有此续命异术之人也该笼络,以备将来不时之需,便下了敕令,封他为天下道门领袖,召他入长安侍奉圣驾。
秦征听了这番缘由,却道:“我师父不要什么册封,也不去什么长安,你带来的这些东西我们也不需要,你们回去吧。”
王皮却哪里肯被他几句话就打发走?什么也要到山上亲自拜见“青羊真人”后再。
秦征可不肯把青羊子已经逝世的消息轻易泄露,信口开河地道:“我师父因为祈禳一事,元气大伤,得闭关三年,这段期间谁也不见。”
王皮道:“那也请仙童引见令师兄。”
秦征被他缠得没办法,:“那请等等,我先去问问我师兄。”
上山来见朱融、杨钩,杨钩听缘由后骂秦征道:“阿征你怎么自作主张!册封要不要无所谓,但那些东西干嘛不要!你等着,我下山去!”
朱融听苻坚要封他做天下道门总领,也忍不住砰然心动,秦征道:“朱伯伯,你可想好了!苻坚要封是青羊子,不是你啊!咱们在这里靠着青羊真人的洞天福地,瞒他们一瞒可以,若是到了长安,那里藏龙卧虎、高手如云,随时会被拆穿,若被苻坚发现我们是假的,治我们个欺君之罪,那时别荣华富贵,连脑袋也保不住了。”朱融这才罢了这念想。
但杨钩还是把王皮迎上山来,因秦征谎称“青羊子”闭关,朱融便也只好回避。这道观王皮是第二次来了,这里毕竟是青羊子亲自设计的居处,门面虽,灵气却甚深厚,一草一木的布置都大有道理,王皮细眼旁观,暗暗头,不敢因道观狭就生轻视之意。
三巡茶后,杨钩代替“乃师”接了旨意,收了赏赐,却回谢了苻坚的召见,道:“家师如今闭关,实在是去不得长安。”
王皮也不勉强,却一定要到青羊子闭关处隔门答谢,他:“青羊真人为家父大耗真元,若不亲自答谢,王皮身为人子,内心难安。”
秦征心道:“他话的好听,其实未必没有试探的意思,毕竟他两次来都没有亲得青羊真人的接见。可是他要到闭关处隔门答谢,却要引他去何处看?”心念一动,已有打算:“是了,不如就引他去玲珑塔,此人既是王猛的儿子,见识一定不凡,不定还能借他的口探到一些入塔的门路。”
就嘴角一翘,:“师父在玲珑塔里闭关呢,那里岂是外人进去得的?”
王皮道:“玲珑塔?那可只在塔下答谢,还请两位仙童成全。”
杨钩收了他那么多礼物,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被他缠得久了,也只得答应,又道:“若要去玲珑塔时,却只王兄一人去的,其他人请在观中稍候。”
王皮道:“岂敢不从!”
秦征这才在前引路,路上杨钩与王皮闲聊,随口问了些世外之事,不多时过了石梁,王皮轻身功夫也自不凡,登山越林,全无障碍,到了玲珑塔下,他一望之下,但觉全塔上下紫气氤氲,仙雾迷蒙,不禁大生敬畏之色。
青羊子深谙风水之学,他相中的这座青牛谷乃八百里秦岭神秀之所钟,而这座玲珑塔所建位置又是整座青牛谷灵气之所聚。这时塔中玄机既已发动,以王皮的见识自然感应得到整座玲珑塔蕴藏着强大的能量,再不敢怀疑青羊子不在其中了。
王皮就在塔下拜了三拜,朗声道:“末学王皮,谢过青羊真人祈禳大恩。”这几句话却不敢运起真气传出,乃是怕惊扰了青羊子闭关清修。
秦征忽然指着塔门笑道:“你不是要见我师父吗?有本事你就进去!嘿,我师父虽然现在正闭关,但就算没有我们师兄弟俩拦住,我看你也上不了我们云笈派的这座七级玲珑塔!”着嘴角又是一翘,看来便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喜欢炫耀的少年。
杨钩眉头一皱,不知他为何这样的话,王皮却已经笑了笑道:“云笈派玲珑塔天下知名,可怎会不知?又怎敢乱闯?且不七层宝塔中的各种神妙机关,单单是这道‘缘门’,可怕就推它不开了。”
秦征心头一喜:“此人果然大有见识!”却故作惊讶之色:“你……你居然知道缘门?”
杨钩这时也已猜到秦征是在诱引王皮探消息了,连忙帮嘴,却喝道:“师弟好生无礼!王大人是王丞相的公子,家学渊源,怎么会连这见识都没有!”
秦征却哼了一声:“我不信!嗯,他也许就是误打误撞,叫对了名字而已!”指着王皮道:“我再考你一考,什么叫作缘门?若得出道理来时,我才服你!”
王皮笑道:“所谓缘门,乃是玄术中的一种机关门设置,设门者立下限制,必须有特定条件的人以特定的方式才推得开此门。比如童子门,既设定必须纯阳童子方能进入;又比如生辰门,便是得有特定时辰的人才能进入。”
杨钩听到这里连连头,赞道:“王大人果然博学。”指着玲珑塔道:“话既开,王大人不妨猜猜本门这座玲珑塔却是哪一种缘门,必须如何才能推开。”
王皮上前端详、推算了片刻,指着塔门的两个羊角,道:“若王某猜测不错,则此门必须是特定之人,双手紧握这门上两个羊角方能推开,至于是何人,恕王某才疏学浅,却推算不出来了。”
杨钩一听大赞道:“厉害,厉害!王大人好学问!”瞪了秦征一眼:“自今往后,才叫你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王皮在山上也没停留多久便走了。
他走了以后朱融才从暗处出来,道:“原来这是一道缘门,却不知得什么样的人才能推开,待我再到‘读’字洞翻翻典籍,看看青羊子有没有其它记载。”
便要带秦征去“读”字洞翻书,却左右找不到他,打开玄光井一看,找了半日不见,杨钩道:“这子对进入玲珑塔十分热心,照往后天峰瞧瞧。”
一照后天峰,果然见到秦征站在玲珑塔前,沉腰扎马,双手握紧塔门羊角,正在使劲,朱融笑骂道:“这个痴儿!若这道缘门他推得开时,当日……”
还没完,只见秦征身上隐隐有些微紫气散出,与那塔门生了呼应,杨钩急忙调近了看,果见塔门正一、一地被秦征给推开了。
杨钩啊了一声:“哎哟!没想到与这塔门有缘的真的是他!”
朱融道:“是了,他背过青羊子的尸身,这多半就是进入玲珑塔的关键,当日我们三人推塔门时他只是在旁边助力,若早让他握住羊角正面推门,不定门早就开了,何必等这一个多月!”
两人一边着,一边匆匆朝后天峰赶去,杨钩叫道:“这玲珑塔的好处,见者有份,可别叫这子给独吞了!”
但到了后天峰上,玲珑塔前,大门却早已关闭,任朱融杨钩推撞呼喊,里面也无半反应,杨钩怒道:“这臭子没良心!太没良心!”
朱融却道:“这座玲珑塔内部十分凶险,他独个儿进去了,是福是祸却也难。”
当时秦征得到王皮的启示,在玲珑塔门前发了半天的呆,便试着凝神聚气,抓住那两个羊角推门,结果这门还真的让他推开了。门内紫气一股紫气飘散出来,有如仙家云雾,他又惊又喜,踏云雾而入。
这时的玲珑塔基层,和他们被逼出来之前也已完全不同了,此层为十边十角,与从外边看到的园塔形状不同,而且开阔宽广,竟有十丈方圆,心里吃了一惊:“从外面看时,这塔没这么大啊!难道这也是幻觉?”
塔内除了烟雾缭绕之外,更有一种明黄色的光芒照耀着整个基层,光雾交替之中,秦征发现原本斑驳脱落的壁画其线条也已变得完整而清晰,似乎是刚刚重新雕刻上色一般。地面刻有两个圆圈,第一个圆圈直径一丈,第二个圆圈直径三丈,若以宝塔边缘为最外围的圆圈,则三个圆圈都以位于基层中心的那个蒲团为圆心。墙壁有十边十角,除了大门这一面和梯子挡住的那一角之外,每边每角前面又各漂浮着一颗蚕豆大的夜明珠,那些明黄光芒就是这十八颗夜明珠发出来的。夜明珠下,又各立着一尊金甲神人。
秦征张口叫道:“青羊真人,弟子秦征入塔求法来了。”叫了两遍,却无响应,便向塔梯走去,塔梯位于大门对面,秦征才踏上第一级,便听许多洪亮的声音齐声喝道:“谁人闯阵!”
噗的一声,那十八颗夜明珠陡然明亮了十倍,在这道亮光的照耀下,十八尊金甲神人竟然一起向秦征围攻了过来。